第九章
第九章
◎這誤會怎麼越鬧越大◎
剎那間，油然而生的緊張感，將賀南朝渾身包裹起來。他沉默着站起身，將椅子拉遠，緩緩打開門。
就像之前沈央在電梯裏做的那樣，賀南朝對這個危險的人類點了點頭，側身讓他們進來。
他沒吭聲，也沒有刻意去打量沈央，只默默拿起奶茶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點開上午已經做好的excel表格，胡亂敲打幾下鍵盤，再按着鼠標亂點一氣。
假裝自己很忙.jpg
一片沉默中，賀南朝在緊繃中期待着老張的反應——身為領導，這個時候老張自然要臨危而上。
不過沒等老張反應過來，那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率先行動了。
他給老張遞上一張名片，隨即老張就迅速脫離出平日的鹹魚姿態，一口一個“沈總好”、“李總好”，趕緊拉來椅子請兩人坐下。彷彿所有社會地位比他高的人，都能被老張稱上一個“總”字。
辦公室里的氛圍再次愉快起來，老張和李姓男人相談甚歡，開始興緻勃勃交流起物業運營與項目策劃的話題。
而沈央則顯得頗為閑適，他隨意聽了兩耳朵，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番辦公室環境，然後直接玩起了手機。
看到賀南朝那過於明顯的緊繃狀態，沈央想了想，下意識將聲音放輕緩些：“其實我早就跟你哥認識了，可惜一直沒見過你。有時間一起打高爾夫？”
他先偷偷用餘光瞟了眼旁邊的男人，很難預料他們還要聊上多久。可賀南朝又不想與沈央交談過密，以至於引起那人的敵意。
“那就好。”
就好像那個社牛的自己，在見到沈央的瞬間便會擅自脫離身體、奪路而逃。
賀南朝在大班，沈央在小班。
沈央頓了頓，稍微放低聲音，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以後如果還有這種漂亮的小玩意兒，麻煩再給我分享一下。”
不知為何在面對沈央時，如果沒有提前組織好語言，賀南朝就啥也說不出來。
賀南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支棱起來。在自家地盤上，表現得太過拘謹才是反常。
但沒等賀南朝鬆一口氣，沈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賀南朝：“對了，你推薦浴鹽球很好用，視覺效果特別震撼，謝謝了啊。”
想想高爾夫在這本書里的作用！
這種高端娛樂場所，是沈央與A城大佬接觸交好的絕佳機會，畢竟有時談生意就是靠揮杆子談成的。
真不愧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美人！
怪不得以前賀南朝都沒和他來往過，家長那輩人也不提起他，甚至被扣上草包的名頭。
沈央：？？？
“我知道。”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沈央已經感到心緒起伏。
於是他冥思苦想出一個折衷方案，打開手機，給沈央發了條消息。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賀南朝看出了自己性取向的小秘密。因為，在某些領域上顯得遲鈍笨拙的人，很可能在其他方面擁有超出常人的聰慧敏[gǎn]——比如天生自帶gay達。
沈央：？？
沉默片刻后，沈央看向賀南朝的目光帶上了些許同情。
“嗯，好……”賀南朝一板一眼地回道。
哪怕是沈央，也被他獃獃的反應給噎住。
表面看起來正常，能考上青北大學說明智商合格，也勉強可以與人交流。但這交流的過程，着實不算順暢……幾乎能對應上孤獨症譜系裏的些許描述。
沈央深刻意識到，賀南朝這人確實奇奇怪怪的。
賀南朝一驚：“啊？哦，不客氣。”
他那說話前言不搭后語的癥狀，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賀南朝感覺神經緊繃，他喝了口奶茶，斟酌半晌才小聲回道：“我哥喜歡女人。”
沈央：？
【我就住在東苑。】
於是，一場詭異而僵硬的交談到此結束。
話音一落，賀南朝心中反而愈發警惕。
偏偏在這種世界設定下，沈央主動提出和他們兄弟倆去打高爾夫，還說得那麼自然……
想要主動交個朋友。都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
就像原書描寫的那樣，從年輕球童到招待酒水的服務員，那是一個比一個水靈鮮嫩，而且基本都由買單那方負責安排。
無論想要送人還是送錢，都會在這種看似高雅的娛樂活動背後完成。
那對琥珀色的眸子清澈透亮，直勾勾盯着他看，差點把賀南朝給看麻了。
兩人面面相覷，沉默在此時甚至顯得聒噪。
當然，沈央也沒有刨根問題的打算，就算賀南朝表現得稍顯奇怪，他想要交朋友的意圖也不曾消失——哪怕存在交流障礙，他也認為賀南朝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他倆甚至是同一個幼兒園出來的，就在東苑旁邊！
不，這哪裏巧了，他們不是一直都住在同一個小區里嗎？
就前幾天，沈央還收到過一張幼兒園的遊園活動合影，是賀北觀發來的。
沈央麻了，甚至有點小緊張。
【你找到穩定居住的地方了嗎？】
高爾夫？！
【好巧，我也是。】
沈央從李姓男人手裏接過一沓文件，佯裝出認真翻看的樣子，胡亂對賀南朝點點頭當作道別，然後迅速轉身離開辦公室。
他要暫時跑路。
而老張和沈央特助的談話還在繼續，或許要聊到下班時間。
賀南朝偷偷探頭往門外張望，確認沈央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緩緩鬆了口氣。他靜下心，將剩下的幾口奶茶一飲而盡，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這個世界的奶茶味道很不錯，怪不得主角受經常有劇情出現在那個地方。
緊接着，他不動聲色站起身，拎起另一杯未開封的奶茶，和沈央一樣展開了跑路計劃。
他要快點遠離這個李姓男人，規避危險，上樓找哥！
*
他哥在忙，門虛掩着，辦公室里站着三位陌生同事。
賀南朝腳步微頓，轉身走向茶水間，遇到了正在泡咖啡的生活助理之一。
在原主記憶中，這名助理好像來過他家幾次，相比起其他秘書要更熟一點。
小助理穿了恨天高，卻依然要比賀南朝矮上大半個頭。
她端着一杯咖啡，仰起腦袋茫然地看向賀南朝，賀南朝便順勢將手搭在櫥櫃旁，攔住小助理的去路。
賀南朝左顧右盼一番，又稍微湊近些許，一臉神神秘秘地壓低嗓音問：“哎哎，剛剛那兩個人來幹嘛的？”
由於身高差距，賀南朝恰好擋住了身後光源。在恐怖的大片陰影籠罩之下，小助理渾身一顫，向後退了半步：“小賀總，我，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賀南朝：？
夾在細枝末節里的記憶碎片洶湧而來，賀南朝恍然大悟——原主是個男女不忌的，曾經對小助理產生過一絲興趣。
要不是有賀北觀帶來的威懾感，恐怕原主還真會做出騷擾行為。
但哪怕原主只是用眼神打量過一次，人家女生就已經感覺到不適了。怪不得這幾年都沒再見過她。
在這種奇葩的書中世界裏，秘書和助理也算危險職業呢……
賀南朝立刻退開兩步，給小助理讓出空間，又開玩笑般笑道：“抱歉嚇到你了，其實我只喜歡男人，我很安全的。”
聞言，小助理狠狠鬆了口氣，可這口氣剛松到一半，她就立刻瞪大眼睛，整個人蜷縮得更小，恨不得直接躲進賀南朝的陰影里。
賀北觀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冷冷傳來：“你只喜歡什麼？”
茶水間裏霎時變得落針可聞，中央空調的製冷效果愈發拔群，小助理眼神中甚至泛起同情。
賀南朝也沒想到，他出櫃的時機居然來得如此迅速。
也幸虧，在大部分場合中，賀南朝都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
他對助理安撫地笑了笑，轉頭就哥倆好般搭上了賀北觀的肩膀，順帶晃晃手中奶茶：“哥你忙完啦？走走走，咱們回辦公室說。”
賀北觀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但他沒有掙脫賀南朝的手臂，保持着兄弟和睦的狀態回到辦公室里。
將門反鎖，賀南朝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哥對面。
他清了清嗓子，態度認真而鄭重：“哥，我喜歡男的。所以咱家的後代問題，還有二老的安撫工作，可能就要靠您來解決了。”
賀北觀在沉默。
沉默的時間太過漫長，讓賀南朝心裏不禁生出疑慮。
他小聲嘀咕：“哥，你不會也是……”
“我，不，是。”賀北觀差點被噎住，語氣都顯得咬牙切齒。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如此堅定的保證，賀南朝感到安心許多，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緊接着問道，“哥，你有喜歡的人沒有？要不我給你介紹幾位？”
畢竟在原書里，他哥也曾有過那麼一段“情難自控”的黑歷史。與其整天提心弔膽，提防未來的劇情會回歸正軌，不如早日杜絕這個可能性——趕緊給他哥尋覓一位天命真女。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賀北觀有些無語地按了按眉心，說完他停頓片刻，再次開口，“倒是你，賀南朝，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沈央？”
“啊？怎麼可能！！！”
向來情緒穩定的賀南朝再次破功。
他聲音很大，並且毫不猶豫瘋狂搖頭，眼神極為堅定：“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他。”
賀北觀若有所思，輕輕瞥他一眼：“為什麼？”
“這人有毒，危險，很恐怖。”賀南朝表情嚴肅。
賀北觀：……
有時候，他也實在很難確定，賀南朝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
一邊在心中期盼着爸媽早點回來，賀北觀一邊默默按壓額角，臉色略顯鐵青：“知道了，喜歡男人也要收斂點。不許禍害未成年，不許亂搞，如果生病，我就把你扔去非洲挖礦。”
這是過關了！
賀南朝立刻坐直身子：“我保證，絕對潔身自好，絕對不亂搞男男關係，有對象馬上領回家和您吃飯……哦還有，哥，我申請今天提前下班。”畢竟李姓男人還在十樓，危險性難以界定，他現在很想跑路回家。
“可以。”賀北觀輕輕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跟趕蒼蠅般揮了揮手讓他趕緊走。
等到賀南朝將門關好，賀北觀面無表情地繼續工作，直到咖啡逐漸變冷。
賀北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片刻后，緩緩露出一抹淡笑。
他早就懷疑賀南朝和沈央之間有秘密，只不過是賀南朝瞞着不告訴他，
直至親眼目睹賀南朝過於激烈的反應，身為哥哥的他，瞬間理解了一切。
如今，這個秘密已經被揭開一片邊角。
如果他倆能成……那等到未來，賀南朝鐵定不愁吃穿了，好歹不會餓死街頭。
不過，首富家的小少爺豈是凡物。稍微別有用心之人，肯定會被沈央迅速發現。
他沒必要推波助瀾，那樣做才得不償失。
讓賀南朝自由發揮，說不準就歪打正着了呢？
賀北觀放下咖啡杯，心情愉快，決定打錢給賀南朝換幾身好看的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