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穿書後的步步危機◎
頭疼欲裂,昏昏沉沉。
賀南朝掙扎着,第二次睜開眼睛。
空氣里濃郁的古龍水味道嗆鼻,混雜着若隱若現的香薰與酒氣,讓他一呼吸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翻身想把臉埋進柔軟枕巾中,但下一秒便神經繃緊,迅速挪開。
這是原主睡過的枕頭……稍微有點嫌棄。
說實話,賀南朝還沒有完全消化自己穿書的事實。他盯着天花板上精美的水晶吊燈,怔然躺了好一會兒,直到那股古龍水味兒的存在感越來越強,讓他實在難以消受。
他支撐着沉重而虛弱的身體爬起來,揉揉鼻子,慢吞吞走到窗邊,用儘力氣推開兩扇落地窗。
東苑別墅區視野極好。
從落地窗向下看去,是他家打理精細的後花園,邊際被齊整灌木環繞着,留有一扇便於通行的小門,以及鵝卵石步道。
於是他憑藉本能支起身子,迷迷糊糊走了好久,甚至幾次險些摔跤,才好不容易躺回床上。
人類大腦具備優異的自我保護機制,因此賀南朝不曾感受到半分被碾壓的痛楚。倒是原主的宿醉實在太過嚴重,讓他現在還感到陣陣眩暈。
雖說前世他也還算有錢,但絕不會閑着無聊把卧室建得那麼大。單單是從床邊走到窗前,賀南朝都嫌路程太遠。
步道逐漸向外延伸,沒入公共花園那四季常青的樹林中,連接至一片人工湖泊。在陽光明媚之時,湖水會像瑰麗的藍寶石,天水一色,十分奪人眼球。
幸虧沒有酒精中毒的癥狀,否則賀南朝真擔心自己會再次白日飛升。
不得不說,原主堪稱是小說里最典型的紈絝子弟,正事半點不做,整天花着爸媽和大哥賺來的錢,也絲毫不覺虧心。
直到昨夜他通宵喝酒,醉得神志不清,被狐朋狗友們送了回來。
當耳邊傳來尖銳的喇叭轟鳴,賀南朝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他狂奔過去撈起那孩子往馬路邊猛地一扔,自己卻倒在了水泥車的巨輪之下。
——掌握全家經濟大權的原主他哥,現在可能快被氣死了。
怪不得原主摸黑起床上廁所,結果因為廁所太遠,還沒走到就直接猝死在了半路上。
若非賀南朝恰好穿書而來,這具身體……現在或許都涼了。
身為“沈央的第一個男人”,原主理所當然變成了全員的眼中釘。
回想着碎片記憶,賀南朝不由心中感慨。原主也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傢伙,就這麼莫名其妙死了,如果他哥哥知道真相得多傷心。
利用原主作為起始點,沈央成功開啟了接觸A城權貴的通天大道。他性情冷漠薄涼,擅長玩弄人心,很快便拋棄原主一路向上,於權貴圈中混得如魚得水,甚至引發一眾大佬爭奪沈央的修羅場戰爭。
此書可以用一句話簡單概述。
陰晴不定的夏季陣雨即將來臨。
當他們一家四口捲鋪蓋落魄撤離A城,居然還在高速公路上被貨車司機攔路截殺……這未免太慘了一點,招惹上錯誤的人,連命都保不住!
賀南朝心生好奇,一點進去就沉浸其中,看得他小臉通黃。可惜後期劇情太重口了,令他心中不適,沒有全部仔細讀完。
沉浮於昏沉睡眠中的這段時間,賀南朝斷斷續續消化了不少原主的記憶,卻依舊不習慣如此奢華碩大的卧房。
賀南朝已經穿書一上午了。第一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仰躺在柔軟地毯上,臉朝着浴室的方向,小腿好像還磕到了茶几一角,磕得生疼。
但很可惜,今日天氣陰沉,太陽不見蹤影。賀南朝已經將窗戶徹底打開,卻仍然感到隱隱悶熱,近乎沒有一絲風。
厚重柔軟的羊絨地毯品質極好,重物倒下的聲音被地毯消減大半,壓根無人發覺。
當時他以為自己正躺在醫院做夢,腦海里閃過許多陌生的記憶碎片,就像是麻醉未醒那樣暈乎至極。
現如今臨近大三暑假,賀北觀更是三天兩頭想抓原主去公司上班,但原主卻極其不情願,和大哥吵過幾架后乾脆連家都不回。
至於為何他能確定自己是穿書,而非平平無奇的普通穿越……因為這本狗血小說,賀南朝才剛剛看過。
賀南朝越想越覺得腦袋疼,連忙強迫自己深呼吸,認真梳理了一遍原主亂七八糟的記憶。隨後,他輕輕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並沒有在記憶中看見沈央的身影,這恐怖的一切暫時尚未發生。
朋友說完,還反手直接給他傳了TXT文包。
當然,外邊再悶熱也比室內舒服許多。賀南朝倚在窗沿,努力呼吸着翠綠植物們製造的新鮮空氣,那猶如附骨之疽的耳鳴與宿醉虛脫感,終於勉強消退幾分。
倒是大哥賀北觀對他期望挺高,時不時逼着他去公司實習,絲毫沒有擔心他搶家產的意思,反而巴不得他趕緊捲起來。為了這件事,兄弟倆已經鬧過許多次不愉快。
而原主,賀家這位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紈絝富二代,便是沈央來到A城后的第一個男人。
賀南朝從記憶里得知,原主爸媽的關係不大好,似乎很少回家,目前在國外各玩各的,而他相當於被哥哥養大,公司也基本是哥哥在管。
草包少爺毫無抵抗之力,自己又認不清形勢,滿腦子想着爭風吃醋,迅速淪為悲慘炮灰,甚至連賀家也被打壓至破產清算。
但他目前還面臨著另一個亟待解決的危機。
彼時賀南朝正百無聊賴玩着手機,突然間朋友給他發消息,說是看見有個炮灰男配的名字跟他一模一樣,讀起來特別齣戲。
只感慨兩句,賀南朝就迅速收斂了自己的思緒,不再多作評價。做人要積口德,能白得這一條命,恐怕也是他的積德回報。
——沈央,一名貧窮美貌萬人迷總受的A城情史。
賀南朝前世死於車禍,着急去救一個闖紅燈的小孩。
然後他就累得昏了過去。
畢竟他已經死過一次。
“這落地窗比我家客廳還寬敞。”緩過勁來后,他轉頭仔細打量着周身景象,不由輕聲嘟囔。
被送到別墅門口的時候,原主還抱着個嫩生生的男模不肯撒手,在他哥殺人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才扒拉開……
眼瞧着兄弟二人關係就要雪上加霜,賀南朝當即精神一緊。他強撐着精疲力竭的身體來到浴室,用冷水反覆洗臉,讓自己趕快清醒幾分。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臉色驀然一黑,不禁脫口而出:“什麼鬼?”
這張臉居然跟自己前世的長相一模一樣。
但關鍵問題在於,賀南朝本人已經二十六歲了,可原主還是沒有畢業的大學生。
鏡中人眸子圓瞪,眼下發青,還頂着倆碩大的黑眼圈,雖然皮相不錯,卻看起來極其的……虛。
原本年輕鮮活的身體,已經在無數次熬夜酗酒中被過度透支。再這樣下去,或許就要開始掉頭髮了。
賀南朝嘆了口氣,拉開洗手池下的柜子裏翻找片刻,取出嶄新的牙刷和牙膏,認真洗漱,整理好亂糟糟的頭髮。洗漱完后,他去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忍不住又想嘆氣。
由於以前保持着常年鍛煉的習慣,現在賀南朝有些無法忍受這種由內而外的虛弱感。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哪兒哪兒都不得勁。
他摸摸自己略顯柔軟的肚子,下決心要在未來做出一些改變。
首先,扭轉紈絝形象,促進兄弟和睦,維護家庭和諧。
其次,吃好睡好精神好,儘快將前世的健康身體鍛煉回來。
最後,規避原書劇情風險,謹慎考察沈央的危險性,以保障生命安全。
畢竟在這個時候,賀南朝的生存環境着實不妙。
落地窗外烏雲罩頂,將太陽的身影徹底遮蔽,一眼望去顯得格外壓抑。而他的大哥賀北觀,還因為撞見了原主熬夜喝酒,氣得七竅生煙。
雖說記憶中的賀北觀對弟弟挺好,只是性格偏冷,不擅表達感情,但賀南朝並不是一個在優渥環境中被慣壞的紈絝。
他認為,做人應當心裏有數。
無論是多麼濃厚的親情,都有可能被一點一滴消磨殆盡。
更何況,當別人掌管着自己的經濟大權之時,認錯服軟很有必要。
但與此同時,親兄弟之間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實在不行撒個嬌。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想到這裏,賀南朝認為自己成功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設。
於是他推開卧室房門,邁開大步來到二樓走廊,當即對着樓梯下朗聲喊道:“大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去酒吧喝酒通宵了!我保證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周末就跟你去公司!您大人有大量先別凍我的卡!”
客廳里,正舉着雞毛撣子打掃沙發的徐媽:……
兩人在死寂般的空氣中面面相覷。
片刻后,徐媽率先有了反應。她略顯圓潤的臉龐上浮現出無奈笑意,溫和道:“小少爺,中午好。大少爺還在回來的路上,很快就可以吃午飯了。”
小,小少爺……
賀南朝不由自主攥緊了欄杆扶手。本來就已經心中尷尬,再聽完徐媽的話,他簡直能摳出一座魔法城堡。
這種封建得莫名其妙的古早稱呼,讓賀南朝很不習慣。誰叫他穿進了這種小說里,只能慢慢適應。
其實賀南朝很想讓徐媽換個方式稱呼他,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忍住了。人在屋檐下,他暫時不想被親哥發現太多破綻。
賀南朝需要儘快熟悉這個家裏的日常氛圍,於是他更用力地攥緊欄杆,硬着頭皮跟徐媽尬聊起來。
大抵就是在聊午飯吃什麼,今晚想吃什麼,明天早餐有什麼。而徐媽依舊錶情溫和,甚至頗有談興,她放下雞毛撣子,笑眯眯地說起了自己的獨門燉湯,讓賀南朝一定要多喝幾碗。
幾分鐘后,賀南朝聽見花園外自動閘門打開的聲音。徐媽也停下話頭,轉身拎起雞毛撣子放回原位。
轎車並沒有駛入車庫,而是在正門停下。車門的開合響動,比賀南朝記憶里要更明顯一些。
賀北觀,記憶中冷淡又嚴苛的大哥,賀家真正當家作主的那個人,終於回來了。
賀南朝默默順着樓梯往下走,一絲緊張情緒油然而生。
因為他家是真的大,而他哥此刻的怒意,也絕不會小。
隨着賀北觀邁步進門,這天氣彷彿也應順着他的心意而乖巧行動。
賀南朝與面沉如水的男人對視片刻,轉瞬間,奪目閃電劃破天際。
“轟隆——”
“嘩啦啦——”
雷霆炸響,裹挾着豆大雨珠傾盆落下,令本就壓抑的氣氛愈發凝滯。
賀南朝深吸一口氣,正想先重複之前準備好的那一段“道歉辭”,但話到嘴邊,他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下暴雨了,這個夏天的第一場雷雨。
沈央與原主的初次相遇,好像就是在這連綿不息的駭人暴雨之中……
他因宿醉而昏沉的腦袋徹底清醒過來,彷彿連吃了十多顆冰爽薄荷糖。
賀南朝顧不上慢慢緩和關係,連忙上前一步拉着賀北觀問道:“哥!今天是幾月幾號啊?”
聞言,賀北觀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
可他並未斥責些什麼,僅是語氣冷淡地回答:“五月二十一日。放開我。”
果然!
賀南朝一口氣提到嗓子眼,隨即強行穩定心神,先繼續拉着賀北觀,開始大聲道歉,並用極快的語速跟他保證自己已經洗心革面,以後必定會認真上課,乖乖去公司實習。
然後不等賀北觀作出反應,他轉身找徐媽要了把雨傘,直接奪門而出。
賀南朝沖向車庫,那開車離去的背影,猶如要跑路一般迅速。
賀北觀:?
足足半分鐘過後,賀北觀才面無表情地將門關上,扭頭問道:“徐媽,他今天幾點起的?”
徐媽重新拿起雞毛撣子,笑眯眯回答:“小少爺應該早就醒了吧,瞧他把自己拾掇得多好?今早他也一直乖乖呆在家裏,沒做壞事。”
“真的嗎?”
“真的。”
“那他應該是把腦子喝壞了。”
“哎呀大少爺,您說什麼呢?”
“……沒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