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結婚當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得通知兩個家庭,得雙方父母見面,安排日子,再談別的事項。
這些東西雖然不需要寧溪和霍准去操持,但也正因為不需要他們操持,反而麻煩,現在假期剛結束,不說寧父、寧母學校醫院忙,霍父霍母各自的事情也多。
慈善晚會結束之後,霍母就又要開始繼續投身她的慈善事業,她在這些事情上向來親力親為,不假人手,之後幾個月都不會太空閑。
至於霍父——
聽霍准說,他最近要去法國一趟,不知道歸期。
於是兩人還是打算過年的時候先跟家裏人說下。
再安排個時間門彼此見下。
事情就暫且先這樣定下來了。
她還挺高興,跟江與薇說道:“那等你休息好了,我們聚聚。”
寧溪和霍准都懶得動彈,每次都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霍准繼續投身他的科研事業,上一個科研項目的成果非常好,可霍准手頭上還有別的項目,這也導致他不僅沒有空閑下來,反而更忙了。
看來這一趟旅行她玩得很開心,寧溪也為她高興:“你現在到哪了?還在西雙版納嗎?”
霍准道:“你家與薇姐。”
上次她們聯繫的時候,江與薇就在西雙版納,跟她說坐了大象,還穿了傣族的衣服。照片里,她穿着傣族人特有的筒裙,青絲高盤,耳邊簪着雞蛋花,在鏡頭前笑靨如花。
她得趁着這段時間門早點畫完。
假期結束。
寧溪看他這個狀態也就沒再管,笑了下,接起電話。
霍准抓了抓耳朵,說不難受。
聽寧溪驚訝地哎了一聲,她道:“昨晚上回來的,太晚就沒跟你說。”
他以前沒體驗過,雖然沒寧溪說的什麼顱內高-潮那麼誇張,但的確挺舒服的,自己拿着工具研究,打算回頭給寧溪也試試。
還是躺在沙發上的霍准餘光瞥見,提醒她:“電話。”
不過兩人最喜歡的還是窩在家裏。
寧溪還是拒絕了。
江與薇也笑着喊了一聲“溪溪”,問她,“上次給你寄的鮮花餅你收到沒?”
“那我先接電話。”她放下工具,拿過手機的時候還問了霍准,“難受嗎?”
寧溪怕弄疼他,工具用的小心翼翼,也不敢胡亂瞟,張嘴問:“誰的?”
“我回來了。”
一次周末。
沒想到江與薇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來電話。
她跟霍准兩個人各忙各的事業,周末休息的時候,要不宅在家裏看書看電影,要不就出去逛逛,逛超市看展覽看話劇,開着車去爬山,或者去鄰近的郊區玩。
不過寧溪也忙。
江與薇仍笑道:“你的東西,你自己處置。”
天越來越冷了。
“與薇姐。”她這陣子一直有跟江與薇保持聯繫,關係比起以前更加親厚了。
上次答應Fay爭取在年前把畫本畫出來,現在離過年也就三個月的時間門了。
寧溪沒注意到。
手機是這個時候亮起來的。
“收到了。”寧溪回她,語氣還挺無奈,“你寄的也太多了,我跟霍准吃不完,給家裏和朋友也寄了點。”
寧溪在給霍准采耳,她剛買了一套采耳工具,正新鮮着呢。
Fay雖然覺得可惜,但也表示理解。
日子好像就這樣變得平靜下來。
微博熱搜的事也過去了。
明顯能夠感覺到她現在的精神面貌好了很多。
“哎?”
兩人宅在家裏。
寧溪愣了下。
寧溪當然不會介意這樣的事。
“我休息的已經足夠好了。”江與薇的語氣都比從前明朗了許多,染了朝陽,“吃飯的事情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我給你打這通電話,是受人之託。”
事後好幾個朋友都找到她,跟她說了上熱搜的事,Fay也找了她,她很驚訝寧溪居然還會沙畫,但也覺得這是一個造勢的好時機,保不準還能再漲一波粉,之後商業合作這些也能再翻下價格,便問她要不要推廣一波。
“哎?”
寧溪明顯呆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誰啊?”
旁邊看書的霍准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是我老師。”江與薇說,“他看了你之前的沙畫表演,想見見你。”
“溪溪,你有空嗎?”
有空是有空。
但寧溪不知道那位奚居寧奚大師為什麼要見她?
她心裏還猶豫着。
“老師很好說話,見你也就是想問你個事。”知道寧溪怕見生人,江與薇又笑着安慰了一句,“到時候我來接你,陪你一起去。”
寧溪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她其實也挺想看看這位奚大師的,大約玩沙畫的沒有人不想近距離跟這位一直為國爭光的大師接觸吧?
跟江與薇約定好時間門,掛完電話,霍准才看着她開口:“見誰?”
寧溪窩進他的懷裏,沒隱瞞:“與薇姐的老師,那位沙畫大師奚居寧奚大師。”
霍准以前在家裏看過這位奚大師,他跟他家孟女士相處得挺好的。
是位挺有風骨也挺溫和的老人。
“想去嗎?”他放下手裏的書,撫着寧溪的頭髮問。
“去吧。”
“答應與薇姐了,而且我也挺想見見這位大師的
。”寧溪靠在他的懷裏說。
霍准見她的確挺期待的,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問了寧溪見面的時間門。
打算到時候去接她。
寧溪跟江與薇定的是下周三。
周三這天,江與薇如約來接她,不過這次她們去的地方並不是上次那個工作室,而是奚居寧奚大師的家裏。
如果不是江與薇帶她過去,寧溪不會想到那位在畫界赫赫有名的奚大師居然會住在——
“鬧市?”
寧溪看着外面,很驚訝。
江與薇知道她在驚訝什麼,解釋:“師母走了之後,老師就搬到了老房子裏,他覺得這裏熱鬧,平時出門溜達也方便。”她說完打開車門下車,去後備箱拿帶來的吃的。
寧溪也連忙打開車門跟上。
東西挺多,寧溪伸手:“我也拿些。”
江與薇也沒跟她客氣,分了幾袋給她。
然後帶着寧溪往前走。
北京的冬天很冷。
還沒到十一月,就北風嗖嗖,打在人的身上就跟刀子一樣。
寧溪作為一個純種的南方人,表示還是接受不了北京的冷,今天出門,她特地穿了到小腿的羽絨服,還在貼身的打底衣外面貼了幾片暖寶寶,就這樣,她都還有些扛不住。
看了一眼身旁穿着大衣和長靴,明明單薄,卻一點都不畏冷的江與薇,寧溪不由感慨着小聲問她:“與薇姐,你不冷嗎?”
江與薇側頭:“冷啊。”
“小心。”鬧市人多路窄,旁邊都是攤販和行人,江與薇索性直接拉着寧溪,邊走邊說,“我貼了好多暖寶寶,腳底心也貼了。”
說完瞥見寧溪驚詫的目光,她笑:“怎麼這樣看着我?”
寧溪回過神,臉紅。
被江與薇看着,猶豫了一會才小聲說:“我還以為你不會貼這些東西。”
“噗嗤。”
江與薇忍俊不禁,“在你眼裏,我難道是喝露水長大的仙女嗎?”
她是開玩笑。
沒想到寧溪看着她竟然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
江與薇失笑。
沒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揉了揉寧溪的頭。
兩人沿着鬧市往前走,最後進了一條巷子,四周都是四合院,木門磚牆,看着十分具有年代感。
門前還有不少老人穿着棉襖抱着包着布的湯婆子在外面曬太陽,看到寧溪和江與薇過來,幾個老人也只是隨意瞥了他們一眼,然後就事不關己地收回了目光。
江與薇最後帶着寧溪停在一間門四合院前。
和旁邊的四合院沒什麼差別,一樣的樸實無華,甚至稍顯老舊。
不過牆上有從裏面延伸出來的樹枝,寧溪辨別了一下,認出是凌霄花。
江與薇拉着門環敲了敲。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是個看起來一臉福相的阿姨,中短身材,稍胖,穿着棉襖,腰上繫着藍布圍裙,看到江與薇就笑着招呼道:“來了。”
然後目光落在寧溪的身上,“這位就是寧小姐?”
江與薇笑着點頭,跟寧溪說:“這是王姨。”
寧溪跟人打了招呼,跟江與薇一樣喊了王姨。
“老師呢?”
江與薇帶着東西進門。
“在後花園看他的那些寶貝菜呢,說我跟老李沒照顧好,我們要幫忙還不肯,這倔老頭。”王姨吐槽幾句,又去拿兩人手上的東西,“你們先坐,我讓老李去喊他。”
“不用,”江與薇說,“我們自己過去。”
“那也行。”
王姨也沒跟她們客氣,她是奚家的老人,跟丈夫兩個人,一個做菜一個開車。
江與薇從小拜奚居寧為師,她也算是看着江與薇長大的。奚居寧沒兒女,就一雙徒弟,視若親子,不過現在某個混賬的已經攀上別的高枝了,也就這位江小姐還十年如一日,逢年過節就往這邊跑。
就是也可惜。
碰上個不要臉的畜生。
虧得她自己心裏門清,沒跟那個畜生繼續折騰。
王姨心疼她,又念她有陣子沒來了,放緩嗓音跟江與薇說道:“我多去做幾個好菜,今天老李去市場買了不少,還有你最喜歡的白條。”說完又去問寧溪,“寧小姐喜歡吃什麼?”
“啊。”
寧溪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剛要說句都可以,就聽江與薇在一旁說:“她是紹興人,您給做幾道清淡可口的。”
“喲,那可是個好地方啊。”王姨笑道,還講了句紹興話,“紹興黃酒老好去個。”
這一句話立刻打消了寧溪的陌生感,她微睜眼睛,十分驚訝:“您也是紹興人?”
王姨笑笑。
江與薇在一旁解釋:“老師以前隔三差五就喜歡去別的地方住上一段日子。”
寧溪明白了,點點頭,誇王姨:“您的紹興話比我還標準。”
她也不是閉着眼瞎誇。
實在是自己的方言不堪入耳。
尤其是現在普通話說多了,就更加不太會講了。
王姨又笑着跟她們聊了幾句,轉去廚房。
“走吧。”江與薇也帶着寧溪去了後院。
才到後院。
還沒看見那位奚大師,就聽到一句——
“來人了來人了。”
寧溪嚇了一跳,循着聲音看過去是只乳白色的鸚鵡,也沒繫繩,就停在杆子上,扇着翅膀提醒院子裏的人,看起來就挺耀武揚威的。
“老師。”江與薇跟人打招呼。
寧溪也剛要跟人問好,就被眼前的情形愣住了,那位每次出場都仙氣飄飄的奚大師穿着一套白色唐裝,就蹲在地里弄菜葉子。
最後還是他先出聲:“來了。”
老人年紀大了,聲音卻還爽朗。
中氣十足。
如果不是那滿頭銀髮,根本看不出老態,那雙眼睛就更加明亮了。
他看着寧溪。
寧溪卻不敢直視人,四目相對,她就先收回目光,喊人:“奚老師。”
聲音都繃緊了,透着一股子緊張。
奚居寧笑呵呵起來,接過江與薇遞過來的毛巾隨手擦了一把,跟寧溪說道:“別緊張,我也不會吃人。”
寧溪:“……”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更緊張了。
“去裏面說
話吧,外面太冷了。”江與薇在一旁笑着說。
三個人進了旁邊的書房。
進去之後,寧溪感受着裏面暖氣,才終於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江與薇去旁邊泡茶,奚居寧又拿熱水擦拭了一回手,看寧溪還拘束着不知道坐在哪裏,笑着指了一個位置,“隨便坐。”
寧溪這才道謝坐下。
屋子裏熱。
她裹着羽絨服不舒服也不方便。
江與薇正好過來,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就瞭然她在想什麼,跟寧溪說:“溪溪,你把衣服給我,我去掛到旁邊的衣架上。”
解了寧溪的燃眉之急。
她鬆了口氣,脫掉羽絨服給江與薇,回座的時候發現那位奚大師還盯着她看。
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還是奚居寧笑着問她:“我聽阿清說,你跟她家老么在談戀愛?”
寧溪黑亮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在驚訝他怎麼知道的。
奚居寧捧過江與薇倒的茶,喝了一口,老神在在道:“阿清是個耐不住的急性子,你上門那天,就跟我們都說過了,還特地拿了你那天的沙畫給我看,問我怎麼樣?”
沒想到是霍阿姨說的,寧溪心裏有點小歡喜,但也不敢在這位長者面前自矜,她垂着眼帘小聲說:“我就是亂畫的,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奚居寧看着她:“謙虛是個很好的美得,但該誇還是得誇。你要是不好,與薇也不敢請你幫忙。”
江與薇也脫了大衣,正在一邊整理茶几,聽到這話也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溪溪,別自謙,你很好。”
寧溪被兩人誇得反而更加不知道說什麼了。
也不知道是屋裏的暖氣太足,還是她實在太容易害羞,她的臉又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好在無論是奚居寧還是江與薇都是溫和包容之輩,並不會因為她的拘束和赧然而說什麼,正好王姨切了一盤水果進來,奚居寧還讓寧溪多吃點水果。
寧溪點頭答好。
她心裏還是不清楚這位奚大師今天找她過來到底是做什麼。
只是單純見見面嗎?
還是——
心裏正亂七八糟想着,忽然聽到老人問她:“我聽與薇說你是半路出家,那你的沙畫也是自學?”
寧溪輕輕啊了一聲,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是,沙畫是跟我師父學的。”
不知道為什麼。
寧溪明顯感覺到她這句話后,對面那位泰然自處的老人神情變得激動了許多,“……你師父他叫什麼?”
寧溪隱約察覺出她今天被喊過來的原因,放下手裏的叉子說:“我不知道,師父沒跟我說過,不過我聽人喊他老阮。”
“老阮……”
奚居寧輕聲呢喃,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打開抽屜,把一個相框遞給寧溪,語氣緊張而局促:“你看看,是不是他?”
他太失態。
讓寧溪有些沒反應過來。
還是江與薇走過來,“溪溪,你別介意,師父是覺得你畫沙畫的習慣有些像我師叔。”
“師叔?”
寧溪更加驚訝了。
江與薇點頭:“我師叔和師父同出一宗,不過我也沒見過他。”
這一會功夫,奚居寧的情緒也平復許多了,他沒再那麼激動,但聲音還是啞的,“他離開北京好多年了,我走過許多地方,都沒找到過他。這次冒昧找上你,也是覺得你的畫風和習慣和師弟太像了。”
尤其是最後的收尾。
寧溪心中吃驚。
但也不敢確定她師父是不是就是奚大師口中的那位師弟。
“我看看。”
她拿過相框。
相框裏是三個人,兩男一女,女人穿着裙子梳着辮子,站在中間門笑靨如花。而兩個男人,差不多高大,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溫和斯文,一個則揚着下巴,手插在褲袋,意氣風發。
寧溪認出那個黑框眼鏡的男人應該就是面前這位奚大師,雖然年代久遠,但這雙眉眼依舊溫和。
至於另一位,寧溪仔細看了好一會,覺得像,又覺得很難跟她那位每天穿得破破爛爛、邋裏邋遢的師父聯繫在一起。
她放下相框。
奚居寧看她這樣,原本期待的心一下子就砸了下來。
他身子往後靠,閉上眼睛,失望的心情不言於表。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我見到師父的時候,他……嗯,變化還挺大的。不過我這有他的照片,您看看是不是?”寧溪翻找相冊,找到其中一張遞給眼前的老人。
老人幾乎是立刻睜開眼,撲過去拿過手機。
——照片是寧溪拍的。
那會她剛畢業,準備離開哈市,去找老人吃飯的時候拍的。
老人不喜歡拍照,被她纏了好久才同意,可即便同意,臉上的表情也還是不耐煩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和拍的好不好,滿臉都是“好了嗎?”
可奚居寧看着這張臉卻突然潸然淚下。
“老師……”
“奚大師……”
寧溪和江與薇同時被嚇了一跳,喊他。
奚居寧擺手:“沒事沒事,我沒事。”他臉上掛着淚,心情卻不復剛才的失落和難過,蓬勃的高興從他眼角生出,他笑得燦爛極了:“是他。”
他顫着手指去放大照片,又語氣肯定的說了一句:“是他!”
寧溪跟江與薇是傍晚時分踩着夕陽離開的,知道師弟的消息讓這位奚大師十分高興,走前還讓寧溪拿了一籃子他院子裏種的蔬菜和果子。
寧溪則還處於震驚之中,完全沒想到自己那位邋裏邋遢的師父居然和這位奚居寧奚大師是師兄弟,更沒想到他當年還是沙畫界的領袖人物。
甚至——
想到奚老師的話,寧溪還是有些呆怔。
“師弟的水平其實遠超於我,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他桀驁不馴,但他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當年師父其實也想把位置傳給他。”
“只是後來……”
後來的話,奚大師並沒有說,寧溪也沒問。
“如果師弟還在,我們的沙畫也不會如此落魄,更不會被那些洋人恥笑。”
“還吃驚着呢?”
耳旁傳來江與薇的聲音。
寧溪這才回過神。
她點了點頭,的確是還不敢相信的模樣。
剛才她都想直接給師父打電話了,但一想到師父有手機跟沒手機一樣,幾年也聯繫不到一次,她又作罷了。
“與薇姐。”
她問江與薇,“你說奚老師會聯繫我師父嗎?”剛才他把師父的電話和住址留給奚老師了,不過其實她也不清楚師父還住不住在那。
當初她在哈市上學。
師父也是時不時出去一趟,他從來不會說自己去了哪裏,也不會留話說什麼時候回來,從來都是想什麼時候來就來,想什麼時候走就走。
江與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寧溪轉身看了眼身後,她不清楚他們之間門的恩怨,但想到剛才奚老師看着照片時潸然淚下的模樣,忽而說:“與薇姐,我待會把師父的照片傳給你吧。”
她想那位奚老師應該會高興。
“好。”
夕陽下,江與薇看着寧溪的眉目溫柔:“小溪,謝謝你。”
奚居寧的確高興。
江與薇發照片過來的時候,他還待在書房看他們三個人年輕時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他們三個人為數不多的合照。
他跟妻子、還有師弟阮臻同出一門。
妻子是師父的女兒,和半路踏進沙畫的他不一樣,師弟是師父一手養大的,和妻子是青梅竹馬,當初他跟妻子結婚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如果沒有他,妻子肯定是要嫁給師弟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反正他跟妻子結婚之後,師弟就離開了北京。
早些年師父在的時候,偶爾還能接到一通師弟的電話,可無論是妻子還是師父都能跟師弟說幾句話,只有他,每次輪到他,都是嘟嘟嘟的掛斷聲。
後來師父走了。
師弟就再也沒來過電話。
可每年師父祭日那日,墳前都會有一束花。
後來妻子離開了。
每到她的祭日,墳前也會有一束乾淨新鮮的滿天星。
他知道是師弟。
也想過蹲守。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蹲到過他。
知道師弟是故意避着他,奚居寧雖然無奈,但也沒再這樣做過。
他怕因為他的緣故,他連他們的墳前都不去了。
老李走進來。
相比能言會道的王姨,老李實在沉默寡言,走進來給奚居寧換了壺茶就又打算離開了。
奚居寧喊住他。
“你說……”他有點猶豫,“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老李回頭看他:“你想去嗎?”
“我問你呢,你怎麼還把問題丟給我了?”奚居寧無奈。
老李:“想去就去。”
奚居寧:“……”
兩個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對視半晌,最後還是奚居寧先收回目光,看着手機里的照片嘆了口氣:“算了,不去了,回頭又躲我。”
“一大把年紀了,別回頭摔了。”
“……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鬥氣。”
老李小聲嘀咕。
“你在說什麼?”
奚居寧沒聽清。
老李板着一張沒表情的臉,搖了搖頭:“沒事我就出去了。”
奚居寧點頭又喊住人:“你覺得那個孩子怎麼樣?”
“寧小姐?”
“嗯。”奚居寧放下手機,從2米高的雕花門往外看,夕陽落日、老人遲暮,“現在圈子裏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老徐病了、老余也沒這個心力了,剩下的小輩里,與薇事情多,分身乏術,至於……”
至於後面那個名字,他沒提。
但從臉上的表情看就知道他的不喜。
“這孩子有靈氣,也夠專註。”剛才午後她拿懷舊的名義讓那孩子玩了幾把,很有師弟當年的風範。
老李看他神情認真,並非一時興起,沉默片刻才說:“那您也得看寧小姐同意不同意,畢竟她以後是要嫁到霍家的。”
不是什麼小門小戶。
以後到底要走什麼路,誰也不知道。
奚居寧想了想,也是,他抿了抿唇:“我之後問問那孩子的意思。”又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相片,“咱們這個圈子也該有點變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