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寧溪被他這一番動作嚇得差點驚叫出聲。
好歹想起來家裏還有一位還在睡覺的寧父,並不是沒有人,又匆忙拿舌尖把那聲驚呼吞咽了回去。
“你……”
一句“你嚇到我了”的埋怨還沒吐出,寧溪就被霍准俯身吻住了。
跟她剛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不一樣,霍準的吻如狂風驟雨,打得人毫無招架之力,想退縮,可身後就是瓷磚,只能仰頭回應。
回應還不夠。
某人還在耳邊低語:“張嘴。”
如迷惑人的海妖。
又彷彿強勢的君王。
寧溪除了聽從好像沒有別的法子。
兩人一個在廚房洗碗,一個在外面收拾餐桌,等寧溪擦完餐桌進去,又跟霍准一起把盤子、碗筷用乾淨的廚房紙擦拭乾凈然後放進了櫥櫃裏。
霍准目送她走出廚房,才轉過身子。
意料之中。
“唔。”
同床共枕都不知道多久了,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結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大腦像是缺氧,頭暈眼花,腳跟放下來的時候差點沒站穩,還是被霍准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形。
寧溪笑着接過戴上。
下巴倒是抵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着。
看電視怕吵到寧父,這會出去也不知道做什麼,寧溪想了想,問霍准:“要不要去我房間門坐會?”
霍准並不覺得奇怪,她的膽子就芝麻丁點大,何況還是在長輩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家裏,剛想安撫般親她一口,然後就鬆開她,就又聽她說道:“但我還是想抱你想親你。”寧溪在他懷裏仰頭,剛才被親得差點暈厥又緊張又害怕的是她,現在說著不怕死的話的還是她。
依舊睜着那雙清澈的單純的眼睛望着他。
寧溪還有些不自在。
窗外忽然飛過幾隻鳥兒,撲扇着翅膀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而且上次去霍家的時候,霍准也帶她參觀過他的卧室,沒道理來了她家,她連自己的房間門也不讓他去。
寧父還沒起來,寧母也還沒回來。
帶着霍准進自己的房間門,寧溪下意識想把門關上,被霍准提醒:“開着吧,省得叔叔起來看到還以為我們在做什麼。”
“還是——”
霍准看她:“方便嗎?”
第一次帶男生進自己的房間門。
寧溪整個人貼在牆壁上,渾身就如過電一般,脊背都不自覺變得酥軟了,被霍準的手肘托住才不至於沿着牆面滑下去。
霍准嗯一聲,把水槽旁的手套遞給她。
霍准眼底才壓下去的沉沉慾望再一次翻湧起來,但也只是在眼底滾動了一會,就又被他自己給壓回去了,他無奈般低下頭,臉埋在寧溪的細頸上輕輕咬了一口,跟泄憤似的悶着嗓子說話:“寶寶,別招我了,不然我怕叔叔起來真的把我趕出去。”
能聽到寧溪在說:“……怕。”
霍准嗓音喑啞,不知道是饜足了還是沒滿足。
寧溪聽到耳邊的話,臉熱脖子癢,她其實並沒有覺得自己在招惹霍准,她只是說了自己的心裏話罷了。
而她所有的聲音都被霍准攫取,只留下悶悶的幾聲輕哼,跟貓兒似的。
“還好嗎?”
可她並未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
“我去收拾餐桌。”
霍准故意貼近她的耳朵,翹着唇角小聲說:“我們大小姐還想做點什麼?”
“剛才怕不怕?”霍準的手早就幹了,這會抱着寧溪,卻依舊沒伸手,手裏剛才沾過洗潔精和菜盤的油膩,他不想這樣去碰寧溪。
又不是剛談的時候了。
臉頰不禁再次變得滾燙起來。
身子瑟瑟,被霍准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寧溪仰着脖子,濃睫微顫,她一點點在他的注視下張開原先緊閉的唇縫。
外面桌子上的垃圾還沒收拾。
城門失守。
寧溪本來還有點猶豫,但聽霍准這樣說,那點猶豫就立刻消失殆盡了:“方便!”
不過以免真的出現那種可能,寧溪還是輕輕哦了一聲。
教師家屬房都有規定。
寧溪聽着那沙沙的低啞聲,耳根再一次熱了,搖了搖頭,“還好……”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啞了。
寧溪一聽這話立刻瞪眼反駁:“我才沒有!”聲音不自覺響了一點,反應過來連忙用手捂住,還偷偷探出頭往對面爸媽的房間門看了一眼,沒聽到動靜才鬆了口氣,看霍准雙目含笑望着她,又忍不住瞪他。
寧溪家其實已經算大了,三房,但平方在那,分攤下來也就那麼一點地方,寧溪的房間門算是家裏佔據最大的了,還有個飄窗,陽光也很好。
放着書桌和沙發,看起來就很溫馨。
但畢竟年代久遠,裝修也老了,尤其跟霍準的房間門相比更是不夠看。
心裏有點局促。
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待霍准。
想了想。
“我去拿點吃的,那邊有書和平板,你想看啥就看啥。”寧溪說完就往外面跑。
霍准阻攔不及,只看到她匆匆出去的身影,失笑,收回目光倒是好好觀察起眼前這一間門寧溪從小住到大的房間門。
第一次踏足。
感覺很新奇。
明明在北京已跟寧溪同居,但此刻,他卻心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彷彿在這一間門小小的房間門看到了寧溪從小到大的模樣。
看到她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女孩一點點長大,變成現在嬌俏的樣子。
牆壁很乾凈。
並沒有貼什麼獎狀或者照片,但有一些裝飾畫,不是現在流行的北歐風,而是一些嬌憨的動物,看畫風就知道出自寧溪自己的手筆。
其實寧家別的地方也掛着不少畫,客廳、書房……都是寧溪畫的。
書桌顯出幾分舊意,看着像是用了許多年,呈現歲月的痕迹。
讓人不禁想,她是不是就是在這張書桌埋頭苦讀,熬過一個個春秋從中考到高考?
床是新的。
但枕頭旁邊有不少玩偶。
她睡覺的時候一向喜歡抱點東西,看那幾個玩偶的款式,明顯已經過時了,便能知曉這是她多年以來的習慣。
霍准一邊看一邊朝書桌走。
寧溪拿着東西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霍准手裏拿着一本相冊,還沒打開,聽到動靜,他回頭,晃了晃手裏的相冊問她:“能看嗎?”
寧溪本來還有點緊張,想阻止,聽霍准這樣問,又有點糾結。
其實也不是不能看。
就是想到裏面那些照片,難免臉熱。
算了。
反正她在霍准面前早就丟了不知道多少臉面了。
“那你不許笑我。”寧溪抱着懷裏的東西跟霍准說。
霍准挑眉:“我什麼時候真的笑話過你?”
寧溪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沒有……他每次就是嘴上逞凶,實際卻對她百般柔軟,她撒一下嬌就什麼都由着她了。
“怎麼拿了這麼多?”
霍准看她懷裏鼓鼓囊囊一堆東西,搖搖欲墜,走過去接過幾包,免得她抱不住,然後就到了角落的沙發坐下。
懶人沙發正對着飄窗,能看到外面的景緻。三樓不算高也不算矮,透過窗子能看到底下茂密的綠色,小區里種了不少合歡樹,現在枝頭還開了不少合歡花。
霍准把吃的放到一旁,開始翻看相冊。
他只見過十七歲之後的寧溪,現在倒是彌補了以前的缺憾。
相冊是從寧溪滿月開始拍的,跟霍准從小到大那寥寥無幾的照片不一樣,寧溪的照片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滿滿當當,清楚記錄了她每一個時期。
滿月的時候。
她被寧叔叔和唐阿姨抱着,旁邊還能依稀看到幾位親朋好友的影子。
她那會剛出生不久,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倒是也乖,好幾張照片,不是睜着那雙跟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人,就是在笑。
一張哭的照片都沒有。
懶人沙發是單人的。
兩個人不好坐,寧溪坐到了霍准對面的床上,開始看霍准翻看相片還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他唇角翹着,眼裏也帶着笑,倒是也一點點放鬆下來了。
拆開一包薯片。
寧溪先餵了一片到霍準的嘴邊。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黃瓜味,霍准以前對這些向來是敬而遠之,碰都不碰,現在被寧溪投喂多了,倒也習慣了。
他繼續翻看相冊,看到其中一張照片,目光忽而一頓。
“怎麼了?”
寧溪吃着薯片
,看他突然沒了動作,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是一張扎着羊角辮、穿着小花裙的照片,照片里,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沾着不少泥土,笑容倒是明媚燦爛,手裏還拿着一雙鞋子,光着腳站在樹下。
沒想到這張照片還在,更沒想到會被霍准看到。
“哎……”
寧溪燙着一張臉,試圖搶過相冊,被霍准輕輕一移就落了空。
霍准問她:“這是你?”
寧溪:“……”
雖然她小時候的畫風的確挺彪悍的,但也不用這麼驚訝吧。
“……嗯。”
她低着頭小聲應道,有些不好意思,薯片都不吃了,腳尖也在鞋子裏面抓着地面,拿腳後跟輕輕碰撞後面的床板。
看都看到了,也沒什麼好瞞的了,她跟霍准解釋這張照片的由來。
“那個時候膽子大,就總跟男孩子打架,這張照片就是我剛跟他們打完架,回家的時候被我家唐女士拉着拍的。”
明顯看到霍准挑了下眉梢,似乎在說“你還會打架?”
寧溪被他看的,臉不禁更加燙了,她小聲解釋:“我也不是主動跟他們打架,誰讓他們太欠了。”
霍准想了想。
年紀小的男孩子的確普遍都挺欠的。
他那會也欠得不行,不過他對這張照片感到驚訝倒不是因為她滿身泥土,跟平時不一樣,而是他忽然發現,也許他早就見過寧溪了。
比她初見他那會還要早。
記憶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
霍准坐在小轎車裏,霍霆和孟清在前面,旁邊是霍嚴。
他們一家人從北京過來探望外公外婆。
跟霍嚴不一樣。
那是霍准第一次來紹興。
跟北京的繁華不同,紹興是古鎮,白牆黑瓦、小橋流水,隨處可見的鳳凰牌自行車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小轎車反而不怎麼好通行。
正好路過一條鬧市街。
轎車被堵着沒法通行,霍准百無聊賴,托着下巴往車窗外開。
“——你們給我站住!”
他被突如其來的一道女孩聲音吸引了注意,循着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扎着羊角辮穿着小花裙的女孩子,女孩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身上都是泥土。
可即便如此還是能夠辨別出她白皙的臉頰。
她手裏提着一雙漂亮的水晶鞋。
另一隻手則向上舉着,揮舞着要揍前面幾個男孩子。
身後還跟着兩個女孩子,一個文靜一個怯弱,沒她跑得快,氣喘吁吁喊她別追了。可那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根本不聽,氣勢洶洶還很生氣,“不行,他們敢欺負你們,我饒不了他們!”
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到他車旁的。
還拿了地上的一把泥土往那幾個男孩子那邊砸過去。
剛才還叫囂着扮着鬼臉的幾個男孩還真被她砸到了,腳步慢了下來,就被女孩子一把抓着。
霍准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女孩,他身邊的那些女孩個個打扮精緻,穿着公主裙,說話細聲細氣,出場不是表演小提琴就是彈奏鋼琴。可眼前的小女孩,同樣穿着公主裙拿着水晶鞋,卻鮮活又恣意,像風又像火,眼睛明亮、笑容明媚,敢大聲說話大聲笑,也敢掄起拳頭揍不喜歡的人,他看得興味十足,第一次對這個陌生的小鎮感覺到了有趣。
忍不住就發出了一聲低笑。
霍霆和孟清沒聽到。
霍嚴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什麼?”
六歲的小霍少爺又開始裝模作樣了。
板着那張漂亮精緻的撲克臉,坐正說:“沒什麼。”餘光卻始終看着窗外的小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