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沈含煙這個人呢。

隨着沈含煙那句話語氣淡淡的飄過來,季童默默又把頭低了下去。

於是心裏那後半句話就變成了——

沈含煙這個人呢,是她看都不敢看的人。

她低着頭,感受着沈含煙的手臂虛虛的圈在她背後,像一個擁抱。

而那個擁抱,隔開了她背後油膩而猥*瑣的男人,隔開了地鐵車廂里嘈雜擁擠的世界,隔開了不斷洶湧着向前的時光。

季童變成了一個不再有其他感知的人,沈含煙的臂彎就是包裹着她的唯一宇宙,她低着頭,沈含煙呼吸里的味道淡一點,沈含煙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就濃一點。

等她受不了了略微抬起頭,沈含煙身上的味道就淡一點,沈含煙呼吸里清新的味道就濃一點。

可一對上沈含煙的一雙眼,她又趕緊把眼神挪開了。

其實地鐵車廂里不怎麼熱的,頭頂風口一直有風在嗚嗚嗚吹着,熱浪多半來自身邊擁擠的人群。可這時季童明顯感覺的,一陣陣熱氣,從她脊骨的一節縫隙里冒出來。

確認季童牢牢跟在她身後,就又表情淡淡的轉過去了。

季童已經有點懷念起脊骨往外冒熱氣的那種感覺。

季童偷偷的笑。

就在沈含煙手掌虛虛放着的位置。

直到沈含煙停下腳步,低頭對了眼手機上的地址,說:“到了。”

那盒奶太滿,季童看着白色的奶液順着吸管流出來,滴在沾着油的木頭桌面上,一滴,兩滴。

沈含煙帶她走過第一個街角,第二個街角,第三個街角。

朱蔓:“不是說不能,這兒吃的多辣啊,我們還要喝酒。”

“哦這個。”季童不在意的笑笑:“不小心打翻了。”

沈含煙叫來服務員,要了一碟醋、一盒奶和一包糖。

推門進一個小包間,裏面已經坐滿了人,桌上一堆不鏽鋼的燒烤盤,雖然不是在屋裏烤的,依然有種煙熏火燎的感覺。

季童抬頭。

她始終跟在沈含煙背後大半人的位置。

她說:“這些我單獨結賬。”然後一樣樣擺到季童面前,最後把奶的吸管給她插好:“吃辣了就蘸醋,醋酸了就吃糖,糖膩了就喝奶。”

看着沈含煙舊T恤肩膀處被單肩包帶子磨出一排絨絨的球,看沈含煙跳躍的馬尾,看沈含煙帶着一點細碎茸毛的脖子在人群中白得發光。

第一個是有淡淡胡茬的年輕男人,季童很快知道了他是沈含煙在R大的師兄。

一樓是家小炒店,二樓是家劇本殺,三樓是家燒烤店。

沈含煙一進去,她就說:“遲到的人罰酒三杯。”

沈含煙帶季童坐電梯上了三樓。

喝什麼奶。

“不算遲到。”駱嘉遠馬上說:“是我把時間說錯了。”

“裙子怎麼了?”

沈含煙走幾步就會回頭。

以前她的心裏總是空空的,需要很多的花生、很多清晨花園裏的陽光、很多午夜無聊的遊戲才能填滿。

******

等兩人終於下了地鐵,身邊包子一樣不斷冒着熱氣的人終於消失了,可與之相應的,沈含煙那個虛虛的擁抱也消失了。

“難道你想早戀?”

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沈含煙視線半垂着落在那團藍色的墨水上:“怎麼灑上墨水了?”

季童趕緊搖頭:“不不不我哪敢。”

他起身搬了兩把椅子放在自己旁邊,沈含煙就帶着季童過去坐下了。

季童匪夷所思問了一句:“你談過么?”

可這時她什麼都不做,她的心裏就是滿滿的。沈含煙的背影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毫無縫隙的塞滿了她心裏每一個角落。

第二個是個燙捲髮的女人,她叫朱蔓。

沈含煙腦子裏好像在想事,反應了一下:“什麼?”

季童一手扶着欄杆,另一隻垂下的手掐了掐自己掌心:“你談過戀愛么?”

朱蔓覷着季童說:“怎麼還帶着個小孩兒。”

沈含煙眼神快速掃過她們身周擁擠的人群:“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季童跟在沈含煙背後,看到沈含煙出現時,屋裏有兩個人表情明顯變化。

沈含煙瞟了眼季童,開口:“怎麼這裏不能來么?”

“嗯?”

季童馬上自己說:“我是認識的人的孩子。”

季童在心裏嘀咕,沈含煙你知不知道剛在地鐵上你的……那啥一直抵着我。

那是季童見過的風景,被暗紫色的蕾絲睡衣綳出渾圓的形狀。

季童默默喝了口奶,太大口了,嘰咕一聲。

其實她心裏有點不高興。

已經有人給沈含煙的杯子裏倒滿了啤酒,季童覺得沈含煙把她安排得這麼明白,待會兒就不會管她了。

她輕輕在桌下碰了碰沈含煙的膝蓋:“你能喝酒么?”

沈含煙:“喝你的奶。”

季童微微撇嘴。

接着是沈含煙的應酬時間,駱嘉遠一一把沈含煙未來的師兄師姐們介紹過來,介紹到朱蔓時,沈含煙說:“我記得,我們參加過一個化學競賽。”

“你還記得我這小人物啊。”朱蔓打翻了面前的一支筷子:“那場競賽你可是出夠風頭了。”

駱嘉遠:“沈含煙你敬朱蔓一杯吧,朱蔓今年剛考上張教授的研究生,她有最新的經驗。”

沈含煙端起酒杯站起來:“我敬你。”

“哪有這麼簡單敬的。”朱蔓慢吞吞的說:“既然是取經,也得有點誠意,比如……”她嘻嘻一笑:“我喝一杯,你喝一瓶,喝三輪,我就把今年考題給你。”

季童吸着奶看了一眼。

沈含煙說:“行啊。”

季童以為沈含煙挺能喝的。

後來發現不是,沈含煙只是怕麻煩。

連季童都能看出來還朱蔓有點刻意刁難沈含煙的意思,沈含煙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沈含煙本可以跟朱蔓磨一磨,比如“我喝半瓶,你喝一杯”,但她覺得應該無效,所以直接跳到了最終結局。

季童發現,沈含煙一切都追求最高效的做法。

還有,沈含煙喝酒上臉。

沈含煙皮膚太白了,還是那種冷白,酒液促發的紅從毛細血管里透出來,沈含煙那張平時清冷的臉,就開出了一朵一朵的花。

季童吸着奶,手指摳着紙盒上用來粘吸管的那一點膠。

在她還沒想好怎麼開口的時候,駱嘉遠說:“這麼干喝多沒意思,我們玩遊戲吧。”

很快有人附和:“好啊好啊,真心話大冒險。”

季童在心裏吐槽:真土。

但不管遊戲有多土,她現在就坐在沈含煙旁邊,喝着沈含煙給她的奶,膝蓋微微一動,就能碰到沈含煙的膝頭。

終於,幾輪過後,那根用來選人的筷子轉啊轉,指向了沈含煙。

遊戲提議者來了興緻:“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一屋子人都在看沈含煙。

看她雕塑一般的臉龐,天鵝一樣的脖子,飽滿起伏的胸脯,因為燒烤店的桌子很矮,再往下還能看到她的一點細腰。

季童不知他們是不是在看這些,反正她是。

然後她在心裏,幾乎跟沈含煙的聲音同步開口:“大冒險。”

季童咧開嘴笑了笑。

沈含煙才不會選真心話呢。

有人端過一個瓷白的小碟子,裏面是一個一個小紙團,都是剛才臨時寫的大冒險事件。

沈含煙隨便抽了一個,展開。

已經有人熱情的伸頭過去看:“喔唷!”

其他人:“什麼什麼?”

那人笑得一臉八卦:“事件是,在沈含煙的額頭上親一下。”

其他人炸了:“我k這誰寫的!”“玩這麼大的嗎!”

季童腳尖搓着地,因為沾了油,有點滑膩膩的。

為什麼別人的大冒險就是在臉上畫烏龜、用屁股寫名字,到沈含煙這裏就變成了在額頭上親一下。

又有人端過來另一個小碟子:“來來抽一下這個幸運兒是誰!”

“怎麼就是幸運兒了?”

那人嘿嘿笑:“因為是沈含煙啊!要是對象是你蘇勤勤,那就是倒霉蛋!”

“你放屁!那要是抽中女生呢?女生也是幸運兒么?”

“女生相比親白凱那種滿臉長痘的男生,肯定也更喜歡親大美女啊!更何況,現在女生和女生,那也不是不能有什麼是吧?”

季童搓着地面的鞋尖猛一滯。

沈含煙已經把抽到的紙團打開了,又有人伸頭過去:“駱嘉遠!”

“駱師兄你本科跟沈含煙一個老師,研究生又要一個老師,大冒險還抽到你了,真夠有緣的啊!”

駱嘉遠愣了一下,下意識飛快瞟了沈含煙一眼。

這時的季童才十七,但她是個早熟的女孩,在一旁默默看着駱嘉遠眼神里閃過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想,又怕。

沈含煙那張開着一朵一朵花的臉依舊清冷,沒什麼表情。

在眾人的起鬨聲中,駱嘉遠慢慢站了起來。

眾人鬨笑着看熱鬧的眼神中,帶着七分玩笑,三分真實的試探。

駱嘉遠撓了撓頭:“有沒有黑騎士啊?”

“我k!”有個男生忍不住罵了一聲:“駱嘉遠你有沒有搞錯?”

季童覺得可能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駱嘉遠對沈含煙是有意思的。

駱嘉遠笑着說:“說不定沈師妹希望有黑騎士呢?”

他又瞟了沈含煙一眼。

“我來。”

季童忽然站了起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到沈含煙面前,在她額頭上飛快的親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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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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