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終篇·六
第一百零五章終篇·六
萩原翻上了甲板,見到了兩位接應人。
姓風見的公安警察不苟言笑,據松田說是零的下屬;而另一位……
“是、是水無小姐!!!”
山本興奮地認出了這位日賣電視台的著名美女主持人。他左右看看,試圖找到一個攝像頭。
基爾露出一個職業的微笑:“請跟我來。炸彈的位置我都做了標記。”
她跟着看向正打算孤身離開的松田,遲疑道:“我聽他們說,藥物已經被轉移了。”
“是,零剛剛發了短訊過來。那邊有他,我們的主要工作是確保抓捕行動不出意外。”
萩原知道松田在意的是什麼。他沖水無小姐晃了晃手機,一邊截過話頭,請対方為他們帶路,一邊擦着頭盔上的落雪,沖松田比OK的手勢。
而風見也迅速安排了一批人跟着機動組,自己帶另一批追上松田。
輪船頂層的總控制室里,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
而松田也已經像拆玩具一般卸下了那顆炸彈。他把東西丟到一邊,抬手按了幾個鍵,那扇渦輪伴隨着吱嘎吱嘎的聲音緩緩停了下來。
“那邊沒有人看守,我幾次都是從那裏潛入的,而且……”
風見無法理解信號斷續和動力艙有什麼關係。但他看見了那顆貼在操控板上的炸彈。
眾人確實都感受到了室溫的下降,有人看了眼半開着的窗戶——琴酒在那裏吸着煙。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回頭看了看跟着的人。
松田拿手電向渦輪後方照去。
“第,第四渦輪吧……”
風見睜大了他那雙嚴厲肅穆的小眼睛。
定位儀上的紅點顯示距離只有五米,很快又被無信號提示取代。
“沒事,沒事哈Gin老大。”成員諂笑着解釋,“中央空調又有點問題,我去看看——咦?”
“我建議從貨運通道進入下層。”
那麼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麼。
松田拾起他手旁的鑰匙,停都不停地直接打開裏間,沿樓梯向下。
他彷彿不怕冷,凜冽的寒風夾雜着零星雪花,近乎刀割,甚至他的帽檐、眼睫、鬢髮上都凝上了半化的冰霜。
裏頭就一個看守的工人,正在打着哈欠玩手機,嘴還張着,就被松田從側面掣住脖頸,再接上一記沉悶的老拳打在下巴上。
松田扶着圍欄,低頭看着呈現在他面前的、這艘船的主動力結構艙。輪渡處於停泊狀態,現在只有一扇小型渦輪在緩慢運轉。
他聞言眉頭皺得更緊,抬眉望向旁邊佔據了半面牆的監控屏。
兩邊人馬像風雪中兩道無聲的溪流一樣,緩緩滲入這艘被黑衣組織盤踞着的大船。
眾公安警察都還愣在那裏,就聽見“砰”、“啪”兩聲。看守人眼一翻,像一袋土豆一樣倒在他們腳邊。
“您也會拆彈嗎?”風見有些肅然起敬的驚訝,“我以為只有降谷先生……”
他吸了一口煙,在一眾人噤若寒蟬的控制室里掃視一圈,隨後挪動步伐,往屋外走去。
上面的畫面沒什麼異常。動力艙中該運轉的運轉該停的停,旁邊機動室里,看守人還像半個小時前那樣安靜地撐着頭小憩。
一個爆裂物處理班的成員都沒有。
在風扇的縫隙之間露出了一個排氣窗,一串亮晶晶的東西正掛在那裏,隨着光柱的晃動散發微小的閃爍。
-
“空調又壞了?”
琴酒停了一會兒,皺起眉頭,看向忐忑不安的成員:“這是哪個動力組供能的?”
幾分鐘后,最怕冷的那位成員裹起了掛在椅背上的大衣,罵罵咧咧地去拍了拍那積了一層灰絮的空調出風口。
成員眼睜睜地看着,走過來的琴酒披在肩上的髮絲被徐徐吹進的暖風拂動。
風見兩步趕上松田的步伐,低聲說道,
“怎麼了?”
琴酒看了一會兒,目光被另一塊監控所吸引。
“你說零?”松田叼着手電,含糊不清輕描淡寫地回應道,“那也是我教的。”
可他還是站在那裏。
他剛要說什麼,松田已經隨手從圍欄邊堆着的工具盒裏翻了兩件,三下五除二地拆了起來。
風見注意到他手裏的定位儀有信號了,但他還是不能理解:
這艘輪渡上下加起來足足有七八層,而定位儀是平面的。松田怎麼知道他要找的東西在哪裏?
“……信號有斷續。”
空無一人的船員艙里一切都是靜止的,唯獨那露出的半扇圓窗之外,飛雪成線,如瀑般劃過。
“立刻發佈警報——所有人,做好作戰準備。”
-
“……雪停了。”
定位儀上的紅點也不再時不時熄滅,穩定地跳動着。
松田也剛好停住步伐。他瞥了風見一眼,在対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腳踹開了旁邊那扇寫着“機動室”的大門。
成員們剛要鬆一口氣,就聽見琴酒順着寒風飄進來的陰冷的聲音。
琴酒看他在那風窗下頭左右試探了半天,終於也分出一絲注意力。
森崎裹着從木箱上拆下來的防水墊,坐在那裏盯着窗外,口中喃喃。
他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每過十分鐘,他都會去試探一下旁邊被衣服蓋着的香椎的脈搏。
好消息是:雖然森崎每次都在心裏做好了禱告準備,但香椎真的一直都還活着,奇迹!
壞消息是,他也越來越像個逼真的死人了。
森崎心裏被燃起的希望之火隨着那越發微弱的跳動開始熄滅。
會有人來救他們嗎?
他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森崎精神一振。
船身晃動了起來,程度與之前持續着的、搖籃一般的完全不同。
這表示這艘船開始航行了。
幾乎是同時,森崎聽到了隱隱的槍聲,伴隨着頭頂急促沉重的腳步聲。
各種聲響交錯,你來我往的,顯然是不同勢力間的交火。
他扒到窗邊,試圖從視野里捕捉些什麼。但除了墨汁一樣的海水,這個角度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只是有那麼幾秒,森崎不確定是不是有一些人從甲板上掉了下來。黑色的影子在水面砸出一片相較於船體十分微小的水花,很快就了無痕迹。
槍聲漸漸像雪片一樣變得零星。
森崎鼓動的心跳聲卻越發激烈。他的眼睛重新盯向門口。
像幾個世紀那麼長的十幾分鐘后,一直緊閉着的鐵門傳來了動靜。
森崎下意識地站起身,大腦卻因長時間的寒冷與困頓陷入遲緩,來不及細想什麼。
隨着幾聲門鎖的彈響音落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帶着新鮮的血腥味兒顯露在他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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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哆嗦着,卻始終一言不發。松田強行搜出了鑰匙,便將直接対方打暈。
他看着從走廊一路蔓延到此處暗門前的新鮮血跡,放緩呼吸和動作,一點一點扭轉鎖孔。
門被打開了,一顆子彈擦着他的鼻尖劃過,打在走廊的牆面上發出悶響。
松田側身,以門板為掩體,向裏間看去。
裏頭沒有燈,他適應了一下,才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坐在木箱前的森崎。
他大概受了不少罪,只穿着裏層的衣物,凍得直哆嗦。那張無論如何都很難記住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雙眼睛流露出驚恐與絕望的神色。
走廊另一邊,風見他們所處的方向還在持續傳來槍響——考慮到人數優勢,他並不怎麼擔憂。
松田呼出一口氣。溫暖的氣體在這間冰冷黑暗的屋子裏形成一團白煙。他透過煙霧看着森崎身後那個舉着槍的黑衣男人。
吸引住他視線的是対方正挾持在身側的香椎。
後者動都不動,歪着頭靠在那裏,全身的重心都壓在男人的小臂上。他的衣服上全是幹掉的血跡,露出來的皮膚也是慘淡的青白色。
——簡而言之,他看起來已經死了。
但松田知道他還活着,否則,這個男人不會像這樣拿他來要挾自己。
想到這裏,他的心定了下來。
“黑澤先生,初次見面。”他嘴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弧度,朗聲向裏間問道,“可以把香椎還給我嗎?”
琴酒一點都不意外対方會知道自己的真名。
這恰恰印證了百利的背叛。
他冷冷地開口嘲諷:“真是令人驚訝,警察。你竟然主動送上門找死。”
船已經開了,警方的岸上支援短時間內無法到達。他並不是沒有機會反攻。
更何況,會危及到集團的罪證已經被轉移了。
——現在此處,投鼠忌器的人可不是他。
琴酒緩緩露出嗜血的笑容,不再廢話,抬手就又是一槍。
松田早有預料,全身的肌肉都處於戒備的狀態,看他動作便再次躲向門后。砰得一聲,子彈在鐵門上劃出紅色的火星。
他反手也向裏間射擊。
琴酒看着那明顯失誤的角度,剛在心中升起一絲不屑,就見拐角處堆着的麻布袋被一槍擊碎。
藥物粉末像一團霧氣一樣在黑暗中炸開。琴酒卡在扳機上的食指便頓時僵住。
下一秒,那個警察從門外兩步沖了進來。琴酒反應迅速地丟開手中的人,後撤一步,從懷中抽出短刀,兩人在暗室中開始肉搏。
松田被劃破了臉側。他嗅着濃郁得過分的血腥味,眼睛露出狼犬一般的光芒,接下來的每一次攻擊都集中於対方的腰側。
坦白來講,一対一的體術而言,松田承認面前這個近兩米的男人要技高一籌。但是他受傷了,而且孤立無援。
走廊外的槍響已經不像剛剛那般密集。兩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黑澤陣的動作越發狠厲,他的刀明顯是軍用的,在暗室里反射出冰霜一般冷冽的光。即便松田穿着防護服,身上也逐漸挂彩。
粉塵開始散去。
發現黑澤打算去拾地上的槍,松田毫不留手,找准空隙,一拳用力地搗在黑澤陣的傷口上,一團血花黏膩地濺了起來。
対方痛苦地悶哼,卻也趁此機會鉗制住松田的脖子,把他扭翻在地,同時反手握刀,高舉着就要捅進松田被暴露出的動脈。
“砰!”
黑澤陣喉中卡出一絲呻|吟。刀噹啷一聲落在松田的頰側。
是森崎。他拾起了槍,神態雖然還帶着恐懼,但射擊的動作並未因此顫唞。
黑澤咬牙用肘部狠狠擊打了松田的太陽穴,趁対方陷入短暫的眩暈,他換右手抄起刀,凌空切開了第二顆來自森崎的子彈,並向対方撲了過去。
松田咬着牙,遏制住眩暈,搖晃着起身也拿出槍。他已經聽到了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只要再拖延幾秒,就可以把這傢伙……
琴酒自然也聽到了。
他奪過了森崎的槍,卻沒停留,錯開一步,再次拎起一直屍體一般安靜地伏在角落裏的香椎。
場面也再次回到了幾分鐘之前的対峙狀態。
以風見為首的公安警察們趕到了,見此情景,都不敢貿然上前,紛紛舉着槍圍在門外。
松田粗喘着氣,沉默地擦了把流到眼睛上的血跡。
“讓開。”黑澤陣嘶啞地命令道,“讓我上甲板,否則殺了他。”
松田陣平死死地盯着他,眼睛裏看不出什麼神色。
僵持半晌,松田垂下持槍的手,看向風見:“……聽他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