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終篇·四
第一百零三章終篇·四
[松田警官,如果您還想再見到他,就別查不該查的事、說不該說的話。]
松田看着手裏這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訊,抿了抿唇,挪動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回復。
[我可以做到,請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那頭很快撥來了電話,香椎用一種乞求的語氣讓他不要管自己,跟着被迅速地捂住嘴,然後電話就被掛了。
學得還挺像。
可是,如果香椎還好好的,他們為什麼會找一個假的傢伙來騙他?
松田的心狠狠地往下墜。他再次發去一個允諾的答覆。
雪越下越大,松田不得不放慢車速,即便如此,還是因為路面上的冰雪出現了剎車不穩。
在旁邊司機的驚叫聲中,伴隨着刺耳的摩攃音,對方的後視鏡狠狠地在他車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他沒有時間顧及這些,抓着方向盤狠踩油門。
不到半小時,松田頂着一頭碎雪三兩步衝進了家門,開始翻箱倒櫃地找。
那個馬口鐵制的舊糖果盒靜靜地躺在裏頭,往外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煙味兒。
還真是打算當聖誕禮物的啊?
松田煩躁地反覆開關着打火機的動作頓了下來。
而他日常生活中所有香椎能觸及的空間裏,每一支煙都已經被對方收了起來,就藏在陽台下頭的磚洞。
松田從空缺處拿起一枚被穿上銀鏈的戒指,上面刻着纏繞的冬青枝紋。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
最後,在被滿地的雜物絆了一下之後,他磕磕撞撞地把電源線也拽了下來,整間屋子頓時陷入黑暗。
——“一直找不到的地方。”
他決定找個方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於是習慣性地從衣服口袋裏掏煙,摸了個空后才想起來那盒新買的煙下午已經被送了出去。
到底是哪裏?
他抽開所有的抽屜,將衣服倒了一地,又挪開床和沙發等一切可能藏匿東西的大件傢具。
“請阿笠博士做了一些改裝,前輩再也不用擔心找不到我了![笑臉]聖誕快樂!!”
他先將項鏈戴上脖子,又從鐵盒裏摸了支煙出來,站起身點燃叼在嘴裏,接着按開了定位儀,看着它初始化。
他一邊有幾分失笑地想着,一邊打開了鐵盒。
他兩步跨到陽台的綠植邊上,小心翼翼地先把那堆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盆栽們搬開,再坐到地上,掀開側邊的瓷磚,矮下上半身往裏面看。
松田看着紙條上飄逸的兩行字,嘴角翹起。
松田再次深吸一口氣,把盒子拖了出來。經過了這麼久的積攢,盒子拿到手裏沉甸甸的。
好在香椎還記得往旁邊放一些防腐劑和竹炭。要不然早發霉了。
這麼慌張怎麼可能找到東西?
松田深吸了一口氣,把腳從衣物中拔出,抬起頭,看向從陽台窗戶照進來的、外面的燈光。
一排排的香煙像是某種奇怪的糖果一樣被碼在裏面,已經快裝滿了。
戒指下墊着一張紙和一個GPS定位儀。
最後,他掏出手機,飛快地打了一封短訊發給黑田兵衛。
做完這一切,松田盯着定位儀上的跳動着的標記。
信號不太好,那微弱而時斷時續的紅點彷彿誰的心臟一般,一點一點往遠處去,已經快超出範圍了。
他不再猶豫,再次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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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利的手機響了。
苦艾酒正在給自己被寒風摧殘了半天的臉做補水修復,聽到桌上的電話一直叮鈴鈴地吵着,她回頭看沙發上坐着的琴酒。
雖然這傢伙平時看起來就很嚇人,但今天好像格外的陰沉。
苦艾酒可以理解他為什麼心情糟糕。於是她也只是看看對方,那句“你不接嗎”到了嘴邊,還是被收了回去。
波本也往這個方向看了好幾眼。
最終,琴酒伸出手拿過了電話。看了眼來電人,他皺起眉,按了外放接通,卻一言不發。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愣。
“Baileys,那艘船有消息了嗎?”
波本正在倒熱水的手一抖,茶水一下漫上了桌面。但此時沒有人察覺到他的異常反應。
——因為那個聲音是蘇格蘭。
對面沒聽到回應,疑惑地又喊了一聲:“Baileys?”
琴酒向苦艾酒使了個眼神,後者立刻放下一堆水乳面膜,坐到沙發這邊,張口就是百利的聲線。
“抱歉,剛剛有點事。現在可以了。”
“黑田長官那邊收到了烏丸集團即將進行藥物走私的消息,”蘇格蘭壓低了聲音,語速很快地說著,“時間地址你搞沒搞到?”
苦艾酒知道確實有這回事。她皺起眉,看向琴酒。
琴酒眼睛裏的鬱氣一掃而空,轉而露出一種嗜血的興奮。他沖苦艾酒點點頭。
“……我在調查了,之後發你。”苦艾酒頓了一秒,狀若無意地問道,“那,你也會參加這次行動嗎?”
蘇格蘭笑了笑:“很遺憾,奈奈小姐,我不在名單內,不過……”
真酒假酒們都豎起了耳朵。
“這次任務很重要,或許會成為決勝的關鍵。”蘇格蘭難掩興奮,“黑田長官會親自出馬。”
苦艾酒勾起了唇角:“我明白了。我會查清楚的。”
電話被掛掉,琴酒豁然起身。
“通知基爾、基安蒂和科恩。”他對苦艾酒說道,“立刻趕到港口。除了船上已經安排好的炸彈,再做狙擊準備。”
“那批藥物呢?不用轉移?”
苦艾酒一邊發消息一邊遲疑道。
在琴酒嘴角露出的肅殺而嘲諷的笑容中,她瞭然了。
——藥物本來就要被摧毀,連帶那群貪心的買家。
降谷零讀取出這樣的信息之後,便也猜到了百利與森崎被“處理”到了哪裏。
-
森崎不是一開始就申請進公安的,他本來的目標職業是一名檢察官。
雖然實習時經常由於長得過於路人而被當成外包的服務人員,但他工作一直很認真。
而黑田正看中了他的這兩個特質。
“公安警察就需要你這樣丟進人堆里看不出來的。”當時,黑田兵衛用一種誇讚的語氣拍着他的肩,“像你這樣的人才,正是我們所缺。”
——這句謊言在他第一次見到直屬上司降谷零時就被拆穿了。
無論如何,森崎這個公安警察一直都這麼幹下去了。相較於降谷,他的工作風險小得多,薪資卻沒有打很大的折扣,因此他也並未萌生太多的悔意。
直至今日。
森崎很沒出息地在那位長發惡鬼的審訊下暈了過去。暈倒之前,他看見了降谷那張帥得卓爾不群的臉。
他以為他可以在醫院中醒來了,可是並沒有。
一片搖籃一般的晃晃悠悠中,森崎再睜開眼,依然被捆得如同要被擺進烤箱的燒肉。
觸目是一片陰冷的黑暗,耳邊有海浪拍打的聲響,鼻尖嗅到的除了海腥味兒,還有一股化學制物的味道。
這大概是個貨倉。
森崎先本能地打了個哆嗦——這裏太冷了。雖然是室內,但沒有任何保暖設施,海水刺骨的冰寒透過金屬的牆板像密密麻麻的針一樣刺在他的身上。
他正打算挪一挪,找個其他材質的東西靠着,艙門外傳來響動。
森崎趕緊蹬直腿裝死。
還是那個方下巴、戴墨鏡和帽子的倭瓜一樣的男人。這次他拖着一個相對瘦小些的身影——看着也是個死人——動作還算溫和地放在了他的旁邊。
森崎等他趕快離去,男人卻踟躕在那裏,看着新的這具屍體。
良久,他嘆了口氣,轉身,鎖上門離開。
確認男人不會回來了,森崎大着膽子,蠕動到屍體旁邊,藉著窗外雪光打量這位難兄難弟。
屍體從胸口處浸透着一大片烏紫的血跡。凌亂潮濕的頭髮上、綉着精緻竹紋的和服袖子上、還有那髮絲之下半張青白的臉上,多多少少地也都沾着髒兮兮的血痕。
真是慘吶。
森崎生出了一絲同情之心。
在這種時刻,即便自身難保,他也還是認真、努力地蛄蛹,讓自己從躺着變成跪着,盡量向死者行一個肅穆的躬禮。
“很遺憾在這種地方與您相識,”他把頭壓得很低,“請您一路走好!安眠!”
抬頭的一剎那,髒兮兮濕漉漉的髮絲之下,森崎同一隻從血痕中睜開的眼睛對上了。
“鬼——”他剛要發出尖叫,就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捂住了嘴。
“噓…咳咳咳……”
屍體虛弱地發出沙啞的聲音,一邊說一邊往旁邊吐了幾口血塊出來。
“我是……活人。”
香椎抬起手便覺得沒有任何力氣。他艱難地想要從地上撐起來,卻在系統的警告聲中住了手。
【那顆子彈離你的心臟只有三毫米。如果你再動彈,即使活過24小時——現在只有20小時了,也沒有人能把你救回來了。】
香椎能感覺到,隨着動作,胸口那裏的創口又開始往外冒血。
他不敢再動,伏在地上短促地喘熄。雖然已經很用力了,但他的肺彷彿打算罷工,吸進氣管的氧氣如同進了黑洞,怎麼都不夠。
“……森崎警官?”
稍微緩過了勁,香椎看向那邊被嚇傻了的臉生警察。
理論上來講他已經單方面見過這人幾次了,但還真是沒記住長什麼樣。
“是,是的。”
“我的腰帶里有一把摺疊刀。”他示意了一下位置,“用這個把繩子割斷,然後…嘶……”
一波海浪打過來,香椎晃了一下,胸腔傳來尖銳的疼痛。
森崎畢竟是公安警察,很快解開了繩子,趕忙小心翼翼地將對方拖到貨箱中間、相對溫暖和穩固的窄小空間裏。
他摸索着打開了手錶上的迷你電筒,打算為臨時隊友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一拉開衣物,森崎愣住了。
還在往外涌着血的彈孔就在心臟旁邊,而心臟的位置,淺淺地嵌着一個……戒指?
戒指的邊緣微微扭曲。森崎猜測,子彈本來打的是心臟,但因為撞上戒指而稍微改變了方向。
但這不意味着眼前的人一定能活下去。實際上,這樣程度的槍傷和失血,他還在喘氣,甚至說話,森崎都覺得是一種奇迹。
他需要立刻送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