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重逢小魅魔
第六十八章重逢小魅魔
陌影醒來時已是深夜。
感覺到強有力的注視,一睜眼,果見易叢洲坐在身邊,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
屋內點着兩盞燈,燭光在燈罩下略微晃動。
“渴不渴?”
陌影點點頭,易叢洲便送來了水。
他抬手去接,發現手上的傷口已被妥善地處理好,假肚子也被卸了。
“就着我的手喝。”
陌影沒有答應易叢洲的提議,撐起身體,用另一隻手喝。
喝完,他將茶碗放在一邊,想下床,被易叢洲攔住了。
“阿影,你身體可有不適?我叫大夫來看過,他們只說你脈象奇怪,不知得了什麼病症。”易叢洲抬手想撫摸陌影的臉頰,稍微抬起一點,又無力地放下。
“易叢洲,過去的日子,咱倆相處還算愉快。”
結果最關鍵的都沒學到,一來就認錯了魔。
陌影說著展顏一笑,夜色中,他的聲音如潺潺流水,讓人心都跟着靜了。
陌影想甩開,看他難掩失落,忍住了。
分手總不能不明不白,有責任把事情講清楚。
以易叢洲的心智,怎會相信這種以訛傳訛的話。
靜默中,易叢洲獨自消化着情緒,過了一會兒,他問:“長老們待你是不是都很好?”
“阿影,我知道讓你留下來自私,但我保證,會讓你一直高高興興。你來這些日子過得如何?以後只會比之前更好。”
陌影心軟了些,索性就躺在床上,矢口否認道“我沒事。”
“長老們年紀比較大,不過魅魔一族不會變老,他們看起來都是中年帥大叔的樣子。能當長老都是身經百戰的,聽說各個都在外面欠着桃花債,好多魔都在找他們呢。”陌影在易叢洲面前總能敞開心扉,說到興起處,他緊握住易叢洲的手,“有機會帶你去認識一下,他們可有意思了,你一定喜……”
也對,易叢洲怎會是歇斯底里那種人,就像對付子夕一樣,要麼不出手,要麼一擊即中。
一個熟人說死就死,生命何其脆弱,在這弱肉強食的地方更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起這些瑣碎的事,當內心不是防備狀態時,一切都自然而然。
子夕當他的貼身太監當了幾個月,雖說先前被他囚禁,敗了許多好感,陌影對他也沒有到恨的地步。
怕嚇着好不容易尋回的阿影,他極快地收斂了。
心再度軟化,陌影看着他瘦削的臉頰,雖對對方的欺騙耿耿於懷,卻已經能淡然相對了。
易叢洲眼皮微抬,不太贊同,“哪一個長輩會讓小輩操這些心?他們想要的,是你平安快樂。”
這樣熬下去,鐵打的人也會垮。
“不用了,我真沒事,不用浪費人手去做這些。”
陌影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易叢洲會問為什麼他能穿梭在不同世界的問題,或者乾脆質問「那你就能棄我於不顧了嗎」,結果對方異常冷靜,問的問題和他們倆八竿子打不着。
陌影講述,易叢洲就安靜地聽着,這些天沸騰的焦灼與積攢的暴戾,竟變成了沒有重量的羽毛,被春風一吹,失去了蹤跡。
陌影懷念地點頭,“嗯,是呀。”
四目相對,陌影清晰地看見,易叢洲眼裏都是紅血絲。
一深想便明白,正是因為手足無措,才會抓住那一丁點不切實際的希望。
“沒事怎會這樣虛弱?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魅魔對情緒很敏[gǎn],知道易叢洲不開心,陌影斟酌着說:“常言道好聚好散,就到這裏吧。”
說到離開,易叢洲睫毛輕輕一抖,虛握住陌影的手。
陌影的話打了些折扣,易叢洲聽得面色一沉。
一問起,陌影也有些不放心,用能量探了探,確認小傢伙沒有大礙,道:“今日有些累着罷了。”
“長老們把我找回去,說我是魅魔少主,我都不敢相信。我搬走時,還有好些鄰居捨不得我,有個小妹妹給我買了一把水果刀,用塑膠做的軟軟的那種,讓我拿着防身,讓我笑了好久。”
他清澈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聲音也變低了,“長老們理念不合,有的想教我跳舞之類的技能,有的覺得魅魔在哪兒都是行走的荷爾蒙,魅就完事了。他們表面上和和氣氣,私底下天天來搶我,每個都讓我跟他們學。”
他走了之後,易叢洲又會怎樣呢?
手被捏了捏,陌影才發覺自己在走神,趕緊回答他:“他們都很好,雖然時間短,但都很照顧我。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從有記憶起就獨自在外闖蕩,又是社恐,和陌生魔說話容易結巴,朋友不多。之前生活普普通通,遇到了一些心術不正的魔,也接受了很多好魔的善意。”
陌影突兀地停住,哪有什麼機會,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的。
“不是護着,長老們說,魅魔一族求生艱難,才會在一個一個世界出任務。我是少主,要承擔起族裏的擔子的。”
易叢洲極淺地勾了勾唇角,“你有他們護着,真好。”
也不能怪長老,估計是太基礎了,反而都沒能想起。
“你也知道,我是魅魔,我並非這個世界的人,來到這裏只為了讓國泰民安,達成了目的,我就該回去了。我之前一直流落在外,族人好不容易才將我找回,我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陌影怎能說出懷孕之事,他自己都沒完全接受,要真說給易叢洲聽,還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變數。
絕對沒有好好睡覺,從下午到現在,估計也一直在這邊守着,未曾入眠。
“我已叫人去尋千山金蓮,傳聞不論什麼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
男子懷孕聞所未聞,一定會被當成異類。古代社會格外迷信,就算易叢洲不剷除他這個妖魔鬼怪,也不見得能坦然處之。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核心問題。
“長老們給的關心,你在這裏也能得到。薛忠國與伊芷松兩位大人,看你看得比自家孫兒還親,陶景中大人也惜才,只是不表現罷了。他們內斂一些,心是一樣的。”
見陌影緊蹙的眉頭鬆了些,易叢洲又道:“而我敢說,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其他世界,我的愛不會比其他任何人少,只會比他們多。除了世界限制,他人能給的,我能給,他人不能給的,我也能給。”
寡言的易叢洲很少這樣坦露心意,對方語氣十分鄭重,讓陌影心跳加速的同時,也覺得倍感壓力。
太過盛情,難以回饋,喜歡就會成為負擔。
“阿影,向你隱瞞是我的錯,但我以後決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易叢洲篤定道:“國泰民安是你的願望,我會做到的。”
哎,談什麼做到,你不毀滅就不錯了。
陌影暗嘆一口氣,沒說易叢洲本人就是暗黑男主,免得給心理暗示,產生羅森塔爾效應。
他相信易叢洲的話,相信他本心善良,只是把人逼到絕境時,誰都不知道會怎樣。
“阿影,原諒我一次,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易叢洲小心翼翼地湊近。
他和下午截然不同。
面對子夕時,他驍勇無匹,面對匪徒時,嫉惡如仇。
那滴眼淚告訴陌影他的脆弱,可他同時也在苦苦壓抑。毫無疑問,若放任自己,易叢洲和其他人一樣,也會選擇將陌影囚在牢籠。
如同那夜夜訪,哪怕認為在夢中,易叢洲都隨心地壓着他親吻。
而眼前的他,如此克制。
因為克制,才格外讓人疼惜。
陌影掃過他眼下的烏青,佯裝打了個哈欠,避而不答,“時間不早了,我想睡覺了。”
哪怕要離開,也不急在這一時。
易叢洲的弦綳得太緊了,需要好眠。
“你也去睡覺。”
陌影動了動,發覺自己的手被易叢洲握着,掙扎了一下沒甩開,想着兩人什麼都做過了,也就隨他去了。
“你去睡覺。”陌影說了兩次,易叢洲都沒有回答。
直到他表現出了一些怒意,易叢洲才道:“睡不着。”
睡不着的原因他倆心知肚明,但都沒有說破。
“那……”陌影支吾了一下,心裏一橫,別過臉說,“那你和我睡一張床。”
他使勁給自己找理由,“最近身體不太爽快,你睡我旁邊,要是有什麼事,你能馬上發現不對。”
渾然忘了,剛才易叢洲問起時才答過「我沒事」。
打臉什麼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讓易叢洲睡覺要緊。
蹩腳的理由讓易叢洲眼裏起了一點零星的笑意,“好,我看着你。”
“不用你看,我今夜不會走的,放心好了。也不一定會發病,不用操那麼多心。”陌影別彆扭扭地說完,躺倒拉上被子,往裏側挪了些,拍拍床鋪,“上來。”
易叢洲脫了外衣,躺到他身邊。
無意間瞧到他的中衣,陌影想起那夜看見的他手上的傷,頓時抓心撓肝地好奇,想知道他後來有沒有再傷害過自己。
這事不好問,易叢洲太聰明,一問就可能露馬腳。
易叢洲滅了蠟燭后,陌影有了主意。
等了十來分鐘,覺得易叢洲應該睡著了,他佯裝翻身,手搭在了易叢洲右臂上。
上下都沒有摸到紗布,應該沒有傷痕。
易叢洲一動不動,他便把手橫在易叢洲小腹上,在另一隻手也摸了摸。
兩隻手都沒有,膽大包天的陌影鬆了口氣。
正要退開時,一隻胳膊環住了他的腰。
陌影的心提到嗓子眼,僵在原地,差點靈魂出竅。
好在過了幾息后無事發生,易叢洲沒有醒來。
不想吵醒他,更不想面對吵醒他之後的解釋工作,加上對方身上的氣息好聞,陌影又一次隨他去了。
有了小傢伙之後,他睡眠比平時更多,下午到晚上睡了那麼久,竟也很筷感覺到了睡意,陷入了夢鄉。
黑暗中的易叢洲睜開眼睛,聽着陌影的呼吸,心久違地寧靜下來。
知道陌影為他好,也相信陌影不會走。
可他不敢睡覺。
聞人渡就阿影要找的小魅魔,他不走,不代表聞人渡不會搶。
太痛了,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陌影隱約聽見有聲音在叫他。
“少主,少主!”
他一個激靈,睜開眼,眼前暗影浮動。
是魅影,聞人渡的魅影。
周圍光線很弱,他才剛坐起來,床邊厚厚的帳子被拉開了。
易叢洲站在床邊,專註地注視着他,半邊臉藏在暗夜中,看不清表情。
“要不要再睡一會?”
聽覺復蘇,他不僅聽到了易叢洲的發問,也聽到遠處傳來的凌亂腳步聲。
“不了。”
既然有魅影打頭陣,陌影確定,聞人渡定然就在不遠處。
“那便起來吧。”易叢洲走近,親自伺候他洗漱,等他穿好衣服,在他手腕扣下一個圓環。
銀色圓環做得精緻,細細一圈,不重,乍一看像是稍粗的手鐲。
一條細鏈從手鐲里側穿出,另一頭連着一款相同的手鐲。
戴在易叢洲手上。
“這是什麼?”陌影臉色一冷。
“阿影,我沒有別的辦法。聞人渡已進入桐城,他想劫走你,你暫時忍耐一下。”
屋裏點了好幾盞燈,陌影輕而易舉地看清了易叢洲的眼,那雙黑眸沉靜幽深到了極點。
像隨時要爆炸的易爆品,遠處的引線已起了火星。
遲余進來彙報情況,被易叢洲的模樣嚇得不敢開口。
“何事?”
“北蒼國聞人渡召集了附近縣的兩千士兵,從內破了桐城城門,圍住了主街。”
“下去。”
遲余頭都不敢抬,驚懼之下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陌影憤怒又受傷,質問道:“你昨夜說的現在忘了嗎?這就是你對我好的方式,和子夕一樣把我鎖起來?”
易叢洲想抱陌影,被他避開。
不顧他的意願限制他的自由,陌影怒極,動搖的心頃刻變得冷硬,“該說的我已說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有我的使命。我們的開始是個錯誤,不要一錯再錯。”
易叢洲面色一白,目光卻很冷冽,“若這是錯誤,那這是我這輩子最美的錯誤。阿影,如果你是我,你想留住一個有着通天本領,滿腦子想着如何逃走的愛侶,你會怎麼做?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請教教我。”
輕顫的音線一下下捶打在陌影心上,他偏過頭,強硬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對方不願,你該放手。”
四周的氣氛凝滯到極點。
易叢洲將長長的細鏈握在手裏,緊緊捏住,“阿影,我不可能放手,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陌影一愣。
天色漸亮,外頭嘈雜的喧嘩聲更響亮。
易叢洲來牽他的手,陌影側身躲開。
他率先往外走,易叢洲落後他半步,緊跟在他身後。
主街上身穿不同鎧甲的士兵正對峙着,陌影一眼在人群中發現了聞人渡。
他坐在一匹純黑駿馬上,着鎧甲戴盔帽,手持銀槍,不怒而威。
“阿影!”聞人渡也發現了他。
易叢洲上前半步,擋住陌影的臉。
“易叢洲,你帶着這點兵馬闖入我北蒼國腹地,簡直自尋死路!你馬上放了阿影,否則我北蒼國的鐵蹄將從戍邊三衛的屍體上跨過!”
易叢洲並未坐在馬上,高度上差了一截,但氣勢絲毫不弱於聞人渡。
“他是我夫,如何能跟你走?”
“放屁,什麼夫君,你欺騙在先,何來夫君之說?”聞人渡銀槍往斜前方一刺,“弓箭手準備!”
易叢洲眼中寒意更甚,朝岳黎遞了個眼色,岳黎從後方押上一個人。
正是撕了喬裝的阮央。
岳黎冷哼道:“北蒼皇帝,你連你們的丞相大人,也要一併射死嗎?”
陌影吃了一驚,沒想到阮央竟栽到了易叢洲手裏。
兵家作戰最忌衝動易怒,聞人渡一向在戰場上冷靜,可最重要的兩個都成了人質,他的怒意隱有勃發之勢。
陌影瞥見阮央臉上的血污,急道:“易叢洲,快把他放了,他與你我之間的事沒有關係!”
“聞人渡便與你我之事有關了么?”易叢洲眼底的寒潭已有山崩地裂的趨勢,“我可以放人,阿影必須留下。”
聞人渡咬牙切齒道:“做夢!”
岳黎忽然踹在阮央膝蓋處,他悶哼一聲,被迫跪倒。
聞人渡眸子燃氣一團火,他不看阮央,冷肅道:“丞相沒了,還有下一個丞相。若不放阿影,你絕對走不出這桐城。”
“那就不走了。”易叢洲漠然,“雖不能與阿影同生,與他同眠也好極。”
“陛下,別聽易叢洲的,該出手就出手。”阮央吐出一口血沫,“真的愛護,又怎麼捨得他去死?”
岳黎還想揍他,被陌影瞪了一眼,訕訕地放下了腿,憨憨地朝他一笑。
易叢洲不再說話,嘴唇緊抿。
聞人渡心底一沉,易叢洲不必說服誰,他沉默是因為已做了決定。
這可是毀滅了這方小世界的暗黑男主,什麼事做不出來?得不到就毀去,因愛生恨的事還見得少嗎?
若進攻,恐怕會得到玉石俱焚的結果,若撤回,以後易叢洲回到承國地盤,更難救阿影。
聞人渡的眉頭深深擰起,兩軍之間更加劍拔弩張。
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隨時會引發血戰。
易叢洲的決絕淡漠、聞人渡的進退兩難、阮央身上的斑斑血跡如強風灌入陌影腦子裏,讓他渾身的血液涼透。
小魅魔一心想壯大北蒼國,在阮央的輔佐下,他也真的做到了。
難道就因為自己這個少主,就要讓他樹起易叢洲這個敵人,將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若戰爭打響,不知道多少人會死,多少家庭會破滅。
他陌影要成為遺臭萬年的始作俑者嗎?
今日對聞人渡來說已是死局,就算能跟他回去,易叢洲會善罷甘休嗎?
他剛才還說,此生都不可能放手,除非他死。
陌影不想讓聞人渡死,不想讓易叢洲死,也不想無辜者因他流血。
易叢洲不願放人是因為還有感情,若感情破滅,就算他想強留,易叢洲也不會願意看他。
實在不用鬧到今天這一步。
陌影扯了扯細鏈,毅然開口,“長平將軍聲名在外,想來不會反悔。你現在就放了阮丞相,我留在這。”
“阿影!”聞人渡急了。
陌影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用擔憂,“陛下,回去吧,北蒼國需要你,也需要丞相。”
“不可以,你忘了他是誰嗎!他最後會瘋病發作,殺人如麻——”
這種話太傷人心,陌影打斷聞人渡,“我還是承國皇帝,長平將軍是我承國將軍,他能對我怎樣?我意已決,小渡,你帶着阮丞相回去。”
聞人渡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阿影,你這樣正合他意!以丞相為要挾,這就是他的骯髒手段,你還不知道嗎?”
陌影靜了靜,轉向易叢洲,“讓我和他單獨說說話。”
易叢洲靜靜地與他對視。
陌影慘淡一笑,搖了搖手鐲,“怕什麼,我跑得了嗎?”
易叢洲身上的殺氣陡然變重,卻很快消失不見,下令前方士兵讓開一條通路。
日頭更亮,陽光慷慨地灑落。
聞人渡有功夫,又是魅魔,無懼暗殺,利落下馬。
“陛下!”阮央的手撐在地板上,一改往日冷靜,高聲阻攔。
聞人渡走到他面前,親手把他扶起,“等我。”
他進入被臨時徵用的李煊府邸,讓眾人在外守着,轉入一處無人的迴廊。
“你跟來幹什麼?”聞人渡敵視地盯着易叢洲,往下一掃,看到了束縛陌影的手鐲。
怒意橫生,他大跨兩步,對着易叢洲的臉就是一拳。
“小渡!”
陌影轉身抓住他的手臂,細鏈被甩得叮叮作響。
聞人渡並非空有武力的莽夫,出手是因為氣不過。
他收了手,將陌影拉入不遠處的樹蔭之下,釋放魅影。
易叢洲緩緩擦去嘴角血跡,神色不明地望着樹后。
以魅影為媒介,不需出聲也能溝通。
“阿影,你不用考慮我,你絕不能跟着易叢洲,你忘了你還懷着身孕,在他身邊太危險了!”
“小渡,你聽我說。”
陌影有種直覺,易叢洲絕不可能傷害他,但面對噴火的聞人渡,這種話不好說。
“只有國泰民安,我們才能出去。他現在求而不得,若鬧得腥風血雨,我們就要被困在這一輩子。”
聞人渡眉頭緊鎖,“那你先穩住他,再找機會逃走。”
“行不通的。他的能耐你也知道,要是我不見,他一定會找你麻煩。你也知道我懷……要是擔驚受怕,對小傢伙不利。”陌影想到昨日易叢洲圍城時,他小腹縮了幾次,頓時一陣后怕。
“如今之計,只有待在他身邊,直到他厭煩為止。你也說合久必分,很多初戀都難以走到最後。只要他對我濾鏡一破,沒感情了,自然就會放我走。”
陌影撓撓頭,“你不是說孕後期需求會很強嗎,我就把他當工具人,讓他知道我是利用他的。再做一些其它的事搞破壞,不愁他不厭惡我。”
“那要是他不厭惡呢?”
陌影神色淡淡,“誰能捂着一塊冰?捂不熱,感情自然就淡了。”
聞人渡想到他數次對着玉佩發獃的模樣,靜默了。
少主那麼軟甜的一隻魔,能冷冰冰地對易叢洲嗎?
就算能做到,易叢洲呢?
他的傲骨從未斷過,所以他從不屈服於苦難,想復仇所有人。
他竟在所有下屬面前用鏈子將阿影綁住,說明在他心中,少主比他的自尊更重要。
這樣的人,會輕易放棄唯一走入他心坎的人嗎?
知道這方法不妥,聞人渡卻無可奈何。
除了讓易叢洲失去興趣這一點有待商榷,其他的少主都說在了點子上。
怪只怪北蒼國的實力不夠強,才會讓易叢洲輕易拿捏。
聞人渡重重嘆息一聲,沒將不甘心表露在臉上,“阿影,你要多加小心。”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再說了,我不離開,你可以過來看我,反正不管在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聞人渡點點頭,拍了拍陌影的肩膀。
走出樹蔭,易叢洲的臉色緩和了些。
“退兵吧,離開北蒼國。”陌影口氣有點硬,“現在就走。”
“好。”
軍隊早已列好,易叢洲弄來了一架馬車,與陌影前後鑽進去。
陌影朝重新上馬的聞人渡揮了揮手,又對阮央笑了笑,拉上帘子。
小魅魔擔心易叢洲不會改變,他卻覺得情深不壽。
剛才聊天時,他隱瞞了一點沒說。
聞人渡是魅魔,覺得男人生子很平常。易叢洲卻不一樣,是人類,還是古代社會的人類,絕不會那麼容易接受他懷孕的事實。
說不定,他什麼都不用做,等肚子大起來,易叢洲自動勸退。
聞人渡目送承國軍隊遠去,一路送上城牆。
太陽開始耀眼時,隊伍看不見了。
“李煊呢?”事情了了,他這才想起背叛北蒼國的叛徒。
“找到了,就在他府邸的後院中。”
聞人渡來到後院,卻見後院中的槐樹上,掛着一具屍體。
剝皮抽筋,面目全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