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尾聲

第八十九章 尾聲

第八十九章尾聲

告別趙鳴琴之後,戔戔又買購許多鮮花糕點等物,往城外墓地祭祀吳暖笙。

途中恰好碰見賀若雪,姐妹倆便一同前去。

戔戔問起永仁堂修繕得如何,若雪嘆息道,“永仁堂屢遭挫折,被砸被毀至少有三次了。濟楚嫌那塊地方晦氣,請個風水師父來,準備另購寶地重開鋪面。”

戔戔唏噓,“那是他和沈舟頤半生心血,說棄就棄,着實可惜。”

“濟楚幹勁滿滿,說好好做事,總可以東山再起的。”

吳暖笙墳前小草青青,夏有蟬鳴冬有雪,靜謐寧靜,姐妹倆跪在墳前以酒瀝地。

賀若雪喃喃對吳暖笙道:“娘,女兒有孩子了,名叫虎兒,是個白白胖胖的哥兒,下次來看您我把他也帶着。”

戔戔望向茫茫空氣,她如今按吳暖笙所願嫁給沈舟頤了,也懷有孩子。吳暖笙不總說沈舟頤是老實人可以託付終生嗎?現下大可以安心。

鳥語啁啾,溪水嘩嘩。

隔岸,便是邱濟楚他爹爹墳包。

沈舟頤抱得太緊,戔戔仰頭埋在他他衣襟中,差點窒息。

祭祀過吳暖笙,賀若雪要回邱家照顧虎兒,戔戔便獨身提着籃匣回賀府。

戔戔欸乃,往事如煙不可重來,那些曾經她認為痛苦無比的回憶,真正松釋開來就會發現,還挺有意思。

“我和濟楚費儘力氣才把舟頤哥哥救回來,後來他聽說你在北地,執意要去北地找你。北地又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你忽然死心塌地跟舟頤哥哥?”

戔戔怔怔,“哥哥……?”

“我和舟頤哥哥做了個交易。”

平凡寧靜日子如此,生活本不該有那麼多大風大浪。

她又路過城外那條小溪,溪水清亮亮,蜿蜒曲折,一如往昔。

他顫唞的啜涕,深情的呼喚,極度害怕失去的心智……使戔戔本能地生出幾分惻隱之情。

只要她安安心心留在沈舟頤身邊,沈舟頤便救晉惕。因果這麼簡單。

戔戔也擠出一個笑容,“是呀。”

回到賀家門剛入桃夭院,便見沈舟頤神情蕭索地佇立在冷風襲襲的庭院中,眼神落寞,悲傷一層溢過一層。

賀若雪微感欣慰,“無論怎樣,你願意和舟頤哥哥重歸於好,便是提着燈籠找不到的好事。”

回去時,兩姐妹邊走邊談天。

吳暖笙被一段錯誤姻緣貽耽終生,死後終於可以與喜歡的人葬在一起。

天氣陰涼,西風侵人肌骨頭,木葉紛紛落下,黯然銷魂,襯得人比黃花瘦。

戔戔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將這件窘迫事講給賀若雪聽。

猶記得當初賀二爺被趙閣老的惡犬咬死時,她無依無靠,曾在這條溪水旁緬懷賀二爺。沈舟頤當時問她願做他的妻,還是晉惕妾?

其實人家晉惕哪讓她做妾了,都是沈舟頤為奪娶她故意胡說的,她當時那麼天真竟然相信……他也真是處心積慮。

沈舟頤看見她,枯槁的神色驀然一亮,踉踉蹌蹌衝過來,將她死死抱住,像個迷失小孩重新找到親人。

沈舟頤也真是反覆,明明他前日還誇下海口放她走,讓她找尋自己幸福。她真一走了,他又是這般如喪考妣。

“戔戔,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和晉惕離開,再也不回來。”

戔戔盡量微笑着,耷拉在兩側的雙手緩緩揚起來,回抱住他。

“我沒有,我只是和若雪姐姐去城郊掃了掃母親墓地,”

停頓片刻,她許諾道,“我既答應過給哥哥做妻子,便一生一世都守約。”

你是我的束縛,我自願束縛在你身邊,還盼望你將來也信守約定,待幾個月孩兒降生后,你能大發慈悲把晉惕救活,讓他也過上正常人生活。

——這是戔戔心裏話。

沈舟頤一時怔忡,心知肚明,戔戔是為了晉惕才屈身辱志留在他身邊。

他自然得償所願,但總覺得戔戔真正愛的那人是晉惕,他偷了晉惕的。

可真放她和晉惕在一起嗎,或許曾幾何時他確實這麼打算的,但方才醒來發現戔戔消失時,他捶足頓胸,那麼落寞,那麼凄涼,恨啊,苦啊,怨啊,恨不得自己從沒活在這世上……他才知道之前放她走的念頭都屬異想天開,他再也無法放棄她。

偷來的也行,只有身子沒有心也行,只要能得到她。他卑劣,但用卑劣偷來的蜜,也是甜的。

沈舟頤不能沒有戔戔。

沈舟頤長眸垂了垂,掩去悲喜,握住戔戔兩隻清麗纖細手腕。

戔戔一個窒息,長久沉痾折磨后,她再次感受到力道……那個外柔內剛的沈舟頤又回來了。

但凡他還活着,便是一副鐐銬,把她生生世世都鎖住。

戔戔道,“沈舟頤……”

沈舟頤枉顧她呼喚,俯身舌頭探進她唇中。

戔戔嚶唔一聲,失去說話能力。饒是他殘廢,吻也這般疾風驟雨。他原本不適宜長久站着,卻為這個吻停留許久。

本來可以更進一步的,奈何戔戔懷着孩子,他們感情只能淺嘗輒止。

·

北地走一趟,晉惕莫名其妙變成了植物人,魏王爺和魏王妃為他請來許多大夫,竭力希望挽救兒子於危難。

可沈舟頤下毒的辦法隱蔽又高明,尋常庸醫根本發現不了這是雪葬花毒,更遑論解開。

正如約定那樣,喚醒晉惕的唯一辦法就是戔戔拿終生幸福去換。她須得踏踏實實給沈舟頤當老婆,為他生下孩子,與他白頭偕老,自稱“沈夫人”……否則晉惕活屍也就變成了真正死屍。

所有情敵都被掃除,再無人跟沈舟頤爭戔戔。她似只被砍斷翅膀雀兒,徹底落在他手心,一輩子都只能活在沉悶的垂花門裏面。

姚珠娘聽說女兒和女婿從北地回來,女兒還有着身孕,毛遂自薦,要幫戔戔帶孩子。

賀家便是再衰落,一個奶娘還是請得起的。姚珠娘唯利是圖,行為粗鄙,戔戔若把自己孩兒交給姚珠娘帶,豈非耽誤孩子一生。

姚珠娘討不得好處去,只能當個下人寄住在賀府中,照看戔戔的孕事。

戔戔和這親娘沒什麼好說的,姚珠娘留下都為著討更多銀兩,根本非是為自己,因而戔戔對姚珠娘愛答不理,對已故去的養母吳暖笙感情反而更深些。

沈舟頤一日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大抵是重新燃起了活着的鬥志,想辦法醫治。

他意識到身體是本錢,只有一副健康的身子才能繼續和戔戔廝守,養育他和戔戔孩子、和晉惕斗,所以他得儘力治好自己。

但他傷得太重,又灰心沮喪那麼久,沉痾豈是說好便好的。饒是妙手如他,治癒過程也困難重重。

戔戔善解人意,常常在書房陪伴他,給他沏茶、研墨、剪燭芯,陪他熬夜。

她說,“從前覺得你壞,唯一好的就是你的臉。哥哥若有辦法,一定要先治臉。”

她喜歡英俊清雅的,而不喜歡毀容。既然餘生幾十年註定都得和沈舟頤共度,戔戔還是希望他皮囊能好些。

沈舟頤惋然,“我雖各科都有涉獵,還真沒替人改過容貌,更別說我自己的容貌了。”

又問:“我現在很醜嗎?”

戔戔看着他臉上猙獰傷疤,破碎的五官,認真點頭。

“丑。晚上看見哥哥,要做噩夢的程度。”

“那你還留在我身邊,可是因為喜歡我這個人,這副魄兒?”

戔戔咋舌,搖頭。

想什麼呢,當然非也。

她也想走啊,可腹中骨肉還有晉惕的生死存亡深深禁錮住了她。憑這兩條,沈舟頤毀容再厲害、她再不喜歡,一輩子都被牢牢束縛住。

沈舟頤沉吟片刻,臉,本是最不重要的東西,戔戔卻最喜歡。

沈舟頤答應她:“如果有救我會先治臉的,哪怕讓我用其他地方去換。”

戔戔這才霽然。

除去五官之外,沈舟頤雙目也傷得十分厲害,燈燭下看書常常眼花重影,再無法如往昔那般焚膏繼晷讀書了。

他眼睛酸澀溢淚時,戔戔便在旁幫他誦讀。她嗓音那麼甜、那麼軟、那麼好聽,以至於沈舟頤常常不能專註於醫書本身內容,而被一個秀色可餐的她迷得心旌搖曳。

到後來,他索性棄用她讀書了。

事倍而功半。

戔戔微笑道,“哥哥自己三心二意,還要反過來怪我。”

沈舟頤憐她懷着身孕辛苦,怎能長久陪伴自己熬夜,溫言呵護她好好去睡,留他自己在藥房配藥就行。

戔戔還欲堅持,沈舟頤捂住自己半邊臉,淺笑盈盈,在她耳邊逗她,“戔戔想不想一覺醒來就看見我的臉恢復如初了?唯有好好睡覺,驚喜才能實現。”

戔戔深以為忤,撇嘴,“胡說,當我三歲小兒。”

沈舟頤柔聲道,“乖啦。”

他捧起她嘴角,吻溺千萬遍,才戀戀不捨離去。

他是多麼喜歡她呀。

望見天空玉盤般的明月,沈舟頤撫摸自己臉,還有半邊嚴重損傷肌膚。

是了,戔戔喜歡英俊的。

他從前不說多英俊,總還能看。

為著戔戔的喜好,他也得趕快恢復過來。

戔戔第二天醒來,沈舟頤徹夜未歸。

她披上件衣衫信步往小藥房走去——永仁堂被毀后,裏面一些倖存的珍貴藥材統統被搬到賀府柴房了,作為臨時小藥房。

沈舟頤伏案睡在狹窄的藥方小桌上,摸摸他手,凍得冰冷。

他應該通宵在研究藥方。

戔戔取下臂彎的斗篷,蓋在他肩頭。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沒有那麼恨他了。如果她註定要嫁人的話,嫁沈舟頤彷彿也可以。

起碼日子能這般好好地,平靜地過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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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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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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