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穢靈纏身
第九十四章穢靈纏身
懷音來到津城一中,昂起頭看向被偌大一團黑氣籠罩的校園。
本該是擁有最勃勃生氣的校園此刻正無聲無息被看不見的黑氣吞噬,一點點蠶食掉其中人們的正面情緒,徒留怨念、憤恨以及絕望等狂熱起來的負面情緒。
她的忽然出現嚇得門衛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興許是受到黑氣影響,他張口就罵,橫眉豎眼像是要吃人那樣。
“你誰!你怎麼在這裏!”
“這裏是學校,閑雜人等不要亂進!”
懷音眼角上勾挑了他一眼,眼中寒意襲去,瞬間讓門衛噤了聲。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冷徹心骨的眼神,足以將他壓入深冷的海底,讓他氣都喘不上。
幾秒后,門衛畏畏縮縮縮回身子,蠕動着嘴唇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她也不跟他計較,而是直接打電話叫監管局的人來收場。
接下來這個學校會鬧翻天,她並不希望有外界的人會知曉這種事,於是下了陣法將這裏隔絕起來。
杭建手裏的穢靈,應當是他們特地飼養的,就像那隻只知道吞吃的饕餮一樣。
邊走,她邊虛空畫符,腳步飛快的同時,一張張金色的符文在空中凝成,沒有飛向校園的每個角落,而是沒入她的身體。
鮮艷的紅從紛亂髮絲間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在死一般的寂靜中發出足以扯緊神經的響亮聲響。
她只是用力、狠狠撞着桌子,完全不顧疼痛與旁人的震驚。
當時他出現在屋子裏的時候,他很快將穢靈收起來以防她的攻擊,但懷音還是眼尖看到了一台電腦上最新收到的任務者信息。
那甚至不能被稱為眼睛,大片的白中只有一點綠色小點,死死咬住在場人的身影。
從牙縫裏飆出的血液飛濺到旁邊的同學臉上,她捂着臉尖叫起來,整個教室里的人都被嚇到呼吸停止,又害怕又恐懼躲到一邊看着辜樂發神經一樣自/殘。
穢氣是集世間大惡產生的一種靈身上帶的東西,這東西可以腐蝕人/鬼/仙的心智,通俗來講就是心魔,甚至可以幻化成實體怪物。
很快,暴怒、焦慮、害怕、嫉妒……等等情緒在他們臉上顯現,他們開始互相撕扯毆打起來。
只要有惡,穢氣永遠不會消除。
有人衝到別的班級,身上的黑氣一下沾染到其他人,彷彿極速傳染的病毒,幾乎是半小時不到,整個校園就成為了惡念的狂歡盛地。
跟不要命一樣,怎麼狠怎麼來,動手動桌椅板凳,像是不死不休才讓人徹底滿足。
“惡念……我要惡念!”
是天道仁愛,不忍穢氣作祟,故設置了穢靈成長的門檻,尋常穢靈一般只擁有蠱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成長成懷音所見到的那團穢氣那般模樣。
任務者12765號,辜樂,17歲,目前所在地區津城一中。
班級里的同學們被射中一瞬間,原本還驚恐萬狀的表情紛紛像是定格一樣,僵硬地停住,又僵硬地失去所有神采。
*
事情最先是從五班發生的。
“可能是癲癇,來兩個力氣大的男生幫我把她壓,千萬不能咬到舌頭。”
黑氣見縫插針滲入他們的身體,轉瞬就消失不見。
不過在眾人驚詫目光緊隨之下,她忽然抬起了頭。
被掀翻到地上的老師和兩個男生就在她不遠處,均被她詭異的行為給嚇住了,愣愣撐着手臂在地上,目不轉睛盯着辜樂,試圖想要觀察出她下一個動作。
雖然這場面可以稱得上是恐怖片,但老教師仍然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好好!你先去,我們馬上就到!”王雙程在電話里急切喊道,說完就掛了。
“惡念…我要惡念!”
辜樂深深低着頭咕噥自語,喉嚨里發出哈哧哈哧的粗喘聲,類似於野獸怒吼,又像是髒東西的詭叫。
要麼辜樂本身八字就是與穢氣極其契合,要麼就是這裏的穢氣不止一縷。
她對王雙程說著大概情況,視線落在頭頂凝聚的黑氣一動不動。
上課上得好好的,辜樂突然劇烈顫唞起來,好似是犯了癲癇,頭一下一下往桌上磕,磕到頭破血流她都沒有停止。
“殺……殺了你們。”
與此同時,瘦小的身體漲大起來,無數尖銳的黑刺從她的脊樑里、毛孔里長出來,待長到小臂長短,突然齊齊射出,正中每個人的眉心之中。
“樂樂,你沒事吧?”辜樂的朋友試探性地詢問。
她暴喝一聲朝老教師撲過去,凶神惡煞咬住她的腿,咔嚓咔嚓咬掉一塊肉吞了下去。
血液糊滿她的臉,她雙眼漆黑一團,慢慢悠悠褪去顏色,變成超乎尋常的白。
誰也不知道這裏實際上早就被穢氣包裹籠罩,裏面所有人的負面情緒最大化被勾了起來。
“對,儘快趕過來。”
縱使被飼養的穢靈十分強大,可它畢竟要分出那麼多氣給每個接受任務的人,絕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幅場景。
懷音摁掉手機界面,站了會,這才往校園裏而去。
在外面的人看來,一中還與往常一樣,學生們的歡聲笑語飛盪在天際,織出青春洋溢的活力氣息。
她率先跑到辜樂身旁,男生們在她的指令下去拉辜樂,沒想到辜樂彷彿吃了大力丸一樣,輕輕鬆鬆掙脫他們的手。
過去不知道多久,辜樂依舊沒有回應。
台上講課的老師是位老教師了,她不是沒有見到過類似的場面,當機立斷把手機遞給最前排的學生讓他打電話叫救護車。
穢氣能影響人的心智,但前提是那些人心緒不穩。
當然肯定有小部分人天性樂觀積極,如此強烈的欲/望沒能影響他們很深,因此他們只是覺得焦躁,在發現整個學校變成殺人樂園后,他們躲了起來。
其中一人就是辜樂的好朋友,起先和她搭話的女生師小雅。
趁着混亂,師小雅和幾個男生女生將被咬傷腿的老師搬到同層的化學教室,並將門鎖了起來。
“用課本把窗戶都糊住,聲音都輕點!”
“徐烈,你們把凳子桌子搬過去都堵住門,別讓他們進來。”
“小蘇打,你和我一起簡單幫老師包紮一下。”
師小雅有條不紊指揮着大家,她讓另一個同學先打電話報警,自己則拿了教室里存放的紗布幫老師清理傷口。
“我去找酒精,你就摁住。”她對小蘇打說。
被稱為小蘇打的女生顫顫巍巍按壓住老師的腿,老師疼得神智不清,一直在發抖,她也嚇得跟着一起抖起來。
抖了會,她終於忍不住小聲啜泣。
“小雅,是世界末日了嗎?”她想到電視裏經常拍的套路,小心翼翼說出那個壓根不可能成為真實的詞語。
“是喪屍嗎?老師會變成喪屍嗎?”
“你閉嘴吧!要變喪屍早就變喪屍了!”
正輕手輕腳拖桌子的徐烈脾氣火爆,聽她這麼說就來火,登時兇巴巴讓她少廢話。
大家都還是青春年少的少年,遇到事到底沒壓抑住,他聲音有些高。
“噓!”
師小雅聽見聲音,連忙讓兩人都閉嘴,她貼在門口聽了會,走廊里尖叫聲奔跑聲層出不窮,看樣子短時間內很快就會突破這裏。
最後她一臉凝重回到小蘇打身旁,蹲下`身拿酒精浸透紙巾擦去老師腿上傷口的臟污。
傷口深可見骨,白花花的肉旁還有着深刻的齒痕,因為鮮血不斷湧出,以至於對比的肌膚更加慘白。
一切都是那麼可怕,一切都讓他們猝不及防。
最最可怕的是有黑色的霧氣如附骨之蛆般依附在老師腿上,肉眼可見的是,它正在不斷游移,似乎想要一併吞噬老師。
老師疼得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聲,如果不是她疼暈過去,估計也會像外面瘋狂的同學們一樣。
這讓師小雅也感到害怕,但她目前不能表現出來,一旦她也露出恐懼的情緒,這裏的人都會被一網打盡。
“小蘇打你別怕,不會有喪屍的。肯定是發生了其它的事。”
回想起辜樂的不對勁,她動作一頓,顯然在為好朋友的遭遇傷心。
幾秒后,她故作輕鬆地笑笑:“放心吧,只要警察來了就沒事了。”
然而事與願違,被她指揮去打電話的同學挫敗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將手機摔在地上,接近崩潰地大吼道:“打不通!信號全斷了!沒人來救我們了!”
這裏誰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誰都不是小說里開金手指聰慧睿智的主角,片刻冷靜之後就是無窮恐懼蔓延。
這位同學已經被恐懼染上雙眼,眼周猩紅一片,他漂浮的目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老師,突然覺得再留在這裏就是等死。
糾結幾秒,他忽然哆哆嗦嗦站起身。
“我要跑出去,我一定要跑出去。”
“我才剛過十六歲生日,我不想死啊!”
說著,他瘋了一樣扒拉着凳子想往外跑,徐烈眼尖,一把攥住他不讓他亂動,奈何驚懼上頭的人總會爆發出強大力量,他竟然硬生生撞開了人高馬大的徐烈。
好不容易堆好的凳子桌子被他弄倒,發出乒鈴哐啷的巨大聲響,隨之一起響起的,就是門外越來越近的尖叫聲。
師小雅和大家這會是沒轍了,手足無措看着他將眾人一起推向死路。
壓抑的哭泣聲漸漸釋放,小蘇打越哭越大聲,嘴裏不停念叨着自己也不想死。
“別哭了,別哭了!”
想要逃跑的男同學單手捂着耳朵,單手費力從縫隙中擠出去。
求生欲讓他不敢停滯動作,他的頭已經伸到了門口。
只要再一點點,他就能逃出去了!
只是他看見走廊的牆壁上到處都是血液,地上亂糟糟躺着很多人,桌椅板凳的木頭渣滓滿地飛舞。
不斷有別的樓層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也不斷有急促的奔跑聲傳來。
男生心驚膽跳、小心謹慎地挪動着身體,生怕驚動發了瘋的同學們。
“嘀嗒。”
他臉上莫名有濕意襲來,他怔怔摸了一把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坨黃綠黃綠的渾濁黏液,液體裏還混着血液的粉。
“嘀嗒。嘀嗒。嘀嗒。”
接連掉落下來的黏液糊住他的雙眼,他本能朝上看去,想要知道這是什麼。
吃力撥開黏液,入眼的是辜樂化成的怪物如同八爪魚依附在天花板上一樣,尖銳的黑刺刺入牆壁穩固它的姿勢,也不知道它把辜樂怎麼了,那醜陋還冒着氣泡的臉已經不能被稱為臉,真要說起來更像是在沸騰油鍋里炸着的麵皮,隆起一包又一股泡泡。
怪物直勾勾盯着他,長着黑黃獠牙的嘴裏落下黏液,它牙齒縫間還掛着零碎的血肉。
男生愣了半天,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
“啊啊啊啊!”
那是怪物,那是辜樂化成的怪物嘴巴里掉下來的口水啊!
“啊……”尖叫聲高揚到一半戛然而止。
呆在教室里的師小雅他們也像是被砍斷了喉嚨,聲音卡着一點都發不出來。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巨大黑影從天花板跳下來,狠狠咬斷了男生的頭吞了下去,然後它站在門口,隔着半堆着的東西遙遙和他們對視。
冷血殘虐的眼神彷彿就地把他們凌遲處死,陰森寒意深入骨髓,讓人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要……要死了嗎……”小蘇打嗝了一聲,眼淚嘩嘩流下,她卻哭不出來了。
“死個屁!”
徐烈最煩女生支支吾吾哭,他媽跟他說過,是男人就不要讓女孩掉眼淚。
他看了眼大家,只有他算是在場唯一一個壯實的男生,他突然笑了,推着師小雅他們就往窗口走。
“師小雅,這裏是三樓,不算高,要想活就帶人跳下去,這裏我來拖延。”
說完,他轉過身,冷着臉朝怪物豎起中指。
“你丫有種沖我來!”
怪物彷彿被他挑釁成功,陰冷雙眼緊緊盯着徐烈。
它知道射出穢氣對他們沒有用,乾脆它直接撞開阻擋,高高蹦起,黑氣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爪子,用力朝徐烈壓下去。
反正都是死,只要死了就行!
只要這些人死了,它的任務就完成了!
徐烈蓄勢待發準備扛下這一擊,雖然他知道自己只是螳臂當車,但他很自豪自己此刻的行為。
如果有機會,他必須得親口跟他媽和兄弟說,嘿,小爺我也是能捨命保護同學的英雄!
怪物大爪子壓下來的掌風凜冽,刮來的風讓徐烈下意識閉上眼。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金光從斜里空檔橫着飛過來,徑直攔腰劈斷怪物的身軀,爆漿一樣的黃綠液體統統灑到了徐烈身上。
“靠靠!”
徐烈睜開眼,飛快抹掉嘴巴上的噁心黏膩,最終還是沒忍住那怪味,彎腰嘔吐起來。
他差點沒匍匐到地上,劇烈顫動的視線里只能看到同樣摔落在地、分成的兩截身體。
哦不,還有一雙黑色布鞋,以及骨相精緻的腳踝。
莫名地,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人來救他們了。
徐烈興奮地抬起頭:“別跳了別跳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年輕小伙的吼叫聲又大又吵,懷音不耐煩捂住耳朵,嫌棄地皺起了眉頭。
“麻煩閉嘴。”
徐烈憨了吧唧摸摸頭:“好的!”
他現在那叫一個精神振奮,瞧瞧來人這臉、這氣度,妥妥大佬啊!
而正準備要跳樓的師小雅等人:“……”默默收回腳。
真奇怪,剛才還緊張逼仄的氣氛一下子就輕鬆起來了呢。
見這裏終於安靜下來,懷音這才不緊不慢收回按在耳朵上的手。
她慢悠悠踱步到怪物身旁,輕飄飄落腳踩住它的腿,卻叫它動彈不得。
不知什麼時候刻在她鞋底的金剛去穢符閃爍着耀眼奪目的光芒,一落腳,便如浩瀚星潮向四周奔騰而去。
這道符的光散得很寬很廣,師小雅幾人跟看到了什麼科幻大片一樣,看到無數符文虛影從那雙素淡的黑色布鞋下飛出。
飛到沾染黑氣的走廊上,飛到神智不清的同學們身上,飛到老師腿上的傷口上。
符文金光所過之處佛音靡靡,氣息甘甜清冽,凈化所有污穢,蕩平一切黑暗,迎來美好的希望。
徐烈都看懵了:“卧槽好屌!!”
師小雅緊張地咽口水:“……她,好眼熟啊啊?”
還擱那抹眼淚,慢半拍的小蘇打:“欸,不用跳樓了嗎?”
“當然不用。”懷音冷笑,她來了還需要他們跳樓嗎,可笑。
“去救人。”她讓黑曜現形去集結清醒過來的學生老師們。
黑曜得令,迅速飛身躍出去。
眼睜睜看着憑空出現一美型男子的幾位同學頓時:“!!”
救命啊媽媽,今天真的長見識了!
而被死死踩在腳下的怪物此刻正處於截然不同的狀態里,它又驚又怒,鼻孔都在冒煙。
不是疼,而是氣的。
那恐怖的眼睛震驚地瞪圓,它麻木看着自己的腿被金剛符灼燒,然而這女人左手飛快結着時間回溯的印,以至於它要一遍一遍承受被灼燒的痛苦。
“你…!”
該死的玄師,竟如此惡毒!
懷音垂下眼,看到它因痛苦而難以名狀扭曲的臉時,她金瞳中沒有睚眥必報的痛快,而是有戾氣不斷翻湧。
“我很不喜歡用佛家的東西,偏偏對付你最好的就是這金剛符。”
“他倒是知道怎麼噁心我的。”
沉冷說完這兩句,目光觸及的地方全是怪物臉上冒起又消失的黑色水泡,水泡里是無數掙扎哭泣的冤魂,他們掙不脫這束縛,只能推擠着怪物表皮,最後脫力被吞噬。
原來無名神是這樣的抓走人類靈魂的。
原來杭建知道自己發現了穢靈,所以直接將它送了過來以絕後患,所以這座學校才會變成這樣。
真是和打不死的蟑螂一樣,越來越令人噁心。
懷音不再忍耐,用力碾了碾它的腿,直至骨骼盡碎,她才盛氣凌人地宣佈它的結局。
“你不會死,我要你以穢靈之身,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清醒看着自己行善事、做好事。”
這回輪到穢靈:“!!”
惡毒的臭婆娘,這跟要它死有什麼區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