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江延一隻手往下遊走,林溪緊緊揪着他衣襟,在江延側頭時他恍惚間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香水味。
林溪以為自己聞錯了,然而當江延的吻一個個落下,頭髮掃過他鼻尖時那股香水味更甚。
江延從來沒用過香水,可他身上的香水味非常濃郁,不知要跟人貼到多近才能沾上。
如果是去學生家裏補習不可能沾到這麼重的香水味。
林溪想到他最近奇異的行為,越想越不對勁,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江延,裹好身上的浴袍,瞪大眼看他。
江延正上頭,被他突然推開有些怔愣,喘着起伏的粗氣輕吐了口氣。
林溪問:“你身上為什麼會有那麼香的香水味?”
江延一怔,下意識抬起手臂和衣服聞了聞。他就怕被林溪發現,每天都清理得很乾凈。
林溪提醒:“頭髮上。”
江延一聽就知道林溪要生氣,立刻表態:“不去不去,再也不去了,行嗎?”
林溪難得看到江延如此低落的情緒,一時啞然,過了良久才道:“你別去酒吧了,我帶了錢。”
江延聽笑了,起身看他:“拿了你的錢,不還是相當於靠他們。”
林溪氣呼呼地看他,想到江延兼職幾天的工資全部上交,又說不出責怪的話。
可炒股需要原始資金,為了證明自己一分錢都不靠家裏也能養活林溪,他離家之後身無分文,壓根什麼都做不了。
江延無言,酒吧本來就有各種各樣的香水混合,難免沾染各種香味。
江延急了,直接拎走了他的行李箱:“靠,你倒是讓我解釋兩句啊。”
見林溪還在不高興,江延舉起四根手指發誓:“我向你保證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連別人的手指我都沒碰一根。”
林溪看他兩秒,直接轉身進了房。
雖然林溪面上與平常無意,但江延能感覺到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立刻追上去:“你跑那麼快乾嘛,都不給人解釋的機會?”
江延把自己找兼職的經歷一一告訴他,他從小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從來沒想過找兼職需要這麼麻煩。
林溪從小過着金貴的生活,他實在捨不得帶他住差得賓館。而來錢快,又有充裕時間的兼職無非就那幾個。
江延頭疼得將腦袋埋進林溪肩窩,有些挫敗:“我媽說得對,我現在離開家根本沒能力養活你。”
“還給我。”林溪冷冷地說。
江延想拉他,林溪飛快地往後一縮,連動作都比平時利落。江延第一次發現這隻貓反應能力這麼快,看來以前都是縱容他,才讓他隨時隨地能抓到。
林溪冷冷地站在一旁,江延看了他幾秒,忽地嘴角一勾,走上前一步:“你在吃醋?”
林溪眼神冷淡地瞥他一眼,又轉過身去收拾其他東西,江延不再逗他,將人抓回來:“我給你解釋行吧?”
林溪直接打開衣櫃拿出了衣服,準備收拾行李回家。
回報高的也都需要原始資金,比如炒股,之前江開毅就帶他玩過,江延邏輯思維能力強,心態又穩,江開毅曾說他有天分。
“可你剛高中畢業,你能怎麼辦?”林溪問,“你還想去酒吧嗎?”
能找到的兼職大多工資都很低,一個月都難以支付他們兩天的房費,時間往往還很長。
林溪兀自生了一會悶氣才道:“那種地方很亂。”
“嗯,我知道。”江延安撫他,“所以我不去了,行嗎?你要是不高興?那我罰跪搓衣板?”
林溪不想跟他耍嘴上功夫,沉默了片刻道:“姨姨今晚打電話給我,讓我們回家,她說她想跟你好好聊聊。”
江延看他半晌才問:“你想回去?”
林溪看他一眼,點點頭:“嗯。”
江延沉默了許久才道:“如果回去我媽非要讓我們分開怎麼辦?”
林溪道:“姨姨不是這樣的人。”
“你別管她是不是這樣的人,你先告訴我,她讓我們分開怎麼辦?”江延問,“你會不會聽她的?”
林溪沉默了好一會。
江延道:“既然你回答不出……”
“不會。”林溪像是想通了一般,開口道,“我會如實告訴姨姨。”
“告訴她什麼?”江延問。
林溪:“我們在一起了。”
江延:“你覺得告訴她有用?”
林溪思忖片刻道:“如果她真的不讓我們在一起,我就不找女朋友了。”
江延看他。
林溪與他對視片刻,認真道:“我會和你站在一條戰線的,而且你說過我們已經長大了,他們沒辦法強硬對待我們。姨姨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我們態度堅決,她不會逼我們的。”
江延知道鄭嵐不是個不講道理的家長,如果她不講道理,很可能他從小就已經被揍無數次了。
他只是想要林溪的態度。
只要林溪是堅定的態度,一百個鄭嵐也分不開他們,只有林溪不堅定,他們才會面臨分開的危險。
江延淡笑了聲:“行,信你一次。”
他們回家那天,鄭嵐特意沒去公司,在家等他們。
鄭嵐也沒為難他們,依然保持一個態度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如果非要在一起,她就當沒江延這個兒子。但為了不耽誤他讀書,表示仍然願意為他支付大學的學費和家裏的食宿,但其餘任何費用都不再提供。
她很了解江延,他們都是在庇護下長大的小孩,根本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不明白金錢的力量。沒有金錢和權利,再沒有學歷,他將在這社會寸步難行,更別提給林溪優渥的生活。
除了食宿和學費,大學四年他一旦動用了家裏的錢,就自動和林溪分手,並自願出國。
江延同意了,並跟鄭嵐簽了協議書。
雖然不能用家裏的錢,但江延以前的私人財產也不少,除了跟林溪同款的手錶以外,他把值錢的,以及具有收藏價值的小汽車和模型都抵押賣了。
這個暑假林溪就看他忙進忙出,以此換了第一筆原始資金準備自己炒股。
有了正事干,江延天天黏着他的時間也少了,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坐在電腦前。一有休息的時間就去隔壁畫室找他,有時候困了也非要靠在他身邊休息。
半個月後高考成績出來,林溪不出所料全市最高分,江延也如願超了林溪想去的那所學校的分數線。
老爺子高興極了,退休后沒事情做每天都要炫耀兩個孫子的成績,江延趁他心情好順便出了個櫃。
老爺子一時如鯁在喉,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了,反正炫耀的話是說不出口了。
人家一問他那兩個寶貝孫子,老爺子也沒話可說,然後在某一天看書的晚上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傍晚給他們算得一卦。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早有定數。
老爺子摘下老花鏡嘆了口氣。
最長的暑假即將過去,臨近開學前江延靠炒股賺了點小錢,打算帶林溪去海邊玩。
鄭嵐原本是想讓江延知難而退的,看到他賣東西時也沒想到他能折騰出什麼名堂,沒想到兩個月過去還真被他炒出了點名堂。
雖然比起他們偌大的家產來說不值一提,但當個零花錢沒問題。
鄭嵐意識到事情有些脫離自己的掌控。
在這之前鄭嵐始終覺得兩個小孩是因為從小待在一起習慣了,把親情的依賴當成愛情,也沒覺得他們會認真談戀愛。
以及江延這種鬧騰又愛玩的性格,她並不覺得江延能改掉本性,然而他整整兩個月閉門不出的耐心還是令她產生了意外。
從江開毅那得知江延確實賺到了一點零花錢后,鄭嵐打破了以往對他的認知,決定找他們好好聊聊。
她不是個不開明的家長,但她必須搞清楚他們的想法。如果真是習慣和依賴,慢慢淡化,以後上了大學遇到喜歡的人說不定就好了。
如果真是互相喜歡……
鄭嵐當晚就找來了林溪,詢問他的想法。
林溪一直是比較內斂乖巧的性格,鄭嵐從來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藉著這個機會第一次和他詳聊了許久。聊她第一次看到林溪時,覺得他好可愛,真希望他是自己兒子。聊到他成長過程中發生的許多有趣的事,從小就很乖,接受批評也會乖乖點頭,說什麼都很聽話。
他們全家都很寵林溪,所以導致他高中畢業了還是很單純。
雖然江延是自己兒子,但鄭嵐還是很怕林溪因為太單純而被江延“忽悠”,畢竟江延從小就很會洗腦,天天給林溪洗腦,他是他的。
林溪認真聽着鄭嵐的話,覺得那隻小狗確實是這樣的。但有一個地方不對,江小狗雖然天天說自己是他的,但他很公平,知道他自己是誰的小狗。
鄭嵐說了所有的顧慮,最後道:“小溪,我覺得你太小了,生活環境又非常簡單,經歷的人和事都太少太少。同性不是主流關係,也許你們現在身邊遇到的人都很善解人意,但到了更大的環境裏形形色色的人都會有,也許會有人莫名其妙產生敵意,輕視你們的關係,在背地裏胡亂編排等等都有可能。”
“我不怕你們在一起,但就怕未來遇到更多人,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你們會彼此埋怨,會把從小建立的深厚感情踐踏得一文不值。外面各種各樣的誘惑都有,愛情的考驗是最難的,同性之間尤其。你別看我和你叔叔感情很好,但這是需要漫長時間磨合和遷就,以及強大的責任心的。如果有一天你們之中有一方遇到了更合適的人更大的誘惑,因而分手導致十多年的兄弟情誼反目成仇,這才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林溪沉默了很久才把鄭嵐這段話消化完,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鄭嵐擔憂的點。
他們本身就是兄弟,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如果他們之中有一方不堅定,他們深厚的情感必然會導致掀起一陣血雨腥風。而鄭嵐所說的,愛情必然是經不起考驗的,有太多人一生都在感情之中分分合合,從一而終是極少數。
林溪覺得鄭嵐一定是擔心他,如果他對江延只是普通的依賴,以後遇上喜歡的人,按照江延的性格,那必然是一場風暴。
林溪想了許多,把過去和未來以及鄭嵐所說得那些情況都考慮了一遍。固然他覺得自己確實被保護得太好,生活環境確實很單純,但他並不是無知。
他曾經也有察覺到那種對江延朦朧的心動,只是太習慣了,習慣到跟江延在一起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日常,所以很難辨別心底那一絲隱隱的悸動。
如果非要說他究竟哪裏對江延與眾不同,大抵就是縱容和觸碰吧。
其實林溪從小就不太喜歡和人接觸,或許是童年時的悲慘經歷潛移默化給了他影響,他就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想交朋友,有一隻很黏自己的小狗陪伴就足夠了。
這也是江延限制他交友林溪縱容的原因。
他從來不是一隻好欺負的貓,如果沒有他縱容,他早就伸出爪子撓這隻愛惹麻煩的小狗或者找鄭嵐告狀了,但他沒有。
雖然他從小就會對小狗伸出爪子喵喵叫,可小狗確實很粗魯很會惹麻煩,但這也不妨礙他還是喜歡他的小狗。
他一直縱容着他的小狗肆意妄為,只因為這是他的小狗。
他們的感情界限很模糊,但同時也很深刻,林溪也完全無法想像他的小狗有一天會變成別人的。
如果情侶關係能比兄弟關係更永久得綁定他們,那也不錯。
至少他的小狗永遠是他的小狗。
林溪沖鄭嵐搖搖頭:“沒有誘惑。”
鄭嵐沒理解:“什麼?”
林溪停頓了一會,道:“外面沒有誘惑,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鄭嵐恍惚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有什麼樣的誘惑能比得起十幾年堅定的感情呢?如果真的有,那這十幾年就不會存在了。
她是一個旁觀者,確實無法完全感同身受這份緊密相連的情感,或許他們之間的牽絆比她想像得更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