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魔主往事
第三十四章魔主往事
楚齊昭膽戰心驚走着的機關道,他全然沒想到自己被關在那麼隱秘的地方，如果沒人帶他出去，恐怕他死在裏邊也不會有人知道。
他的身體躺了許久,身體機能還跟不上,一步一步緩緩跟着前方聞錦清。
師峙雪覺得他走得慢,便一把將他背起,清揚嗓音響在耳側，“笨手笨腳，等下外邊空氣沒呼吸到，你就在此送了命。”
楚齊昭發懵地趴在他的肩上,嗅到他烏黑髮間淡淡的、形容不上來，卻異常好聞的花香,那發間銀環微晃,很是吸引眼球。
“小雪。”他輕輕叫他。
師峙雪微轉頭，他看不清楚齊昭的神情,聲音微微緊繃，“你怎麼了？”
楚齊昭覺得鼻子又有些酸了,他分明不是愛哭的人,可記憶回來時總覺得辜負他人良多。
如果他早些知道，師峙雪有那樣的血海深仇，他如何會去追問他。他的發問就是在揭他的傷疤,師峙雪還能忍住不一把火燒了他。
“小雪,對不起。”他低聲道。
魔主剛要拍出一掌泄憤，可身上禁錮的仙術驟然顯靈，將他剛湧起的魔息吞噬得一乾二淨。
陳決洲走上前，濃墨的眼瞳看着他，“他首要目標是殺你，可那人偶大約是殘魂不全，導致言語行動都有差異。”
楚齊昭突然想到，“魔主為何派人去秘境？他尚有之前記憶，只為殺我么？”
然後前任魔主又有了新歡，生下了新的孩子，她把偏愛給予了那個孩子。
“還要我來教你們？現在、即刻去殺了我剛說的四人，尤其那個姓楚的不過是辟穀期，可別再叫我失望！”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無道理，光是人偶力量都如此恐怖，更何論本體。
現任魔主便在一日又一日的無視里沉默壓抑，他瞧見那所謂與他有血緣關係，弱小不堪的弟弟擁有了他本來擁有的娘親關注。
大千世界如此多變，人心如此複雜，今日讚頌神明，明日便可血洗聖湖。
他接着道：“如果那個殘魂製成的人偶是魔主所造，那殘魂保留中的記憶亦是魔主的記憶，那日他一直在尋着伴生草，顯然他殘魂中沒有保留重生前伴生草這一段，因魔主在重生前就已覆滅過靈妙谷，其中伴生草的捲軸燒毀，他應是記着的——”
簾外的雙子目光迷茫，不知魔主為何如此生氣，她們從未拖過任務時間，還是說魔主記錯了什麼？
但萬不可質疑魔主，她們只好垂下眼，低聲認錯。
大約是第一次做娘親，她與尚小的現任魔主還是有過一段類似人間的母子之間的親密關係。
楚齊昭瞪大眼睛，想到了什麼。
師峙雪將他放下,楚齊昭快步朝堂外走去，外邊天光大亮，隱隱還能聽見聖使在遠方傳來歌頌聖城的聲音。
可前任魔主再沒瞧過他。
現任魔主心態已然扭曲，明明身上飽受痛楚卻還在發狂大笑，雙子站在前任魔主身側，心裏只覺瘮得慌。
魔族的血緣關係本就淡薄，當現任魔主再一次看見前任魔主撫摸弟弟的頭時，他執劍向前，擊敗雙子的防衛，在前任魔主複雜震驚的目光中，將弟弟頭顱砍下。
那時現任魔主尚不知，歷來每任魔主都是踏着前任魔主屍體上位的。
所以，他勢必要殺了她。
“真是廢物！若不是你們無能，怎會被他們拖如此之長時間？他們不過是凡人、螻蟻，也不過活了短短數十年，你門活了萬年的殺不了他們不覺一點羞愧？”
楚齊昭突然想起這一句，如果他真是魔主，那他想救回他的娘親？
魔主本身就存活了萬年，他娘又是多久以前的啊——
雙子覺得魔主的心越發難猜了，自從上任魔主魂灰魄散之後，他攪得天下不得安生——可是，上任魔主是他殺的。
魔族只認最強的人為主。
*
魔界
“可笑，魅魔愛上聖子，假扮聖子師兄模樣被拆穿，反死在聖子手中話本都難以寫出此滑稽之事。”
雙子作為極少數知情人，她們原本是上任魔主培養出來的雙魔將，因雙子身份在戰鬥之時能相互配合發揮出極大的殺傷力，一直在上任魔主身邊辦事。
救人？
上任魔主正是現任魔主的娘親，而魔界的觀念完全以慕強為準則，現任魔主生下不久后，她便直接把露水情緣的伴侶殺了。
果不其然，現任魔主遭到了懲罰，他被鞭笞后丟進了毒蟲窟，飽受毒蟲啃噬，而前任魔主前來看過他。
走着走着,他們終於走出了那機關重重之地。
聞錦清溫聲開口：“魔主從未摘過他面上的修羅面具，所以從未有人見過他真正的模樣。”
“那人偶仍按着殘魂的記憶前行，他若是魔主殺你應是第一要務，可他殘魂中卻保留着的本能讓他去尋伴生草，所以，魔主極大可能也要救人。”
她要覆滅世界，將魔族的領土侵佔到世界每一寸角落，她的聲音仿若有魔性，輕易便能激起魔族本性中瘋狂的征服天性。
魔主推倒一側圓桌，蒼白指節攥緊，目光陰狠盯着簾外二人。
前任魔主難得溫和，如同很久以前般對着洞窟下的現任魔主說話，聊的是她畢生的心愿。
師峙雪腳步微頓,復又穩健前行,“我之事與你何關,莫自作多情。”
楚齊昭有個猜測：“那個人偶，莫非是魔主？”
意圖覆滅世界的魔主竟然是想救人！
此話若是與五歲小兒講，恐怕都會遭到笑話。
後來現任魔主修鍊后，他的天賦快得可怕，而前任魔主也飛速與他疏離起來，並常常嚴苛待他，不再對他好言好語，仿若不是她的孩子。
此刻迎着光亮與歌聲的一切充滿着無限希望，沒人能預測到未來這座城會是一座死城。
這難以計量的數字讓楚齊昭有些凌亂，他好似窺見冰山一角，但又未見全貌。
現任魔主猜不出前任魔主的心思，只覺得他的寵愛被奪，便愈發刻苦修鍊，他的天資與新生的孩子差距甚大。
除了魔主，還會有誰？
魔主要救誰？
‘聽他們說仙界很厲害，我想要仙界去救娘。’
他將會為魔族開疆拓土，她所有想要的，他都會搶奪過來。
而他也如願了，離開毒窟后，他一劍刺穿她的心臟，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在最後時刻沒有反抗，而是動用禁咒將自己魂魄震得魂飛魄散。
雙子皆吐血倒地，對眼前一幕雖心痛，卻不意外。
從前任魔主為培養起現任魔主時，就必定會有今天。
她們看見前任魔主死前笑着摸現任魔主的面頰，“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孩子。”
現任魔主難以置信看着她，如果她一切所為是因為厭惡他還能讓人徹底死心。
可她不是，她是為了培養下一任魔主，做出的一場戲。
往後萬年，雙子不知見證他多少的故事，本以為該死的她們沒有被殺，倒是一直留了下來。
而他卻保留了少年的模樣，再沒變化過。
思緒漸漸回籠，今已經相隔太遠，她們有些難以想起上一任魔主模樣了。
而聽令於現今的魔主，是她們的使命，也是前任魔主所期盼的。
“是。”雙子齊聲答道。
*
雙子其實不知魔主為何突然盯上了從未有過交集、且毫無威脅的普通修士。
但魔主行事一向是摸不透，也並不會讓她們知曉。
她們悄然潛進了聖城，這裏與魔界完全是兩個極端世界。
到處都可見身穿白斗篷的人，時不時駐足朝城中心最高雕像祈禱一些什麼話語。
而這樣的人，最讓魔族最瞧不起。
魔族信奉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信奉別人不如提升自我才是硬道理，可魅魔這個意外——
真是給魔族丟人！
但是當雙子看見那聞名的聖子本人，心裏的輕蔑逐漸化為了一種不怪乎此的肯定。
她們見過不知多少人，可如此風姿卓絕的，世上都找不出幾個。
都說美人易出，可風骨難尋。
聞錦清有一副好相貌，又有遺世獨立的氣質，靜觀都覺得賞心悅目，更別說要有傷害他的想法，都會覺得慚愧。
不過下一秒，那秀極的眼睫輕抬，朝她們方向看來。
怎麼會，他是在看向他們這邊？
認出了她們？
不對，他都不認識她們。
那漂亮的唇角彎起，修長雙手掐決，在聖堂周邊的聖使、草木，一切都靜止下來。
包括身披斗篷，靜止住的雙子。
空間好似凝固了。
突然有道寒入骨髓的靈力逼近，雙子似踏入往生界般冰冷。
一道劍光利落割破其中一人的喉嚨。
“姐姐！”雙子看見鮮血噴涌，能讓她反應的時間太短，等她能自控瞬間抱緊姐姐軟倒身軀，想要帶她走救治她。
“快——走。”姐姐喉嚨一道血痕，鮮血刺痛了妹妹眼睛，然後止住了呼吸。
“不要！”妹妹含淚站起，她舉起長劍沖向殺她姐姐之人。
那人凌空於天上，青色髮帶挽起烏黑髮絲，俊俏面龐淡淡看着她。
陳決洲一眼便認出這是他重生前在青啟門中殺死的雙子。
可妹妹還沒靠近，身後一道赤焰的箭光破空，直接洞穿了她的心臟。
她直直從天空栽倒，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她們會殺不死這幾個凡人，他們又是如何變得這麼強大？！
師峙雪掌中之弓消失，他瞥了一眼身側的楚齊昭，“你還沒出來多久，又被盯上了。”
也不過幾秒，楚齊昭只眨了下眼睛，眼前一切便成定局。
“這兩人對他倒是忠誠。”陳決洲落於地上，目光漠然掃過雙子。
周圍聖使將將反應過來，他們只來得及見兩個身穿聖城斗篷的人出現，緊接着一人被斬殺，另一個人被一箭穿心。
快到令人來不及反應。
但經過魅魔一事，他們有了臨敵經驗且不再慌亂，而且看樣子聖子他們已解決了一切。
這讓他們心中對聞錦清更為敬佩。
巔峰強者對決之間總是快而准，往往幾招便能定勝負，說是幾招，可能其中也暗藏無數玄機變化。
楚齊昭以往還覺得強者對決會像電視劇里的你來我往，先是試探兩招，然後障眼法，你來我往幾百招，接着再放個大招，最後再來個絕境珍藏版大招，然後最後一輪嘴炮獲勝。
可事實樸實無華到幾秒就把人給殺了。
果然，一切還是得以現實為基準。
*
魔界
此刻大殿內，魔主緊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
雙子死了？
他面色陰沉似水，抿緊唇瓣，手掌青筋暴起，已是怒極：“廢物！”
“明明是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就這樣死了.”他低喃道，體內魔息將要脫體而出，可又緊緊被術法禁錮吞噬。
“等我破開封印，仙界、修仙界、往生界，都要覆滅於我掌中。”他眼睛化為全然的黑，透着詭異氣息。
不過，他精心造就了一個人偶。
自從他重生后，被封印的他無法前去修仙界殺了那四人，而派出之人如此無用，短短數年時間又讓他們成長起來。
是他精心所制的人偶，絕對比雙子要更加強大，他將傾注於一半魂魄於人偶軀體。
#N/A他一定要殺了他們，任何擋他路的人絕不手下留情！
他將手搭在人偶面上，魂魄自他的身體緩緩脫體而出，鑽入了人偶軀殼。
若是一般人將自身魂魄隨意轉移是很危險的行為，但他本身為魔族，無論是軀體及魂魄都在萬年間的錘鍊得十分強大。
為了重生機會，他蟄伏了千年。
人偶如被啟動了開關，眼皮緩緩睜了開來。
而魔主緊蹙眉頭，少了一半魂魄的他連帶着少了近一半歲月的記憶。
“去，替我殺了他們。”魔主對人偶道。
人偶眼睛空空茫茫，機械道：“為你殺人可以，可是，我想救一個人。”
這便是分裂開魂魄的壞處，人偶中的靈魂將會記着他記憶中最想要、最深刻事情。
魔主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笑容，“我知道你想救誰，你只需要殺了他們后，潛入聖城禁地，那裏有禁術可以回到過去。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人偶清秀面龐流露出驚喜，然而就是這抹純然的喜悅讓魔主想要直接摧毀他。人偶決不會說謊，他會以最直觀、做直接表達出他想要什麼。
他一直想救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