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生界

第二十八章往生界

◎“鳳凰，你為何來？”◎

元浩1251年,元浩掌門對抗魔主身亡。

同年，青啟門弟子楚齊昭對抗魔族身亡。

晚了——

師峙雪心口驟然一陣緊縮，他難以喘過氣來。

他感到契約消失了。

他看見籠罩住青啟門的如蝗蟲密密麻麻的魔族,他們肆意地屠戮弟子,有些修士還受着傷無法動彈,在地上爬着逃生。

一個魔物見了,張開銳利的爪直接拍碎了他的頭顱，腦漿濺出一地。

他一揮翅膀，真火在瞬間便席捲了一眾的魔族。

他們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燃為了灰燼。

魔主還沒來得及再揮出一掌，就被那天上的鳳凰吸引了注意。

暴躁師兄死了，楚師兄也——

這如何能記憶不深刻？

她生怕污了這些修仙之人的身，還連連推辭，楚齊昭卻是一笑道：“雖然有些冒犯，但你這樣走回去怕是會傷得更深。”

一陣狂風襲來，鳳凰扇動了翅膀，凡人喉頭髮緊，將頭埋至最低不敢看鳳凰。

誰能想到魔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說屠門就屠門了。

師峙雪在人群中找那個人。

凡人已被嚇得無法動彈，結結巴巴道：“他、他死——”

在極具破壞力的魔息里，哪怕是堅硬的金石都會瞬間化作齏粉。

真火如同瀑布翻湧傾倒,並且還在不斷暴漲,以勇猛著稱的魔物都不敢對上其鋒芒,連連奔跑,稍慢些的就在火中化為灰燼。

其實她不是第一次見楚齊昭，因為他們一個山腳一個山頂，雖然有些修士會過路他們屋舍，可從來不屑跟他們說話。

鳳凰身上燃着火焰,艷麗而極銳利的羽毛在綻出寒芒，魔人朝他擲去的槍如同雨點擊打,根本引不起分毫注意。

心口空空落落的,仿若缺失什麼。

下一瞬,黑色魔息中爆發出滔天烈焰,生生反把魔息給吞噬了乾淨。

以鳳凰好眼力都沒發現青啟門逃跑或者倒下的身影中有楚齊昭。

緊接着，一道清亮劍影閃過，魔主分/身硬生生被砍成了兩半。

師峙雪耐心告罄,如同熔漿的烈焰直接將下方的魔主分/身吞噬其中。

“門主來了！有救了！”

“你記得他的模樣。”師峙雪冷聲再問。

此時,魔主分/身頓時朝天上師峙雪的方向拍去一掌。

她只來得及說一句‘魔族入侵’，便不見他的身影。

鳳凰見分/身被真火焚燒殆盡，降下更多的真火，原本多如蝗蟲的魔人一個個化作灰飛。

魔息翻湧，一時間把鳳凰籠罩進去。

楚齊昭就是願意與他們說話的人，有次她山腳砍柴崴了腳，正好被他瞧見，竟然一手提起她的柴火，將她背了回去。

身後氣喘吁吁的師妹趕了回來，她還沒走多遠便遇見了陳決洲，他自時空裂縫中問她情況。

師峙雪一閃便沒了蹤影，只有滯后的狂風吹拂，將沙石與血腥之氣帶了很遠。

那個與他鬧了變扭就再沒有見面的人。

這位修士真的將她背了回去，並同帶上柴火，絲毫不覺得他們凡人“污濁”。

以師峙雪現在的實力，青啟門別說楚齊昭這樣的大活人，連只蚱蜢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青啟門已被毀得七八，他的威壓比魔主分/身還強，師妹眼眶紅紅看着他道：“我跟師兄是山腳下道別的，在凡人居住的地方。”

分/身沒有痛覺，他欲再次使用魔息，可魔息剛出現便被身上的真火吞噬得一乾二淨，而他身上的黑霧逐漸剝落，力量也在減弱。

沒有，都沒有他。

他清楚,從他對魔族動手之後就會被魔族視為眼中釘，只要任何和他有關的都會受到牽連,所以他再沒去過青啟門。

“你說什麼？”是鳳凰不辨喜怒的嗓音。

“是穿着青衫，手裏握着一把刀，用木簪着頭髮的道長，長得很英氣！”女人細細道清楚。

他以為自己藏的很好。

而躲起來的修士聽見動靜，看到陳決洲到來，激動喊道：“門主！”

師峙雪認出這是與楚齊昭關係甚好的師妹，冷聲對她道：“楚齊昭去哪了？”

旁邊一個女人見他被嚇破了膽，搶聲道：“那個道長死了，為救我們而死！”

“怎麼會！”師妹頭腦一陣眩暈，差點站不穩。

師峙雪眸光越發赤紅，看見那些跪在他面前的凡人。

陳決洲薄唇上尚沾着血液，他向來都是極為鎮定模樣，此刻卻是掩不去的緊促，聲音繃緊道：“楚齊昭在哪？”

“你們看見了？那個修士去了哪。”

在離開時，還從袖中掏出藥瓶給她，說是藥效好多擦幾次傷就能好。

師峙雪緊咬牙關，心臟突然爆發出一種難以形容卻極其沉重的痛楚，無法忽視、無法緩解，連帶着大腦混亂一團，嗡嗡響動。

他已覺察到契約斷了，僅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契約者的死亡。

他不死心，想要的不是她的答案，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有一字虛言，我會殺你。”

女人含着淚水，目光有難過卻不見猶疑，她堅定道：“他是為救我們而死，死在了那黑色的人影掌下。”

原本他只要逃的話，完全無需死的。

他偏在那最後關頭，擋在他們面前，化作了灰飛。

他們凡人本是修仙之人最看不起的賤命，他卻願意為他們而死。

就像當時尚年輕的她忍不住問道：“道長，為什麼助我？”

那青年停住腳步，站在門框處。

外頭陽光細密落在他身上，濃眉之下是他玄青色眼眸，他認真想了想道：

“只是想這樣做，我喜歡先做了再想，為避免後來會後悔為何之前沒做。”

意料之外的回答，女人愣愣道：“是這樣。”

竟是這麼簡單。

這麼簡單，就讓他搭上了一條命。

鳳凰化成了人形，他本就皙白的面龐已是慘白，唇瓣微動，他似是想說什麼，然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決洲聽完，胸口氣血有再沸現象，血腥氣息直衝鼻腔，眼裏佈滿血絲，幾近瘋狂的情緒暴漲肆虐。

劍靈無奈嘆道：你們兩個，都是想保護而疏離那楚小子，結果越想保護的越保不住，真可憐。

師妹跌坐在地，神情恍惚，滿臉的淚痕。

為什麼師兄不等她回來，明明她已經很快了。

師峙雪哪怕是妖族之軀，卻也在與魔主對決中受了傷，修長的指尖不斷往下淌着血液，他一把狠狠攥緊。

女人駭得後退一步，被他面上神情嚇到。

他一把撕開空間裂縫，一下子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陳決洲似是想到什麼，隨即他也消失在了空間裂縫之中。

*

處於聖城中的聖子，他抬眼看着聖徒修補着受損的城牆，長長的白色斗篷隨風揚起。

此時一隻白鳥飛來，在他的指尖化作白紙，上印有聖城傳訊之章。

聞錦清眼皮微跳，因傳訊之人是他安排在青啟門專程為他彙報情況的人，他尤其囑咐過，要特別關注一個人的情況。

白紙黑字，上頭寫道：

聖子大人，青啟門遭魔族入侵，我僥倖逃過一劫，待我回到門中得知楚齊昭已在對抗魔族中身亡。

望節哀。

聞錦清死死盯着身亡字眼，他猶不確定又看了一次，可看來看去只有那個意思。

楚齊昭死了？

此刻有聖使前來跟他報告城中各地方修建防禦情況，聞錦清已無心聽他說這些，只道：“我要離開聖城一陣。”

聖使大驚：“聖子大人，您要去哪？聖城沒有您在會人心不穩的。”

“我沒有義務與你說。”聞錦清冷聲道。

他向來極溫和有禮，半點情緒都不往外露，而在此刻，他平淡的話語裏潛藏着極其危險的暗流洶湧。

他面上沒有什麼波瀾的表情，可望來的眼神透露一種極其可怖、將要崩塌毀滅的情緒。

聖使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不自覺哆嗦了下`身體，“請恕罪，是是我逾矩了。”

再一晃眼，眼前白色斗篷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聖子他，拋下他們整個聖城的人走了。

不能說出此事，如若說了城中定會大亂。

聖子不久前才擊退一眾魔族，只希望在他離開時間裏聖城能平安無事。

聖城的所有人都以信仰聖子而活，他遠比食物、水源、陽光更加重要。

*

人死之後該去哪？

稍一回神后，便想到了往生界。

這是一個送往魂魄轉世的地方。

師峙雪出現在了往生界中，這裏的天空比起魔界更加幽暗漆黑，天空之中是由無數星星點點的光點點亮。

他站在岸口，這裏是接引魂魄的地方，因為他是活着的生靈，所以無法看到其他的魂魄。

前來接引魂魄的渡船人看見他一驚道：“你生氣如此之重，為何來往生界？”

師峙雪不欲與他解釋，一腳踩上他的船，“帶我去見你的上面。”

他一定趕得及，就算在那邊等着也好，他要留住楚齊昭的魂魄。

渡船人一臉驚恐：“生人不能過去——”他看到師峙雪瞥向他的目光，渾身打了個激靈，聲音低着道：“你例外吧。”

能撕裂空間的存在並不是他這種小小的渡船人能管的，他迎來送往各路魂魄，活的歲月不知有多長，唯一特點也就是活得久而已，並無戰勝這些大能的實力。

“為什麼你們這些人總要上我的船，等下我又該被罵了.”渡船人嘆着氣，他一拍船身，船就自己動了。

他說的小聲，師峙雪卻聽見了。

“還有誰？”

“萬年前那個差點把往生界都給鬧塌，還好是仙界出手”渡船人說到一半，意識到不該說這麼多，趕緊閉了嘴。

好在師峙雪也沒心情追問，兩人沉默乘着船，過了許久，終於看見一座巍峨大殿，不知是誰敲響了鍾，古樸悠長鐘聲讓人心神一震。

這座大殿在幽暗的往生界中散發金光，指引着所有魂魄的歸途。

師峙雪腳尖輕點便上了岸，見那渡船人一臉苦相挪上岸，然後渡船人看到後邊也來了艘船，一看那船上也載着個丰神毓秀的人物。

也是生人啊。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就在身側宛如殺人的眼神里一路跑着去見十二審判長。

金碧輝煌而冰冷大殿，玉石鋪就地面，雕刻着眾生百相的紋路。

十二審判長高坐明堂，他們形體是人，卻比常人要高大許多，看着虛又似是實，實在是千變莫測。

若是魂魄見上一眼就忍不住膽戰心驚，將生前作惡忍不住都吐露乾淨。

見到面容穠麗，身穿玄衣的青年前來，青年身上攜着滔天的血氣，非同尋常。

一道雄渾聲音問他，“鳳凰，你為何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