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慎無真的腦子裏劃過一絲光,他想要抓住,卻從指間溜走。
是什麼呢。
眾人跟在夏孤身後往死人的房間走去,這裏的裝飾從地板到牆面都非常精緻奢華,因為色彩的黯淡而顯得低調,牆紙觸手還有點肉質的彈力感,覆著一層香檳色粉狀物,卻不會因為觸碰而掉落。
這個琴房也一樣,空曠乾淨,正中間擺放一架施坦威,上面的琴鍵少了幾個,而渾身僵硬的女屍就躺在鋼琴邊的地毯上瞪着眼。
她穿着睡袍,在這溫度偏低的房子裏,頭髮還在半干狀態,像是洗完澡之後才來的這裏。
慎無真認識她,這個女孩,似乎是昨天哭的最厲害的,甚至惹得郭明罵了好幾句。她似乎在這樣的環境中近乎崩潰,可這樣一個膽小的女孩,又為什麼會在洗完澡、頭髮還沒有干透的情況下出門呢?
或者說,她被什麼引誘着出了門。
“她嘴裏被塞滿了鋼琴鍵.從口腔到喉嚨。”夏孤蹲下來查看女孩的情況,手掌在屍體身上四處按了按,面色難看,“胃裏很硬,估計也全是琴鍵。”
“我艹。”郭明罵了句髒話,“她好好的吃鋼琴鍵,瘋了嗎?!”
這話讓夏孤沒了思緒,她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慎無真開口說,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郭明眼中逐漸變化的情緒,“從聽到有人死在琴房到現在,你沒有驚訝、恐慌,說明你早就知道她死了。”
“你昨晚見過她,應該早就知道她死在這裏,知道她吞了鋼琴鍵。”慎無真走向郭明,聲音溫和但篤定,他輕聲說,“你沒注意到,身上多了一股味道嗎?”
夏孤微微怔了一下,點頭:“聽見了,但是聽不出來是什麼曲子。”
這架鋼琴似乎還是嶄新的,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一個女孩憑藉著一己之力很難將琴鍵生生摳下來。
慎無真的目光落到了鋼琴上,他略微仔細的默數了一下,9個,少了9個鋼琴鍵。
“鋼琴的聲音。”慎無真開口,他的目光挪移到了夏孤的面上,“夏隊長,你昨晚有聽到鋼琴的聲音嗎?”
郭明吞咽口水,似乎想在眾人面前清醒一點,他努力回想:“.昨晚,我確實見過她。不過在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變成這樣死在這裏了。”
女孩的指縫很乾凈,指甲也沒有裂開的痕迹,除了迷茫的、瞪着的雙眼,她的一切顯得一絲不苟,更沒有昨夜那種倉惶無措的模樣。
味道,是啊,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喉嚨發緊,青年身上帶着些潮濕的、雨落生塵的味道,靠近了,混成一種淡淡的異香,直往他的鼻腔深入鑽去,成了一種蠱,帶着他的手掌想要抬起,將這人狠狠摟入懷中,成為自己的獨屬。
郭明對他的突然靠近有些意外,他看着這個漂亮的青年走向自己,腦中的思緒猛然間亂成麻,混沌如同漿糊,只剩下了“味道”兩字。
他呼吸似乎有些不平穩:“我我記得,是在第一次鋼琴聲結束后出的門。我看到她倒在這裏,就過來查看情況,然後我看到了.”
“這也只是猜測。”慎無真垂下了眼睫,“或許我們之中有人看到過她昨夜出門.甚至看到過她死亡的過程。”
瘦高個男人看他一眼:“不瘋誰去吃這東西?或者,不是她吃,而是有什麼.東西逼着她吃。”
眾人沉默下來,似乎誰也不願意接下這個話題。
他突然想起昨晚聽到的斷斷續續的《月光》,像是黑夜大海上波鱗閃爍的一點光澤,而黑暗就是缺失的琴鍵,它們像一尾尾魚落入女孩的腹中,充盈了她的喉嚨和口腔,於是《月光》殘缺不全。
“郭明,既然大家都是遊戲中被困住的人,那就應該坦誠相待。”慎無真抬眼看他,“告訴大家,昨天發生了什麼,我們才好避過下一次的危機。”
慎無真:“你看到什麼了?”
郭明往後退的身形一時僵住,他看向慎無真,被看破的錯愕,以及一絲驚恐在眼底瀰漫,但他還是維持了鎮定:“你在說什麼?死人了,我又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我吭什麼聲。”
“郭明。”慎無真看向站在門口,並不往裏走的男人,“我記得你昨天似乎很討厭這個女孩,怎麼現在卻一聲不吭了。”
她很聰明,很快就明白慎無真想要說什麼:“你的意思是,這個女孩是被鋼琴聲吸引走出了房間,從而被殺害?”
“一片陰影。”郭明背靠在門口,捏緊了拳頭,“我只看了一眼,就.回了房間。”
夏孤沉默了一陣:“那我大概清楚了。或許,在鋼琴彈奏的時候走出房間,就是一個死亡條件。”
“不管對不對,大家也不要去嘗試。”夏孤又看了慎無真一眼,“你很敏銳,膽子也大。你是做什麼的?”
慎無真:“是要所有人開誠佈公說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歷嗎?如果是這樣,我建議圓桌會議。”
夏孤愣愣看了他一眼,冷傲的面上露出一抹淡笑:“好,那麼等所有人到齊,我們就來一場圓桌會議,找找那個藏在其中的‘惡人’,看他究竟是誰。”
她卻沒注意到,身後隊員們看到她笑容那一刻的表情。
如同見了什麼可怕的末日。
夏隊長居然笑了!對着一個男人!
隊員們茫然四顧,卻最終將目光落到了轉身離開的慎無真身上。
這個奇怪的青年,似乎身上有着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力量,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信任他甚至親近他。
時間定在上午8:00,只因為現在的時間確實很早,時鐘指向05:48分。
姑且不論這個時間的準確性,至少在時鐘一直轉動的情況下,他們能夠憑藉這個大致判斷時間的流逝。
慎無真順着那股淡淡的味道,找到了女孩的房間。他鼻子以前沒有這麼靈,只是今天突然能夠聞到一些特殊的味道,但這種味道都源自於死亡者頭上的那隻動物。
比如:艾蒙頭上那隻死狐狸的腥臭,以及這個女孩頭上閉合的含羞草散發出的草木味道。
所以他才能很快認定郭明昨晚見過她。
此刻,女孩的房間中房門敞着,裏面一片漆黑,慎無真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牆上。
男人粗喘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雙手緊緊攥着他的肩:“你就是那個惡人,對不對?”
慎無真一愣,看着眼前情緒似乎不太正常的郭明,他試圖掙扎:“我不是,你離我遠一點。”
郭明絲毫不顧及他的反抗,將他狠狠按在牆上,慎無真的後腦撞在牆上,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聽見郭明的聲音:“你就是惡人!從沒有人能讓我情緒變成這樣,你身上肯定有什麼蠱惑人心的東西殺了你殺了你,我就能離開這裏了.”
他的手挪移到慎無真的脖子上,視線恢復的青年感到一陣可怕的窒息。
郭明的手逐漸收緊了力度,眼神卻被青年逐漸朦朧的眼眸所吸引。
多麼美麗的人,瀕死掙扎的模樣像極了引頸待戮的天鵝,似乎沒有一絲掙扎的餘地,他的生命、他的脖頸——他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
“求求你”慎無真破碎的聲音從唇瓣間發出,他可以盡情地說出求饒、救命的話,他只怕再一次面臨莫名的、不知來源的死亡。
血氣沖涌,粉色的唇瓣被潤澤洇漬了艷紅的玫瑰色,渡上一層水漬,又帶着顫唞,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美景下依舊保持着仇恨和殺戮。
郭明也不例外。
他終究是鬆了半分力度,他衝著那唇瓣而去,這一刻似乎深刻理解了某種——死在玫瑰花叢中,滿身荊棘也無畏的心情了。
呯——
高大的男人被人掀翻在地上,郭明的頭磕在欄杆上,頓時昏厥了過去。動手的虞景明似乎沒有留力道,他的風衣外套被掀開了一半,額前的發被帶動,一雙向來冷靜的眼眸中帶着一股戾氣。
“我能理解。”
想要開口的慎無真被打斷,虞景明的這句話有些讓他摸不着頭腦,他伸手捂住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脖子。
另一隻大手覆上了他的,虞景明靠近他,身上帶着深重的寒氣,手卻是溫暖的。
慎無真喜歡這種溫度。
“他們都會像飛蛾一樣撲向你。”男人低沉冷靜的聲音說,“包括我。”
“真真,你要明白你的特殊性,你要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裏。”虞景明的話中似乎藏着什麼,可他卻不願意說破,只握住了慎無真的手,包裹着他的冰冷。
“不要試圖撩撥這些人,更不要試圖跟他們打交道、換取線索。”
溫暖的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我可以幫你,讓我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