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是可愛鬼
第五十四章是可愛鬼
《詭談·清暉園》今天的拍攝依舊順利。
宋召飾演的“周思然”退了燒后,發現自己似乎通了陰陽眼，不過所謂陰陽眼，也只能看到眼前這隻小鬼罷了。而且他還發現,這隻小鬼賴上他了。
經過一整天的“他躲，他追”,周思然在抱着衣服準備沐浴時,發現那小鬼居然還跟了進來,那種撞鬼的膽怯終於被不耐煩給壓了下去,他將衣物往旁邊一摔。
“你還想偷看我沐浴？”周思然怒道，“看你年紀不大，不成想竟是只色鬼！”
小鬼被他吼得一愣，周思然覺得要不是鬼的面色蒼白，這小鬼估計臉都得紅透。
“誰要偷看你。”
小鬼又羞又惱，氣呼呼地坐到了地面上，背靠着暖烘烘的浴桶，“你又不是女子，我生前還瞧見不少男子成幫結隊的在河裏搓澡呢！”
“少爺我金貴得很，那些糙老爺們怎能和我比？”
周思然趁小鬼背過身去，一邊自誇,一邊脫了衣物跳進了浴桶，還濺起了不小的水花,落到了小鬼身上，不過那單薄破舊的衣物卻並沒有沾濕。
這隻小鬼很弱，據小鬼所說，他之前是無法直接觸碰到東西和生人的,但被周思然看到之後,他似乎能接觸到周思然觸碰過的物品,以及周思然本人，就是無法留下痕迹。
小鬼就這麼在他床邊坐了一夜，時不時用手指戳戳他的背，可周思然依舊不肯回身。
小鬼一雙大眼睛滿滿都是迷茫，“這是什麼意思？”
換成以往，周思然估計嚇得夠嗆，但他發現這小鬼對他並無惡意，而且長得着實可愛，除了面色蒼白了些，沒有半點鬼氣，所以現在他膽子也大了不少。
周思然驚訝地探過腦袋看他，“怎麼會沒有名字？”
*
戲裏的周思然急得團團轉，他思索了大半天，總算想出了一個法子——燒給他。
“真的能燒到你手裏嗎？”
小鬼顯然很高興，驚喜地站起來轉過了身。
周思然還是第一個能看到他，不會弄痛他，還教他讀書的人，他很喜歡周思然，不想對方也不理他然後跑掉。
因為《詭談》的每個故事都不長，所以主角之間的日常生活需要集中拍攝，等到播出的時候可以用快鏡頭的方式直接剪輯出來。
這解釋雖然少了點美感，但確實簡單明了，小鬼眼睛都亮了起來，“你真厲害，就是……”
小鬼抱膝縮在浴桶旁，垂眸道：“我沒有名字。”
夜裏，兩人一同坐在卧房的燈下，周思然拿出一本嶄新的《詩經》，鋪開本不打算用的宣紙，又研好墨，大筆一揮在紙上抄了一首。
周思然把紙張拿起，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小鬼念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大好，周思然這人雖渾，但不至於沒眼色到惹一隻鬼不痛快。這小鬼之前說自己死的時候剛及冠，那比他小了兩歲，周思然莫名有種多了個弟弟的感覺。
從那之後，“周思然”和“可愛鬼”相處得頗為和諧。
這還是周思然頭一回後悔沒有跟着先生好好念書。
這可把剛探出頭的周思然嚇得夠嗆，唯恐自己身子被這小鬼看了去，本想第一時間躲回水裏，誰知腳下一滑，他整個人都狼狽地栽了進去，還嗆了幾口水……
*
此刻側躺在片場道具床上的宋召，覺得接這部戲簡直就是煎熬。
紈絝周思然打小厭惡讀書，學也學不過其他人，如今遇上個不會讀書寫字的小鬼，他那點顯擺的心思就冒出了頭，興奮道：“那待會兒我教你？”
小鬼拽着周思然寬大的袖子，可憐巴巴地晃了晃，“你再教我讀書吧，我一定乖，不惹你生氣。”
這些年有許多人來清暉園暫住過，小鬼自己孤零零的太久，其實很想和他們玩，但每回費盡氣力弄出動靜，那些人都會求來一些符咒和法器，弄得他很痛。
看小鬼怯怯地眨巴着眼睛，既無辜又真誠，真誠得讓周思然又羞又怒，他“哼”了一聲，扔下筆墨和宣紙，爬上床背對着小鬼，生了一晚上悶氣。
周思然正準備顯擺一番，隨即才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不學無術，即便知道這詩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會用最文雅的話術教給別人。
第二天正午，正是盛極必衰的時分，周思然抱着筆墨紙硯、一本《詩經》和一沓宣紙，猶豫道：“可別燒到了別家鬼手裏，萬一那鬼還是個女子，看到我燒的《詩經》，以為我想和她來一段陰陽情緣，那我上哪哭去？”
把好好一隻鬼急得都要哭了。
“周思然”痛定思痛，開始陪着“可愛鬼”一起練字，但“可愛鬼”雖然能觸碰到“周思然”接觸過的東西，卻無法留下痕迹，也就導致“可愛鬼”埋頭寫了大半天，最後字跡只顯現了不到一刻鐘，就悉數消失。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當乖巧可愛的葉梨梨同志，拽着你的袖子，乖乖地喊你“哥哥”，還保證自己一定會乖。
“就是想和心愛的人一起老死的意思。”
小鬼搖頭。
“我就是沒有名字。”小鬼難過道。
這清暉園裏有不少讀書人臨摹的詩詞文賦，小鬼雖看不懂，但這些年也看得出字形的美醜。
“就是……字有些丑。”小鬼攪着手指，小聲說道。
這鬼太過乖順可愛，“周思然”見不得他哭，飾演“周思然”的宋召更見不得，要不是職業素養過硬，他都想捧着葉黎的臉哄人了。
小鬼說到一半立即合上了嘴，但他太單純，即便做了鬼，面上的神情也暴露了他心裏所想的一切。
“哥哥，我錯了。”
“就是……”
這誰能把持得住？反正宋召不能。
“那你可讀過書？會寫字嗎？”
片場其他工作人員也表示不能，不少女孩子已經捂着小心臟開始盤算用什麼顏色的麻袋拐走葉黎了。
周思然眯着眼睛問道：“就是什麼？”
“你想好多。”小鬼歪了歪腦袋，“只要你燒的時候想的是我，就不會錯燒給別人。”
最後周思然是當著小鬼的面燒的，見東西真到了對方手裏，他便徹底放心了。
在那之後，周紈絝就開始時不時燒點東西給他玩，什麼蹴鞠、話本，甚至是春宮圖都燒過一本，把小鬼羞得一整晚沒說話。
周思然被家中長輩送到這兒，雖然是說思過，但還不至於讓他餓死，鎮上有家酒樓，受了他家的打點，每日一到飯點就會送來吃食。
有一回小鬼實在是饞了，戳着周思然的手背問他：“哥哥，可以燒塊糕點給我嘗嘗嗎？”
周思然沒有弟弟妹妹，這小鬼還是第一個叫他“哥哥”的人，他格外愛聽，每回小鬼有事求他，只要叫一聲“哥哥”，那周思然准能答應。
就這樣，周紈絝開始了每日給鬼送飯的活兒。
終於有一天，在他將吃食一一擺好，準備供給小鬼的時候，周思然終於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兒，他抱臂看着桌對面的小鬼，愣是氣笑了：
“敢情我是來這裏供小祖宗的！”
*
這天下了戲，葉黎一卸完妝就匆匆回酒店了，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他的准·經紀人要和他視頻通話。
雖然他現在還沒和天星娛樂簽合同，但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天星大方地提前交出自家王牌經紀人，開始跟葉黎對接工作。
兩人準時開啟了視頻通話，葉黎見到自己的准·經紀人安廣奇時，發現對方已經把周乾的那集短劇劇本準備好了。
這位安廣奇，可是帶出過梁淺這種金桂花獎影帝的經紀人，葉黎不由緊張起來。
但其實安廣奇比葉黎更緊張，畢竟這位是宋召和桑懷恩鼎力推薦的金苗子，這兩位大佬他哪一個都得罪不起。
而且葉黎的《拿手好戲》他是全期追下來的，對這位的實力很有信心，現在他唯恐自己沒能給到這根金苗子最大的成長助力。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切入正題。
之所以那麼快就對接，無非是因為周乾導演的那集短劇快要開拍了，如果葉黎預估得沒錯，那他和宋召在《詭談》殺青后，休息不到兩天就得進周導的劇組，所以安廣奇不得不現在把劇本給他送來，讓他開始熟悉劇情。
“那個……周導這集劇本的大致內容，桑老有沒有跟你們說過？”
說到這個，緊張之餘，安廣奇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葉黎乖乖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看着視頻里對方手裏的劇本，更加好奇了。
“待會兒我會把劇本的電子版發你郵箱。”
安廣奇說著突然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是這樣，你和宋召要拍的這一集，是周導最擅長的科幻題材，名字叫《病名為愛》。”
他說著就頓住了，用眼神詢問葉黎：理解了嗎？很好理解對吧？不用我親口說出來了吧？
葉黎瞬間get到了他的意思：“我和宋老師要飾演情侶對吧？”
安廣奇就喜歡聰明的人，忙不迭點頭：“沒錯沒錯，而且既然是情侶，這電視劇也分了級，那有些情節是自然且必要的。”
他再次用眼神詢問：懂了嗎？
葉黎點點頭，滿臉掛着專業：“會有床戲。”
安廣奇一愣，感覺到些微的不可思議，葉黎這人看起來乖順單純，是怎麼做到那麼淡定，甚至掛着“學術精神”這種表情，說出“床戲”二字的？
察覺到那道視線，葉黎乾巴巴地咳了一聲：“我是話劇演員，很多話劇也是會有年齡分級的，不可能所有的藝術作品都完全不提及這種事情。”
話劇這種舞台藝術，涉及到某些內容當然不會像影視這樣直觀表現出來，但這是人類進化發展中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正常推動情節發展的情況下，當然也會有提及和暗示。
安廣奇欣慰點頭，又接着補充道：“當然不會拍得太直白，周導的戲你肯定看過，無論是文藝片還是劇情片，他在拍這方面的情節的時候，手法都是很含蓄的，基本都是用象徵，或者用局部特寫暗示。”
這一點，閱片量可觀的葉黎自然都知道。
葉黎點點頭：“我沒問題的。”
得到保證，安廣奇鬆了一大口氣，他知道葉黎是悟性高的好演員，到時候進了組，有周乾這種大名導的指導，肯定不會把事情搞砸。
*
而就在葉黎的隔壁房間，宋召也在和自己的經紀人視頻通話。
范泛把《病名為愛》的電子版劇本發到了宋召郵箱，又不禁開始擔心：“可以接受嗎？”
他家藝人出道至今就沒傳過桃色緋聞，還被冠上“X冷淡”這個名號多年。
這些年宋召雖然演過文藝片，但好像還真沒有嘗試過這種程度的情節，范泛有點擔心宋召會不接受。
如果真的不樂意，那就有點難辦了，因為周乾這種大導，拍戲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必要原因，不會因為演員個人的想法修改劇本，要是雙方真的爭執不下，那周乾換演員的可能性會非常大。
但他明顯想多了，宋召答應得非常痛快：“沒問題。”
范泛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笑道：“我就猜你不會有意見，我記得你和葉黎合作的第一台戲也是倆情侶來着？還挺有緣分。”
“嗯。”宋召勾了勾唇，冷靜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我和葉黎在一起了。”
“我知……”范泛笑着擺了擺手，但話沒說完，整個人瞬間僵住，他驚道：“你說什麼玩意兒？！”
*
這邊宋召向經紀人認認真真報備了自己的戀愛情況后，宋召看着范泛那張大的嘴巴，都不禁懷疑再過十秒鐘對方的下巴會脫臼。
但得知宋召和葉黎都還沒打算公開戀情后，范泛又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在聽了范泛將近一個小時的絮叨后，小迪準時提來了外賣。但助理前腳剛走，宋召後腳就鑽進了隔壁葉黎的房間，這段時間他都是在這兒洗澡睡覺的，一天都沒落下。
他一進門，就見葉黎抱着平板在認真地看着什麼東西，宋召猜測肯定是《病名為愛》的電子劇本。
他把外賣放下，湊過去揉了把葉黎的腦袋，“先吃飯。”
葉黎看了看外賣，又看了看他，“你還不洗澡嗎？”
“幹嘛？想偷看我洗澡啊？”宋召捏了捏葉黎的臉頰，“小色鬼。”
“哥哥。”
葉黎把平板往床邊一放，雙手一張，仰躺在了被子上，揚着“可愛鬼”那副天真的臉，說道：“我們不能一起洗嗎？我是好鬼，不吸食別人的陽氣。”
宋召陪着他演，反問道：“既然你不吸食陽氣，為什麼還要和我一起洗呢？”
“因為我想節約水費。”葉黎編詞編得飛快，“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小氣鬼。”
宋召輕笑了一聲，抵着對方的額頭呢喃：“嗯，察覺到了，今早有個小氣鬼還因為手指酸跟我鬧脾氣呢。”
今早兩人折騰了挺長時間，就在宋召準備帶葉黎洗個澡，再一起去片場的時候，手指酸得都在發抖的葉黎氣呼呼地把他關在了浴室門外。
偏偏在這種事上，宋召還壓根沒法認錯，不可能哄戀人一句“下次不敢了”。
但葉黎倒不是真的生宋召的氣，只是被自家男朋友的戰鬥時間震撼到整顆“梨”都懵了。
一來他怕大清早的，兩人容易再起反應，要是再在浴室鬧一回，他估計就不用拍戲了。
二來則是情不自禁地聯想，他們是情侶，不可能柏拉圖，將來要是真的發展到那一步，他這顆好梨會不會被宋召欺負成一塊“梨乾”？
“是啊，小氣鬼的手還酸着呢。”
葉黎伸出自己的爪子，假裝不滿地哼哼了兩聲，“晚飯你得喂我才行。”
宋召嘆了口氣，眼角眉梢卻滿滿都是笑意，他直接把人抱起，然後自己坐到了椅子上，讓葉黎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將一個“行”字拉長了音，無奈又縱容：“你不是小氣鬼，你是我的小祖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