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鹹魚福寶的炮灰姐姐(三)◎
仇恨,最是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情。
原本善良淳樸的何春花,最終還是變成了故事裏唯一的一個“壞人”。
她想要搶回賀獻文,想要毀了在爹娘心目中最純潔無瑕的二妹何秋月。
她的心中盈滿了嫉妒和不甘,那些濃烈的愛恨時時刻刻糾纏着她,讓她始終不得安寧。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發泄,好像報復或遠離這群人都不能使得她從痛苦中解放。
無論她怎麼改變,怎麼針對何秋月,都只能愈加明白賀獻文對何秋月到底有多麼情深似海,何家人又是有多麼喜愛她而痛恨自己。
漸漸的,她的心好像在仇恨當中麻木了。
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讓她覺得,她是一個不配被愛的人,她永遠也不可能獲得幸福。
她毀滅在了自己的欲孽上,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創傷,她終其一生也沒能治癒。
從男女主的角度上來看,惡毒女配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何春花死後,何家人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後悔當初對何春花太過冷落。何秋月也為這個命薄的長姐難過了一番,雖然她三番五次的針對她、企圖從她身邊將賀獻文奪走,但她也憐惜她是個苦命人。
即使有血緣為紐帶,有些人註定就是親緣寡薄。
模樣分明那麼委屈,說出的話卻彷彿帶着點質問。
再看看被她好好護在懷裏的何秋月,愛與不愛真是一眼分明。
吳鳳霞看自己的寶貝女兒哭成這樣,心裏又疼又氣,火氣蹭蹭往上冒,對着大女兒就是一頓斥罵:“你啞巴了?你妹妹問你話你沒聽見啊,你跟小賀的事情為什麼之前從來沒聽你說過,你眼裏還有我們嗎,啊?”
代替她過上了何春花的人生,沈初茉的想法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遠離何家人。
‘何春花’在她嘴裏一無是處,可以隨意貶低。
他自然記得,當初答應過不會把那天的事告知給別人,她此刻就是在無聲地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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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系統的目的是讓沈初茉代替這些炮灰女配們過得比女主還要成功,但沈初茉每次穿越成為了小世界的炮灰女配之後,她最先思考的從來都不是如何比過女主。
一頓飯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原本要是沒發生這樣的事,賀獻文可能還會坐下來喝喝茶,但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吃完飯就立馬起身告辭了。
她的寶貝心肝肉不高興了,那‘何春花’也別想好過。
“大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你為什麼不說呢?”何秋月圓圓的杏眼紅紅的,像只兔子一般惹人憐愛。
賀獻文怎麼不知這女人就是想藏私房錢不讓家裏人知道,他對她這種小家子氣的自私行為十分不齒,但誰叫他有言在先,不管他多麼不甘心也只能幫她保守秘密。
何秋月感受到他前後不一的態度,難過地掉了眼淚,落在吳鳳霞眼裏,自然是疼得心像刀割一樣。
炮灰女配們的悲劇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是源自於她們的執念。
吳鳳霞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在座的人都很想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有了淵源。
這件事情哪怕知道‘何春花’沒什麼錯,但她就是委屈。忍不住就把責任推到了大姐身上。若是她沒有撒謊,而是早一點告訴家裏人她救過賀獻文的事,哪至於會像今天這樣?
何秋月的性子早就被何家人寵壞了,她雖然不諳世事沒有什麼壞心眼,但嬌氣勁兒卻是一等一的。
人生有很多的選項,或許放下一段執念,就能收穫完全不同的人生。
此時此刻,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古怪,除了沈初茉不受影響以外,幾乎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明知不可得,卻仍無法全然放下,這就是何春花最悲哀的地方。
何時了狐疑地看了他大姐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麼。
沈初茉不慌不忙地輕咳了一聲,引得賀獻文瞥她一眼。
所以,代替這些姑娘們過得好、實現自己的價值,在沈初茉看來是比任務更重要的事。
只是這又如何呢?
遲來的善意比草都輕賤,何家人難過一番,最終還不是照樣過他們的大好日子。只有何春花,永遠留在了冰冷的墓下。
何春花人能幹勤快,性格溫順敦厚,只要不被何家人當磨使,其實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是呀是呀,”吳鳳霞乾巴巴地附和,“不管是大姐兒救的還是二妹救的,那都是造化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初茉從不輕易去評判一個人的是非對錯,她只在想,現在她成了“她們”,她要如何從這註定悲劇的命運中掙脫出去?
“那她說的報酬是什麼?”何時了果真是何家人裏面最敏銳的,他會這麼問就是懷疑‘何春花’找賀獻文要了錢。
“還站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去把碗洗了把桌子擦了!來討債的懶貨,天天都要等着老娘來叫,沒看到家裏還有那麼多活兒嗎?養你是幹什麼吃的!”
幾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賀獻文,賀獻文想起之前的事臉色不是很好看,喉頭動了動,“沒什麼,就是之前碰巧遇上,我找她問了點事。”
何老爹這時出來打圓場:“嘿呀,你說,這叫什麼……這叫緣分!兜兜轉轉,還是小賀跟我們老何家有緣分哪!”
他知道不是她救的他,會不會從此之後就跟她疏遠了?
何秋月越想越傷心,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落個不停,她是真的捨不得賀獻文。
他深吸口氣,“只是一點不值錢的玩意,謝謝她幫了我的忙。”
沈初茉覺得何春花未必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吳鳳霞對‘何春花’的斥罵她充耳不聞,她只關心‘何春花’是不是早就知道賀獻文要找的救命恩人不是她,間接使得她落入了一個難堪的境地。
“天天像根木頭似得杵着,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比豬還懶,比驢還丑,一棍子打不出個屁,就是個怪胎。”吳鳳霞說話快又狠,像機關槍一樣一刻不停地突突着,那些傷人的話她可以隨口就來。
想到當初他向‘何春花’打聽何秋月的下落,卻不知眼前這個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賀獻文就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回答得也不怎麼走心。
她被何家人作踐了太多年,所有的情緒價值都系在他們身上。她渴望得到愛,但內心又深知何家人根本不在意她,她永遠也別想他們會像疼愛二妹那樣疼愛她。
“獻文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跟我們家大姐兒,之前見過?”
阿文這下心裏怎麼想她?他把她當什麼了呢……
“你看你妹妹哭得多傷心啊,都是被你害的,這下你滿意了吧!”
“老娘真的是造了孽才會生下你這麼個畜生,一點用處都沒有,盡會添亂!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在你奶奶面前抬不起頭來,都是因為生下了你!”
“你個不知道知恩圖報的東西,不報答就算了,專門來氣老娘!看見你就煩!給我滾出去!”
沈初茉眼裏快速地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亮,只是她低垂着頭,何家人都沒有注意到。
“就因為這個,娘就要把我趕走是嗎?”她意味不明地開口道。
吳鳳霞愣了一下,她雖然說讓她滾,但那只是氣急了口不擇言罷了,誰不知道這就是一句氣話,她壓根沒想要真的趕大女兒走。
然而不等她開口,沈初茉又接着道:“是不是在娘心裏,只有秋月才是你的女兒?為了秋月,我這個女兒說不要就可以不要是嗎?”
光聽聲音,能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甚至連肩膀都隱隱有些顫唞。
沈初茉只是聲調稍微上揚了一點,吳鳳霞就有種被質問的窩火感,她本就在氣頭上,聞言厲聲道:“你這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怎麼沒把你當女兒了?這就是你跟你娘說話的態度?”
“不反省自己還在這裏跟我橫,老娘把你拉扯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氣我的?”
何秋月十分重視自己的親娘,見大姐如此‘大逆不道’,小臉頓時嚴肅了許多,甚至比剛剛還要對這個大姐不滿。
“大姐,你怎麼能跟娘這樣說話呢?這不是寒娘的心嗎?”何秋月義正嚴辭地道。
二女兒的維護,讓吳鳳霞心軟得一塌糊塗。
不愧是她從小當眼珠子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時時刻刻都在乎她的感受。
哪兒像何春花這個逆子……
“聽見沒有,你妹妹都知道你寒了我的心,幸好我當初生了不止一個女兒,要不然啊,受了氣都沒人幫我說句公道話!”她把何秋月摟得更緊,彷彿是密不可分的一體。
沈初茉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既然娘後悔生我,那我走就是了!”
‘何春花’前所未有的大膽發言,令吳鳳霞瞪大了眼睛。
就連何秋月也覺得她這個大姐,八成是瘋了。
“大姐兒,可不許胡說,快跟你娘道歉。”何老爹急忙斥了一聲。
吳鳳霞已經氣瘋了,她“啊”地尖叫了一聲:“反了天了!她今天是誠心要氣死我啊!”
指着沈初茉的指尖氣得直抖,她目眥欲裂,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在沈初茉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在吳鳳霞看來沈初茉今天就是在故意跟她抬杠,明明她沒有那個意思,她非要過分解讀,把話往嚴重了說。
她這是什麼意思,在用離家出走威脅她嗎?
她以為她想走她還會留嗎?
笑話,離來何家她能幹啥?過不了幾天還不是得灰溜溜回來。
吳鳳霞習慣了‘何春花’的逆來順受,根本就不能忍受她如此的冒犯。
在她看來,這是在挑戰她的權威。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道:“你走!有本事現在就給我走!走啊!”
沈初茉不服輸地昂起頭:“走就走!但是你記住,這可是你逼我走的,我走了,就別想我再回來!”
吳鳳霞簡直要冷笑出聲:她以為她這麼說她就會害怕?
“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呢!你愛去哪兒去哪兒,一輩子別回來都行!”
雖是氣話,但吳鳳霞有那麼一瞬間真的產生‘要是沒有這個女兒就好了’的想法。
她的愛盡數給了何時了和何秋月,對何春花真的沒有多餘的可以施捨。
說白了,在她心目中,何春花就是個多餘的。
以前她或許只是對這個女兒不喜,現在這個渾身長滿刺兒、妨礙到她心肝兒肉的‘何春花’,她是真的覺得厭煩。
沈初茉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她當即轉頭悶不吭聲地回房間收拾東西,一副真的要離家出走的架勢。
“春花~春花?”何老爹一連喊了兩聲,沈初茉也沒有回頭。
“嘿呀你看這事鬧的,鬧什麼嘛!”他絮叨了幾句,見控制不了局勢,就懶得管這場鬧劇了。
吳鳳霞還在氣不過:“別叫她,讓她走!她不是翅膀硬嗎,我倒要看看她離開家能活幾天!”
何老爹嘆了口氣,背着手回房間去了。
何時了看着何春花背着包袱往門口沖,傻眼了:“不是,大姐,你真要走啊?”
現在的事態有點超出他的認知,在他印象中一貫逆來順受的大姐,沒想到會有這樣硬氣的一天。
她怎麼敢的呢?
就像吳鳳霞所想的那樣,他也覺得‘何春花’離開家一天都活不下去。
離開家她住哪兒、吃什麼?
這都是現實的問題。
吳鳳霞冷哼一聲,拉着何秋月的手翻了個白眼兒。
她現在還真想‘何春花’賭氣出走,在外面吃點兒苦頭再回來。
這樣她就知道厲害了,不敢再跟她犟。
她一點兒也沒擔心‘何春花’一個姑娘家獨身在外有多危險,腦子裏想的全是逼‘何春花’向自己低頭。
沈初茉走到門口,腳步頓了頓。
她轉身,看着這家人的眼神已是不加掩飾的冰冷。
“今日我踏出這個家門,就不再是何家人。希望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來日就算是在街上碰到,也要當作不認識。”
她一番話說得平靜又決絕,一屋子人卻沒有一個真的當回事。
眼睜睜看着她轉過身,沉重又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邁過了門檻。
就連稍微覺得有些過了的何時了,都因為篤定大姐要不了多久就得乖乖回來而沒有挽留。
那個對何春花而言是一生枷鎖的家,隨着沈初茉的轉身似乎與她的命運發生了錯位。
原本應是沉重的道德血緣,誰也沒想到斷得這麼輕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