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殺
第一章刺殺
刺殺來得湊巧。
陽春三月,踏青郊遊的好時候,破月教少主戚景行攜一眾僕從,尋了一處花紅柳綠的妙地。
下人們搭好了棚子,恭恭敬敬地將金尊玉貴的少主大人從馬車上請下來,端了茶,遞了水,擺了西域特供來的果盤,還不等戚景行坐下,意外就發生了。
一道寒光自林間飛射而來。
迅疾如閃電,若非戚景行躲得快,只怕便要命喪當場。
“錚!”
飛鏢落地。
與此同時,原本空寂幽靜的林子裏憑空出現了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黑巾遮去了大半面容,只留下一雙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對面的戚景行。
短暫的沉默后,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有刺客,殺人啦!”
“嘩啦”一下,剛剛還圍在戚景行身邊獻殷勤的丫鬟婆子頓時一鬨而散,連個鬼影都沒留下。
青衣衛再厲害,也不能以一敵百,這是要棄車保帥了。
青衣衛一貫的打扮,一身青灰色短打,一副黑色面罩遮住上半張臉,殺起人來,連眉毛都不會動一下。
他正思量間,卻見身前護着他的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為首一人不再猶豫,飛身上前,與對面的刺客纏鬥起來。
也不知是天意湊巧還是冥冥中已有定數,就在戚景行打算轉身離開的霎那。
主子遇險,影衛捨身斷後是應該的,只是青衣衛培養不易,費時費力,如此就要斷送一個,倒是可惜了,戚景行心下喟嘆,大約意識到是自己的掉以輕心才會害了對方,戚少主難免產生了三分愧疚,離開前便轉頭多看了一眼,想着等回了破月教,也好給他畫幅像,拜一拜,燒些紙錢。
都說薄唇者薄倖,這樣一張臉,像極了萬花叢中過的公子哥,而不是整日喊打喊殺的青衣衛。
那人騰空躍起,躲過了殺手手裏狠辣的長劍,面上的黑巾卻被割斷,落在地上。
只是可惜……
戚景行揉了揉被飛鏢震的發酸的胳膊,“嘖”了一聲。
眼前的這個人……他見過。
戚景行產生了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這麼說也不大準確,那人的眉毛極細,嘴唇極薄,乍一看或許會誤認為是女子,但只肖再多看一眼,便能從那冷厲的眼神中確定,他的主人,分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面巾底下,男生女相。
可眼前的這位卻與戚景行往日見過的青衣衛不大一樣,一塊純黑色的面巾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眼睛清冷極了。
戚景行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只帶兩名青衣衛就肆無忌憚地跑出來的。
這下倒是有些麻煩了。
外面找來的人確實不靠譜。
“少主,屬下護送您先行離開。”
青衣衛隸屬破月教,是破月教下最堅不可破的一把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有青衣衛在,便是再來這樣十場刺殺,也不在話下。
戚少主往後退了三步,隱在暗處的青衣衛現身,橫刀將他護在身後。
另一人則後退一步,架着戚景行的胳膊,轉頭就走。
劍眉星目,顏如冠玉。
卻也正是這樣一張臉,讓一向張揚洒脫,不拘小節的戚景行僵立原地,瞳孔驀地放大,彷彿看見了最不該看見的人一般,微微張開嘴,急促的呼吸了幾聲,待要說什麼,卻因情緒激動半天也發不出聲音。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護送戚景行離開的青衣衛並沒有發現主子的異常,盡職盡責地架着已然失魂的戚景行幾個起落,飄然遠去。
等戚景行終於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已經被帶到了安全的地方。
直到此時,他尤渾身發冷,如在夢中。
竟然真的是他!
戚景行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按耐下了心中捲起的驚濤駭浪,轉頭就往回走。
青衣衛嚇了一跳,連忙去攔,迎面挨了一記窩心腳,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本少主你也敢攔,活膩了嗎!”
向來玩世不恭的少主眼睛裏竟有一絲殺氣,青衣衛後背發寒,眼看着戚景行走遠,只好捂着胸口,滿目戒備的護在戚景行身後,又往回走。
******
戚景行去而復返,前後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林中搏殺已經結束。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卻不是青衣衛的。
數十名殺手橫屍在地,死不瞑目。
青衣衛隊裏沒有這樣的高手,只除了……青衣衛統領———戚巳!
此時此刻,那人正倚劍蹲在地上,檢查的周圍的屍體,他似乎是發覺了什麼,身體驀地僵了一下,緩緩轉過身,滿面肅殺還未退下,卻在看見戚景行之時瞳孔劇烈的震顫了一下,驚恐一瞬即逝,若非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可惜,此時此刻的戚景行眼裏心裏都是他,怎麼可能會沒看出其中的異樣。
原來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早就將我忘了呢?
戚景行冷笑着,跨過地上的屍體,一步一步逼近戚巳。
明明嘴角揚起,面上卻一絲笑意也無,戚巳想起了自己往日出任務時遇見的毒蛇,吐着蛇信子,而自己就是他腳下的獵物,下一瞬,就會被毒蛇纏住,狠狠撕咬。
他忽然有些後悔了,不該和戚景行出來的。
原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戚景行應該早就將自己忘了的。
思緒紛飛間,那人已經逼至身前,幽深的眼睛與八年前一模一樣,戚巳下意識躲開那目光,踉踉蹌蹌地往後退。
他退一步,戚景行就往前走一步,終於,後背撞上了什麼,戚退無可退了。
堂堂青衣衛統領,幾時曾如此狼狽過?
索性心一橫,屈膝跪了下去,啞着嗓子喊了句,“少主”。
戚景行卻跟沒聽見似的,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冷,直到與戚巳貼在一起,聽着對面急促的呼吸聲,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獰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那人的下巴。
近乎咬牙切齒,“這麼多年不見,可還認得我嗎?”
話語中的寒氣讓戚巳瞬間毛骨悚然,他甚至不大敢看那道熟悉的目光,咕嘟咽了口口水,“……記……得。”
相依為命,生死與共,他們曾彼此扶持,相互支撐,又怎麼會忘?
傾注了記憶的兩個字也將戚景行拉入了回憶里,他難過地看着眼前的這張臉。
恍如夢中。
八年了,這張臉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五指收緊,幾乎將那張臉捏變了形。
戚巳吃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戚景行一字一頓。
“是……”戚巳連說話都有些困難,“屬下的錯。”
一旁的青衣衛尚摸不着頭腦,他不過是普普通通和統領出一次任務,護衛一下少主,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眼看戚巳就要招架不住,他開口打斷了戚景行,“少主!”
戚景行轉頭,卻是方才被他踹了一腳的青衣衛,那人滿臉急色,擔憂地看着戚巳,像是下一秒就要衝上去似的,“統領身上還有傷呢?”
他眸色微動,目光下落,果然看見了戚巳胸口處被劃破的衣服,還有深色血跡染在上面,衣服偏暗,他方才並沒有發現,但相比於這道傷,他更關注另外一件事。
“我說當初你怎的忽然消失了,原來……是我阿公許了你更大的好處。”
當初一個普普通通的青衣護衛,如今竟已成了大權在握的青衣衛統領。
戚景行冷笑着鬆開了捏着戚巳臉頰的手,偏白的臉上留下了兩道青痕。
他踹開腳下的一具死屍,猙獰地笑了笑,走向方才為戚巳求情的青衣衛面前,“你很關心你家統領啊,叫什麼名字?”
那人已被戚景行不同往昔的氣勢鎮住,不由看了戚巳一眼,愣愣答道,“屬下青癸。”
“青癸……”戚少主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磨了磨,平白讓青癸聽出了些許殺意,他莫名打了個寒顫,察覺到什麼似的,本能地收回了目光。
那人又道,“你去,與本少主找幅鐐銬來,將你家統領拷上。”
青癸驀地瞪大了眼,“敢問少主,統領犯了什麼錯,您要如此重罰?”
戚景行冷笑一聲,轉頭看向身後的戚巳,對方臉上的印子還沒消,“不如戚統領自己說說是為什麼吧。”
戚巳抿了抿唇,道,“屬下護主不力,讓少主陷入危險境地,理應受罰。”
出來踏青是戚景行自己決定的,只帶兩名青衣衛也是他決定的,什麼“護主不力”本就是無稽之談,他只是想要一個折騰人的借口罷了,戚巳果然還是像以前一樣了解他。
戚景行滿意地笑了笑,又加了一條,“還有縱容下屬,以下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