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正文完結
第一百二十五章正文完結
柳明玉略一挑眉:
“太後娘娘,您真是瘋了。”
太后也不急着反駁她,而是悠然地笑道:
“你若不信,就在六月二十二去樹上系紅綢吧,到時候再來找哀家。”
“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明玉的語氣還是那樣淡漠,實際上卻已緊握雙手。
太后笑了:
“哀家就是想告訴你,你為蕭家報了一輩子的仇,但其實你只是為了一個親人,殺死了另一個親人。”
她站起身來,步步逼近柳明玉:
“你以為,就憑蕭家夫人那個小醫女,那樣粗笨低賤的血脈,如何能生出你這樣鍾靈毓秀的女子?”
“你沒資格這樣說我娘。”
柳明玉的眼睛都快紅了。
太后嗤笑一聲:
“好閨女,你好好想想。你若是哀家,會在此時動手殺你嗎?”
這時,卻聽一個聲音叫道:
“主人閃開!”
因為阮棠把她整個人都護在懷裏。
“他的出生,還要多虧了你啊。”
“不是的,我……”
柳明玉冷冷地說道。
“哀家知道,以你的脾氣,你是不可能認哀家了,”太后笑着打量着她,“但就算你不認,哀家也留了個心結在你心裏。”
柳明玉下意識地拔出阮棠留給自己的刀:
“那皇帝呢?他是怎麼出生的?”
“她根本不是你娘,哀家才是,”太后高傲地說道,“只有哀家才能生出你這樣厲害的女兒。”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但並沒有摔疼。
柳明玉心中憤怒,但什麼都沒說,只是別過臉去。
埋怨和咒罵得不到回應,太后好像渾身被抽幹了力氣,失魂落魄地坐下:
“孽種就是孽種,連自己的親生娘親都能下得去手!”
太後站起身來,緩緩地靠近柳明玉:
“哀家知道自己輸了,但即使是輸,哀家也不會讓你贏。”
“皇帝……就是你吃了那副葯後生出來的吧。”
以太后的處境,赤手空拳又被這麼多侍衛看守着,怎麼可能殺得了柳明玉。
太后開心地笑了:
柳明玉一切都明白了:
“我就是前朝那個被皇后害死的公主。是你把我抱給我父親,然後誣陷先帝的皇后殺死了我。”
太后笑道:
她只能將手搭在那把短刀的刀鞘上,可是刀鞘又冷又硬,一點也不像小狗的爪子。
“可是再怎麼聰明的女人,也是鬥不過男人的。就算哀家用盡手段懷上龍裔,皇帝也沒有給哀家任何名分,讓哀家懷着孕繼續服侍舊主,就連生下來的女兒,也要養在舊主的名下。”
“當年,哀家不過是一介宮女,好不容易爬上龍床,可先帝很快就把哀家忘在腦後了,”太后目光渙散地望向遠方,好像這樣能看見自己的過去,“哀家不甘心就這樣輸了,於是與一個太醫私通,懷孕后假稱是先帝的孩子。”
柳明玉後悔了,應該讓阮棠一起來的。在內心慌亂的時候,她習慣性地想去抓阮棠的手。
“後來,那位蕭太醫來找哀家,說是研製出了一種能生兒子的藥方,但是需要真龍的血來入葯。”
柳明玉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柳明玉慌了,可全身卻好像僵住了一樣,怎麼也動不了。
說罷,她的面色又陰沉下來:
太后狂笑着,自己撞上柳明玉手裏的刀。
柳明玉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那個太醫就是我父親……”
“那段時間真是艱難……哀家恨先帝,恨舊主,但最恨的還是你!”
太后咬牙切齒地說道,用手指着柳明玉的臉:
“你若不是個公主,而是個皇子,先帝才不會如此輕視哀家!”
“你當真聰明,不愧是哀家的女兒。”
“你要幹什麼?”
柳明玉沒有耐心聽她繼續說話,於是攔住她的話頭:
“你如今說這些,難道是還希望我能認你?”
但此時,阮棠不在她的身邊。
太后笑道:
“哀家就說你很聰明,真是隨了哀家。”
她身上的那些傷痕,也是蕭家配藥的時候割的。
她欣慰地看向柳明玉:
“哀家的女兒,這樣美麗,這樣聰明……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把哀家都踩在腳下了,真好啊。”
她根本就不是想殺柳明玉,而是——
而太后也沒有死成,因為阮棠已經將那把刀給奪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兒?”
柳明玉驚道,趕緊把她扶起來,驗看着她摔在地上的手肘和膝蓋。
“我、我沒事,我就是放心不下,來看看,”小狗有些局促,臉都紅了,“我沒有偷聽你們說話!我不知道主人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二!”
話落,小狗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柳明玉本來眼眶都紅了,見小狗如此,又忍不住被她逗笑。
阮棠紅着臉,把主人往身後藏了藏,瞪着太后: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即使你真是她的娘親又怎麼樣?不是生了孩子就配當娘的!”
太后歇斯底里起來:
“哀家怎麼不配了?哀家不僅是她的娘親,哀家更是國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祁!”
“是為了大祁還是你那個廢物兒子,你自己心裏有數。”
阮棠橫眉冷目,恨不得把太后撕碎了。
這句話把太后噎得一怔。阮棠才不管她的死活,吩咐軍士們看好太后,自己拉起柳明玉就走。
她的狗爪很用力地抓着主人的手,柳明玉一路都沒有掙開,直到走出很遠,阮棠才主動鬆開了手。
她回頭一看,發現主人的眼中氤氳着晶瑩的水霧。
阮棠知道主人現在的心裏肯定不好受,不止因為太后忽然說自己才是柳明玉的生母,更因為就連柳明玉一直以為是血親的蕭家,也不過是利用她而已。
“我是個沒有家的人,”柳明玉苦笑一下,“我不配有。”
阮棠急了:
“主人又在胡說八道了!您還有我!”
柳明玉微微一怔,阮棠以為她不信,又說道:
“我會永遠守着您的!以前是您說的,攝政王府就是我的家!只要有您在的地方,就都是家!除非,除非……”
見阮棠遲疑,柳明玉主動問道:
“除非什麼?”
“除非您嫌棄我的出身,不要我了……”
阮棠小嘴一癟,委屈起來。
柳明玉哭笑不得,只好又去哄她:
“怎麼會呢?英王的那些事,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對呀,”阮棠順着主人的話說道,“所以太后的那些事,與您又有什麼關係呢?”
柳明玉破涕為笑:
“壞東西,你套我的話。”
阮棠撲在她懷裏,明明比主人高出半個頭了,卻還是黏糊在主人身上:
“不是壞東西,是好東西!是主人的好東西!”
柳明玉的臉有些紅了,低聲求饒:
“行行行,是好東西,快放開我吧小祖宗,還有人呢。”
阮棠這才笑嘻嘻地放開她。
小狗,不就是在這種時候向主人搖尾巴,逗主人開心的嘛。
“你們這就要走了?打算去哪裏?”
還是那座農家小院裏,白骨看着正在收拾東西的阮棠,不禁問道。
距離那場動蕩江山的風波,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京城的動亂引起了各地的騷動,那些受了許多不公平待遇的女乾們也紛紛響應,一時間大半個大祁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好在新任女帝登基,好生安撫各地,調整制度,已經平息了這場血雨腥風,如今已是百業待興的和平景象了。
白骨原本在宮裏給晴眉幫忙,一聽阮棠說要走,就趕緊過來。
阮棠一邊疊衣服,一邊說道:
“我倆打算走一大圈,去各地看看風土人情,最後到江南去。”
“江南,”白骨愣了一下,又反應過來,“是,蕭泠姐姐是江南人。”
正說著話,忽見柳明玉從外面回來了。隔壁家的姐妹倆一直送到院子裏,也不願意離開。
“姐姐,你真的要走呀?”糖糖抓着柳明玉的衣角,不捨得鬆開,“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柳明玉蹲下`身來,平視着糖糖的眼睛,笑道:
“等姐姐安頓下來就給你來信,到時候你可以去江南找姐姐玩,姐姐也可以回來看你,好不好?”
糖糖這才罷休:
“那姐姐到時候可不能忘了。”
“姐姐怎麼會把我們糖糖給忘了呢,”柳明玉拍了拍她的頭,又站起來,對小麥說道,“之前我生病的時候,多虧你幫忙照顧。”
小麥搖搖頭:
“這沒什麼的,您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說著,又笑了:
“對我沒什麼可謝的,倒是糖糖,您多給她寫幾封信,她就謝天謝地了。”
柳明玉也笑起來,依依不捨的糖糖得到了這個承諾,才被小麥拉回了家。
進了屋,柳明玉才看見白骨:
“這不是我們新任的皇后嗎?今日怎麼得空,到我們這草廬里來了?”
白骨不好意思了:
“泠姐姐,您揶揄我!”
“哪裏揶揄了,我是實話實說,”柳明玉說著,又正色道,“我不會把名字改回蕭泠的,柳明玉這個名字就很好。”
阮棠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她知道,柳明玉這個名字對主人來說,意味着攝政王時期的所有委屈和痛苦。之前主人失心瘋的時候,每每提到於此相關的經歷,都會大受刺激。
所以她沒想到,主人現在居然如此坦然地接受了柳明玉這個名字。
柳明玉自然而然地說道:
“和阮棠一起經歷了那些的柳明玉,不是蕭泠。我要記住這些,因為阮棠,我從不後悔這些經歷。”
說罷,她笑着看向阮棠:
“依依,你覺得呢?”
阮棠很開心,卻差點哭出來:
“主人叫什麼都好,都很好聽。”
臨走的時候,白骨拉住柳明玉:
“對了姐姐,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怎麼?”
柳明玉問道。
白骨說得有點猶豫:
“太后……歿了。”
聽罷,柳明玉沉默許久。
“罷了,”她擠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過去的事,我不想責備自己,也不想怨恨她。按照尋常的規制操辦她的喪禮吧,都不重要了。”
也是。都到了如今這個情形了,還有什麼重要的呢。白骨按照她的意思進宮回話去了,屋裏只剩下兩個人。
這兩人安靜了半晌,阮棠才說道:
“主人,您是知道的吧。”
柳明玉回過神來:
“嗯?知道什麼?”
阮棠放下手裏的活計,過來握住她的雙手,望着她的眼睛:
“你不是誰的女兒,也不是誰的妻子,你就是你,是柳明玉。”
柳明玉怔怔地迎接着阮棠的目光,良久,終於笑了:
“是,我知道。我沒事,你放心。”
阮棠又握着主人的手很久,才慢慢地鬆開了,接着去收拾東西。
在床邊疊被褥的時候,阮棠忽然被一個溫柔的擁抱從身後抱住。
“依依,”柳明玉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小聲說道,“有你真好。”
阮棠笑了:
“主人,有你也很好。”
都在一起過了這麼久了,忽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兩個人都有點臉紅,於是又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柳明玉問道:
“你想先去哪裏?”
阮棠想了想:
“先去滇州吧,聽說那邊的菌子可好吃了。”
“好,”柳明玉溫和地笑道,“然後從滇州去粵城,最後再到江南。”
“好!”
阮棠歡呼起來,說道:
“後天就走。”
柳明玉點點頭:
“好,後天就走。”
阮棠又道:
“我不騎馬,我陪主人一起坐馬車。”
柳明玉笑着:
“都好。”
“不光是路上陪主人一起,要一直一直都陪主人一起。”
“好。”
“主人也要陪着小狗。”
“那當然了。”
“說好啦。”
“嗯,說好了。一輩子都不反悔。”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