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嘀——檢測結果為不匹配,系統已離線】
“……”
什麼聲音?
一道莫名其妙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蘇幸猛然看向左右。
突如其來的失控讓車廂內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多數乘客被巨大的慣性直接甩翻了出去,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甚至還有不少受傷的,痛呼和哭喊不絕於耳,這種情況下不會有人對她惡作劇。
這時地鐵已經拖着長長的車廂駛入最近的站口,車門一打開,地鐵的工作人員便涌了進來。
“先看看有沒有乘客受傷。”
一個穿着制服的男人從離蘇幸最近的車門走進來,看清車內的慘狀,連忙扶起身前倒地的老太太,揚聲說道:“諸位,實在抱歉,因為地鐵的突發性故障,無法再繼續運行,各位如果沒有受傷,安全起見請先下車吧。”
話音落地,地上被撞破了頭的壯漢氣急敗壞吼道:“突發性故障?老子剛才差點被撞死里你知道嗎?地鐵上這麼多人,竟然發生這種嚴重的故障,你們S市地鐵是想殺人嗎!”
“對呀,一個每天運載成千上萬人的公共交通,竟然發生這種事故,我要投訴!”
算了。
“都別吵了!這裏有心臟病患者昏迷,快點過來救人!”
蘇幸心一橫,轉身靠在牆上,拿出手機掐點。
這麼想着,她抬腳就往雨里走。
今天撞邪了是吧?
但快要碰到雨珠的鞋尖,最後還是退了回來。
“來吧,我幫你遮雨。”男的把外套脫了撐在頭頂,等女生小鳥依人地靠過來,兩人甜甜蜜蜜走了進滂沱大雨。
蘇幸盯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深吸了口氣。
蘇幸臉更臭了。
“……”
剛靠近出口,一陣帶着潮濕水汽的冷風就吹到她臉上,外面竟然下起了暴雨。
蘇幸獃滯地站在原地。
邊上小情侶還在你儂我儂,對比之下顯得孤零零的蘇幸更加凄慘。
她這一衝一停在周圍一圈人的視線里尤其突兀,那對小情侶也走到雨幕前,用看神經病患者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
蘇幸撇撇嘴,繼續往前走。
今天本是升職加薪,又提早下班開開心心的好日子,結果卻落到這步田地。
正準備再沖——
“別著急,你額頭還疼不疼?”
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狼狽的了,這破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大不了淋濕了回家洗個澡。
“……”
“……”
“有人出血了!快看看啊!”
當了二十多年唯物主義,她還不信邪了,五分鐘是吧,那就看看。
說到保護,在地鐵失控時她明明也拉了溫如窈一把,算是幫了她了,然而……
“不疼啦,剛在地鐵上幸好有你抱着我,不然肯定已經磕破頭了。”
失神地隨着人流走到出站口,上扶梯時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了溫如窈,頓時駐足環視四周,然而亂糟糟的人群里早就找不到對方的身影了。
【最後提示,觸雨即死,五分鐘后雨停。】
她原本還剩下一站就要到家了,現在地鐵是不敢再坐,只好上去轉坐公交。
鬼泣森森的聲音再次像鐘鳴一樣在耳邊乍響,蘇幸一個急剎車,停在濕漉漉的台階前。
蘇幸目送兩人直挺挺走遠,也沒見人出什麼事,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啊,怎麼突然下雨了,今天真是倒霉。”
“哎?是我看花了嗎?雨竟然停了。”
“你別~”
沒帶傘被困在出口的人不只她一個,周圍從下面上來的人越聚越多,一對小情侶挽着手走到她旁邊。
剛遭遇了一場幾率比中彩票還低的地鐵事故,期間不小心踩碎了上司小一萬的手機,現在又倒霉地撞上暴雨,要不是心智還算堅定,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觸雨即死。】
“胡說什麼呢,這雨不還嘩啦啦……啊,真的停了!”
“那我再給你吹吹就更不疼了~”
混亂中,蘇幸六神無主地被擠出了車廂,她第一次親身遭遇這麼嚴重的災禍,在車門旁看到一位頭破血流哀嚎不斷的大叔,瞬間心跳加速,一陣后怕。
哦不,或許她最近確實神經衰弱,該去精神科掛個號看看。
蘇幸耷拉着眼角,遮着眼睛往旁邊挪了挪,剛跨了半步,一陣刺痛從右腳腳背上傳來,她低頭接着燈光看去,本來白凈的鞋面上赫然一個大腳印子,黑乎乎髒兮兮,顯然是剛才混亂中被人狠狠踩的。
“我去,真稀奇。”
五分鐘后,前一秒還大雨如注,像被關了閘門似的,眨眼間就停了。
蘇幸驚訝地走出去,天還是黑漆漆一片,剛才雨勢過急積聚的雨水還在汩汩往低處流,但雨確實停了。
這輩子第一次,蘇幸開始懷疑人生。
不記得怎麼上的公交車,只知道下車時因為走神兒絆了一跤,晚飯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在一家沙縣小吃點了份拌面,出來的時候,看到對面的小超市在搞促銷活動。
“9.8折啦,麵包牛奶統統9.8折優惠了!”
蘇幸充耳不聞地從店員的小喇叭前經過。
【我勸你還是囤點糧食。】
“……”
店員見蘇幸停下來,連忙熱情道:“美女,打折哦,買點泡麵當夜宵?”
蘇幸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最後提了箱泡麵和牛奶回家。
洗漱,關燈,躺平,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
蘇幸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重腳輕,腦幹都有鈍鈍的眩暈感。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衝擊她的世界觀了,以至於一覺醒來還渾渾噩噩。
手機鬧鈴在枕邊聒噪地響,蘇幸蹙眉關掉,按着額頭掙紮起身,渙散的目光習慣性望向窗外,頓了兩秒,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又拿起手機看了眼,是七點半沒錯,但……天怎麼還是黑的?
翻身下床,光着腳來到窗前,確定窗帘是拉開的,樓下的路燈都還亮着,外面漆黑的上空像一個深不可測的無底洞,不見一絲光亮。
如果昨天醒來蘇幸看到這種不正常的天象還能保持平靜,可第二天依舊毫無變化,她就不得不在心裏打鼓了。
回身拿起手機,迅速點開微博,前排幾個熱搜後面果然都綴這個“爆”字。
#S市地鐵#
#S市地鐵重大事故#
#S市地鐵1死多傷#
#世界多地出現白天黑夜異象#
雖然有所預料,但沒想到今天熱搜前排竟然全都是昨晚她搭乘的那列地鐵的事故。
竟然……還死人了嗎?
S市有上千萬的常住人口,地鐵作為市民,尤其是普通上班族出行必不可缺的重要公共交通,竟然發生這樣由故障造成的重大傷亡,威脅自身人身安全的事,討論度高合情合理。
蘇幸猶豫了一下,先點開白天黑夜的詞條。
裏面鋪天蓋地的通稿都是專家的各種分析,什麼氣流洋流、太陽活動造成的短暫現象,最後告知市民不要過度恐慌,異象不會持續太久。底下評論當然有質疑的,有人還提到了之前突然消失的彗星,但都是站不住腳的推測,跟評有嘲笑的,也有直接開罵的,蘇幸看了兩眼便劃過。
刷着新聞,稍不留神就過去三十分鐘,一看時間已經跳到八點了,蘇幸瞬間丟下手機,急急忙忙跑去洗漱。
管它天氣有多極端,公司不說放假,打工人還是要上班的,畢竟生活還在繼續。
況且今天是她升職的第一天,更不能遲到。
臨出門,蘇幸瞟了眼外面不見五指的黑夜,不放心地帶了把傘,還有早前買來一直沒用過的防身小武器。
S市治安很好,但極端天氣下,還是以防萬一比較好。
九點就要打卡,蘇幸一路小跑來到樓下,頓時十分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她還能悠閑地下樓吃個麥滿分再上班,但溫如窈上任后,這種日子就徹底成為過去式了。
介於昨晚地鐵上發生的事,讓蘇幸這輩子都對地鐵產生了陰影,但時間又緊張,她咬咬牙,最後奢侈了一把,打了輛快車去公司。
路上早高峰小堵了一會兒,所幸還算及時,八點五十五分,蘇幸衝進辦公大廈,還走運地一進去就擠上了電梯。
不過她沒注意的是,前腳剛踏進大廈,她身後就悄無聲息下起了雨。
“叮——”
電梯在19層平穩打開,蘇幸跟在同公司幾個同事的身後走出來,打卡機的時間跳轉到9:00那一刻,電子聲報出了她的名字。
蘇幸這才鬆了口氣,自從改了時間,每天上班都像打仗一樣,她有驚無險走進公司正門,厚實柔軟的吸音地毯讓她鬆弛下來,不過進去后才發現,一整層辦公區空蕩蕩的,竟然一大半人都沒到。
尤其是她們部門那邊,只有一個妹子坐在電腦前,正低頭玩手機。
“倖幸早啊~”妹子看見她熱情打招呼。
蘇幸掃了眼周圍空無一人的辦公桌,勉強笑道:“早,你今天……來挺早的。”
“嘿嘿,難得你這麼誇我,全靠同行襯托嘛,不過,大概大家都下雨堵路上了,而且昨晚那事,今天好多人不敢坐地鐵了呢。”
“下雨?”蘇幸這才注意窗外。
19層的視野相當不錯,白天俯瞰商務中心的“夜景”也別有一番滋味,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尖頂大廈燈光璀璨,寬闊馬路上閃耀着川流不息的車燈,玻璃牆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一片漆黑,看不清雨下得有多大。
蘇幸坐下來打開電腦。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大家都堵車遲到了,其他幾個合作公司的人也沒回復她的工作消息,無所事事坐了半個小時,實在頂不住飢腸轆轆的胃,蘇幸下樓到一樓的便利店吃了點早餐。
叼着豆漿的杯子刷開門禁,蘇幸在按電梯的時候接到黃太梓的電話。
“喂喂,蘇老妹兒你到公司了吧?”背景聲里嘩啦啦的雨聲相當大,黃太梓聲音粗,嗓門大,這會兒粗喘着氣,感覺是邊跑邊給她打的電話。
蘇幸:“早就到了,你還要遲到多久?有合作項目的事要問你。”
“我也不想啊,可是大家都堵路上了,公交車竟然半路壞了,司機都納悶,我現在跑着去公司呢。說正事,你能不能幫我取個快遞啊?”
蘇幸:“……”
“昨天我就忘拿了,在快遞櫃裏,擔心放太久要付費呢,很輕的,就是零食。”
掐斷電話,蘇幸只好無語地重新刷卡走出去。
快遞櫃就在大廈西門門口,靠牆放,不用出大樓就可以取貨。
蘇幸從旁邊貨梯的通道過去,半分鐘就能走到。
大廈貨梯可以直通各層公司內部,平時只有裝修運貨的工人和保潔允許使用,為了安全起見,物業還安排了保安守門,登記桌就擺在貨梯門口。
這條通道不長,狹窄且昏暗,只有頭頂一枚昏黃的燈泡亮着,蘇幸走進去的時候,坐在登記桌后的保安一直在打噴嚏。
不只是打噴嚏,還咳得厲害,見有人過來,保安連忙捂住口鼻,大概想忍着,但顯然沒有什麼作用。
蘇幸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對方身上白色的保安制服全濕透了,濕漉漉的頭髮還滴着水,像剛從河裏撈上來,顯然剛淋過雨。
她隱隱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放心上,幾步走到快遞櫃前,“嘀嘀”按下取貨碼,櫃門彈開,裏面放着一個不大不小的方形紙盒子。
拿在手裏顛了下,確實不重,一猜就知道是箱沒什麼營養的高熱量零食。
心裏想着回去一定要敲黃胖子一筆跑腿費,蘇幸轉身往回走。
“咳咳咳——”
經過登記桌時,那保安似乎比剛才更嚴重了,身體隨着咳嗽劇烈地顫唞,雙手還死死按住口鼻,彷彿不堵着心肝脾臟就會從嘴裏咳出來。
“你……還好嗎?”蘇幸忍不住停下來問。
對方的狀態看起來實在很糟糕,如果是突發的身體狀況,她可以幫忙去前台叫人。
“咳咳咳——”
但保安佝僂着背,似乎沒辦法回應她。
得不到反饋,蘇幸準備放棄走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無法分辨,但又像什麼東西破裂而出的感覺。
她轉頭一看,保安捂着口鼻的手掌下好像有東西流了出來。
一滴,兩滴……桌面上潔白的登記冊很快被染成黑紅色,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保安在這時安靜下來,鬆開手,歪頭直勾勾盯着她:“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
蘇幸對上他的眼睛,下一個字卡在喉嚨里,失了聲。
七竅流血是什麼樣子,她第一次在現實里親眼目睹,從脖子開始,保安臉上的皮膚如同龜裂,一條條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臉上蔓延,密密麻麻的網格狀,令人不適。
血腥味中透着一股惡臭,蘇幸胃裏猛然翻騰,雙腿一軟,撞在了身後的貨梯門上。
“我說了不準隨便進這個門!”
保安忽然激動的站起來,一雙充血的眼珠惡狠狠盯着她:“一群廢物豬腦,也配在這棟大樓里上班!”
蘇幸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面前的保安瘋了,畢竟從昨晚開始她的腦袋就有點不太正常,但,眼看着面色猙獰、渾身是血的人朝自己撲過來,她的身體先於意識本身,抬腿就往通道外跑。
她大學時是校田徑隊的,變成社畜后久坐辦公室,得了一身腰酸腿疼的職業小毛病,緊急時刻身體機能卻被激發了出來。
“回來!”
身後的保安竟然追了上來,一想到身後那張血肉模糊,發爛發臭的臉追着自己,蘇幸更慌張地往前跑。
大腦在短時間內做不出複雜的思考,看到前面的門禁,蘇幸就捏着手裏的卡直接刷了下去,片刻不停地直接衝進了最近那扇開着的電梯門。
剛進去,電梯門就緩緩關上,透過越來越窄的門縫,蘇幸看到那個詭異的保安被擋在門禁的機器外,還兇狠地盯着她。
最後一絲縫隙合上,電梯開始緩慢爬升。
蘇幸大口大口粗喘着,不知過了多久,身體一歪,靠在電梯內|壁上,渾身像被突然抽空了力氣。
剛才……那保安是突發什麼奇怪的病了嗎?像是要衝上來殺她似的。
總不能要過來咬她吧?演喪屍呢?
越想越不對勁,心裏毛毛的,她猛然轉身看向電梯裏的其他人,想開口說點什麼,站在她身後瘦高的年輕小伙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半步,瞪着眼睛看她。
這間電梯裏大概有五個人,跟以往上班高峰期比起來簡直空闊太多,蘇幸身後並肩站着三個男的,兩胖一高,把後面人擋得嚴實,除了瞪着她的瘦高男,其餘兩個男人也都一臉冷漠地看着她。
蘇幸頓了頓,又把身子轉回去。
算了,等會兒直接跟物業投訴吧,那保安渾身是血,肯定已經引起了注意。
“阿嚏……”
“咳咳……你也感冒了?”
“是啊,難受死了,早知道我也請假了,昨晚好多人生病。”
“這天氣真是見鬼了,阿嚏……昨天到現在都沒見太陽。”
“咳咳咳——”
電梯裏咳嗽聲沒斷過,一聲聲的,聽到蘇幸莫名心驚肉跳。
終於,一個女生在18層出去后,電梯裏除了她,就只剩下一直安靜站在里側的那位。
電梯門再次合上,蘇幸一眨不眨地盯着顯示屏上跳躍的樓層數,只等再升一層就可以到公司了,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蘇組長剛才進來的時候似乎很緊張,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蘇幸心口突地一跳,慢慢轉身,溫如窈那張高貴冷艷的臉果然出現在視線里,正靜①靜看着她。
繼昨晚地鐵偶遇之後,今天又在電梯上撞見這位新上司。
她怎麼就這麼倒霉?
一想到昨晚對方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蘇幸還是有些窩火,不過所謂伸手不大笑臉人,職場上前一秒把你罵的狗血噴頭,后一秒笑靨如花的領導蘇幸也不是沒見過,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表面功夫總要做到位。
“沒什麼,只是物業上的問題,我等下會去投訴,謝謝溫總關心。”
“哦,這樣。”
“……”
密閉的空間內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蘇幸抱着箱子站在電梯門前,等着一開門就立刻出去。
然而明明已經顯示到了19層,電梯門卻遲遲沒打開。
正疑惑着,眼前忽地一暗,腳下電梯突然劇烈晃顫,有明顯下墜的趨勢。
像過山車猛然從最高點向下俯衝,陡然的失重感讓蘇幸呼吸一滯,她們現在可是在19層高的電梯裏!
本能的恐懼促使她張口尖叫,這時,掌心裏卻突然一軟,她下意識反手握住,指尖傳來溫涼細膩的觸感。
——有人拉她的手。
可這裏只有她和溫如窈。
卡在喉嚨里的尖叫又咽了回去,她莫名冷靜下來。
電梯裏的黑暗和震顫也僅持續了一秒,視線恢復光明,眼前一切如常。
拉着溫如窈的手,蘇幸還在驚嚇中沒緩過來,手指剛動了下,對方率先把手抽了回去。
“……”
蘇幸怔了怔,反應過來后,挑起眉梢。
明明是你先主動拉的我吧?
【嘀——充能完成,系統已上線。】
【寶貝,你準備好做一個合格的舔狗了嗎?為了活着~】
蘇幸:“……”
什麼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