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熬過與巡安營的抵抗搏鬥,又提心弔膽與新帝一番鬥智斗勇,周嫵疲憊整夜,眼下漸漸感覺眼皮發沉,倦意襲身。
她堅持着親自送馮素素和梁老夫人出府,幾語告別後,她與容與步行回蕪蘭苑,繞經抄手游廊時,她環顧左右看着無人,於是沒有顧及的直接犯起嬌氣,伸手要他抱着自己。
“太累了,路還長,我走不回去了。”
她眼光明亮,語氣理直氣壯的。
容與只感習以為常,他自然接過她的手,箍腰收力,輕輕鬆鬆將人打橫抱起。
“行,抱着。”他口吻儘是縱容。
周嫵笑意盈盈,貼身摟着他脖頸,聲音溫軟的又提出要求,“你走得慢一點。”
“不是累着了,趕着回房間去歇息?”
周嫵軟在他懷裏,左蹭蹭右貼貼,尋着叫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待終於擺弄好了,又撒着嬌,氣音開口,“在你懷裏也是一樣能歇的呀,而且,我喜歡被你這樣抱着,抱久一點吧。”
再看周嫵,呼吸始終均勻安穩,半點不如他的躁浮。
可不成想,就這個罅隙,身後忽的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憋笑動響,哪怕幾不可聞,可容與還是敏銳地立刻翻身,用力抓我住身後人的手腕。
周嫵便是陷入進這樣飽含深情的眸色里,當下呼吸都不由控制地變輕。
到了蕪蘭苑,周嫵沒胃口用早膳,直接要入寢歇着,容與便遣散了院中侍婢,親手伺候着她簡單洗了洗,等到把人伺候好,收拾完銅盆,他再進屋時,卻見那小沒良心的早已經闔目閉眼,香香睡了過去。
他眼睫很長,打下一片影,叫他眉目更顯幾分深邃。
他默然也將外衣脫了,之後上榻安靜躺在周嫵身側,知她倦意疲乏都是真,容與也捨不得擾她好夢,只是,他卻輾轉入眠艱難。
不行。
“不要鬧……”一聲夢囈,字音都咬得不清楚,她像是感覺到了不舒服,正嘗試着換一個倚靠姿勢,於是這會兒就在他懷裏不知死活地亂蹭亂動。
這不是簡單的事,尤其當下,他自己最清楚那裏的起勢究竟多盛,不然,她不會雙手,更不會哭得可憐。
“容與哥哥,你真是正人君人,我原本以為……你會偷偷親我。”她語氣輕揚,模樣十分得意,笑意更帶着快意狡黠。
他快速移開目光,伸手幫她蓋好被子,回身過去舒了口氣,盡量叫自己平復。
果然,她是醒着的,不知何時轉醒。
光天化日,還是在庭院之外,他居然能將這種話脫口自然,周嫵聞言難抑羞窘,瞪視過去的同時,臉頰很快泛起兩團隱約的紅暈。
兩人同樣是熬了大夜,枕戈待旦過了一宿,可容與此刻依舊精力旺盛,宿夜勞神對他這樣的勤於苦練的習武之人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就是再熬兩晚同樣不顯疲乏。
沉沉呼出口氣,容與心頭鬱積的那團火開始蔓延着往下燒,他翻了個身,面朝向周嫵愜意的睡顏,呼吸間,她身上的蘼蕪幽香不斷往他鼻尖攛涌,屏氣無用,擾亂心神。
“好,都聽你的。”
他睜開了眼。
容與喉結滾了滾,視線原本虛空,這會兒看她因動幅太大而掙開薄衫前襟,袒露出胸口大片的瑩白,他瞳眸一定,心口也被盪得焦燃生火。
容與眯眯眼,眸間泛起危險意味,他伸手,有點惡劣地故意捏住她的鼻子,看她眼睫輕顫,臉頰憋悶,最後只好換作嘴唇呼吸,他得逞笑了,目光盯住她唇尖,只見峰珠粉潤,他眸色隨即更深。
算她輸了還不行嘛。
在隨州時,儘管阿嫵整日在為周崇禮的仕途、安危而傷神,但多少也是顧着他的,尤其事態趨於安穩后,兩人還在鹿鳴山享過短暫閑逸,過得可謂充充實實,他亦滿足。可之後再到京城,因為蕭欽動作不斷,阿嫵跟着提心弔膽,也因此對他疏忽,少有親昵。
容與眯眸嘖了聲,可能有什麼辦法,到最後還不是慢慢消了怨氣,認命地幫她掖一掖被子,生怕這金枝受寒着了涼。
“有點想親。”他啟齒毫不知收斂。
但這是欺騙的代價。
“你,你這樣看我幹嘛……”
睡得可真熟。
這種考驗,對他合適?他想,他該叫她親手感受,知道錯誤。
容與嘴唇彎了彎,視線也緊跟落下。
容與搖頭,抬臂擋住前額,努力醞釀困意,半響終於淺眠,但他睡得很輕,不知到了什麼時辰,懷中忽覺一陣暖意與癢意。
因為他並沒有嚴苛責厲,而是耐心十足,循循善誘,對待聽話的乖學生,他並不吝嗇給予一個溫和態度,並且在她努力用功之際,他會在她額頭輕柔落下一個吻……
甚至心想眼不見為凈,乾脆翻身過去不再看她。
容與要被她氣笑了。
於是沒有猶豫,容與直接抓緊她的手腕,不容她半分的閃躲或遲疑,接觸實實在在,包裹嚴嚴密密,他在她的無措慌亂間艱難吸氣,而她則在他的喘熄中,落下眼淚,肩抖顫身。
他在教訓……不對,更準確說,應該算是規訓。
所以,他方才的話不是挑逗,而是真的有需,有求。
容與重重閉上眼,很不暢快,忍了忍依舊無作用,他直接坐起身,下榻猛灌了兩口涼水入腹,之後稍得平復,他重新躺回,總算不至於時時心猿意馬。
說罷,他真提起步速,好像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周嫵哼氣,往他胸口位置打了一拳,又怕受顛簸,只好不得以地摟住他。
容與有點不滿,走近過去,伸手推了推她肩膀,卻半絲不見反應。
他捨不得這種時刻過分向她求歡,但也……忍得太久。
原來是某個不乖的小懶貓,不老實地進了他的地盤,此刻埋頭在他臂彎里,睡得好不安沉。
“還是走快些吧。”她喃聲語。
終於結束。
汗津津,棉褥洇潮一片。
容與慢條斯理擦着濁,丟了手帕,他開口問道:“現在想法可變了?”
周嫵有氣無力,頭腦混沌,當下又聽他故意言語打迷,實在覺得悶氣。
她哼了聲,沒好氣地說:“什麼?”
容與唇角揚起,提醒開口:“方才誰說,正人君子?”
“……”
她簡直想咬自己舌頭,悔啊悔,明明叫他衣冠禽獸還差不多!
折騰一通,周嫵直覺腹餓,容與去小廚房吩咐人準備餐食,她便趁着這功夫快速洗了澡。
穿衣梳妝,待她從寢屋緩步出來時,桌上已經擺好溫騰騰的飯膳。
有鵪鶉餶飿、熝鰻鱔、窩絲姜豉、涼拌蒓菜、糟瓜齏、目之所及,都是她平日喜愛吃的那些。
算他這回殷勤獻對了地方,周嫵勉強和顏悅色些,拿起竹箸開始捧場食用。
容與看她吃得香,伸手給她夾菜,周嫵瞥過一眼,臉色刻意板着開口:“你也吃啊。”
“惹了阿嫵的惱,還能上桌,這麼好?”他眉梢輕抬了下,口吻聽起來甚是愉悅。
“……”
周嫵一窘,反應過來他又在故意逗她,於是氣哄哄的把桌上餐盤全部往自己這側攬,又沖他跋扈道:“那你別吃了。”
容與輕笑,等最後的湯盅上桌,親手伺候着給她盛上一碗。
把熱湯伸手推過去時,他聞聲說:“好,那我看你吃。”
周嫵立刻把嘴裏的餶飿匆匆咽下去,隨即抬袖作擋,掩了半張面孔,“不許看。”
“不讓吃,也不讓看?沒了眼前的秀色可餐,阿嫵叫我如何……假意充饑?”
他聲音磁沉沙啞,聽入耳時,有如砂礫磨過,陣陣起着癢。
“你……”周嫵被逗得臉紅,不顧再護菜肴,只瞪着眼睛,模樣委屈又惱氣,“你別逗我了,好好吃飯。”
容與神情愉悅起身,走到外間將房門關嚴,而後重新坐回座位,招手示意周嫵過去挨坐他近些。
周嫵咬咬唇,猶豫沒動,眼見容與作勢要動手拉她,她這才妥協地不情不願挪身過去。
“你幹嘛,我還沒吃飽。”
容與:“我喂你吃,不是正好省了你的力?”
他把她抱坐在腿上,任憑支使。
但周嫵並沒覺得省力多少,反而整頓餐食下來,身心俱疲,只因兩人吃的過程實在漫長,但這分毫怪不得她,要怪就只能怪某人臉皮實在太厚,喂一小會兒,便開始索要報酬,斤斤計較,最後飯菜吃得不多,唇角卻快被他咬破。
不幹了,周嫵嘟起嘴用力推他,怎麼也不再給親。
容與笑笑,不再緊箍力道,隨了她意,而後慵懶意味地撩起眉梢,眯眸欣賞那片微微泛腫的粉潤,可憐兮兮,他的傑作。
“撤嗎?”他示意桌上殘羹。
周嫵窩在他懷裏沒有力氣,聞聲隨便掃了眼,隨即收回目光,哼起聲來透着不滿:“嗯撤吧,反正被你作擾的,眼下也吃不進什麼了。”
容與抬手蹭了下她鼻尖,十分不給面子地拆穿,“是嘛,方才我看阿嫵吃的也不算少,大概是我走眼了吧。”
“……”
周嫵看出他在忍笑,一時覺得沒面子,氣得心一橫鼓起膽,報復性地直接往他腰眼上掐,兩人親近多次,可以說是早就比對方還要了解彼此的身體,就如容與,看起來刀槍不入全無弱點,可他的脆弱處卻在周嫵面前盡數展露過。
她知道,他腰眼位置最為敏[gǎn],甚至輕輕一碰就會麻到尾骨,特別要命。
百試百靈,比如現在。
她手心向上貼覆,微微揉力,果然眼睜睜看着容與哥哥呼吸發沉,肩脊更有瞬間的僵硬。
見狀,她得逞揚眉,眼神帶着點挑釁,而後手不離身,湊身貼耳道:“容與哥哥,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向我求求饒,不然哪天我一不高興,不小心將你的弱點告訴別人,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致命位置了?”
“是嘛。”容與淡淡出聲,先是看她,而後垂目,盯住她作亂的手腕,重新抬眼時,他眸光意味不明,卻明眼可見的深邃顯危,他繼續說,“我想,阿嫵似乎沒能將情況了解準確。”
“什麼準確……”她困疑發問。
“還不明白嗎?”容與呼吸燙灼她的耳,接着大掌覆上她手腕,帶着她更進一步,更撩撥捻挑地撫摸。
他難受,但又享受。
直至良久,才終於捨得啟齒,“懂了?是你碰,才會有這個效果,也唯獨你手裏拿着,冒闖禁制的鑰匙。”
周嫵眨眨眼,一知半解,但下意識的反應是收回手,躲離危險遠些。
隨後殘羹被人撤走,侍婢端盤屏退後,房間裏再次只剩他們兩人。
到這會兒,容與心中鬱結徹底消了,才提起先前那股無名火的來源,但用的不是質問口吻,他這時候,聰明地裝得很可憐。
“屹王,哦不對,現在是大燕新帝。如今他凌駕萬人之上,為顯帝王之姿,咄咄逼人地臨眾逞威勢,下次若再與他正面遇上,估計也不會愉快。”
“嗯,今日他的確有些過分端架子了。”
想起蕭欽莫名其妙的不善語氣和傲慢姿態,周嫵心裏向著容與,自然同覺忿忿。
但顧及君尊臣卑,她話語也不好講得太過不敬,於是對容與半哄半勸着,“好啦,我們就當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假模假式地燒一燒?反正以後我們常居青野,回京探親也不過短留數日,皇帝日理萬機的,哪就趕巧和我們再碰上,我們不理他就是。”
容與:“趕巧碰不上,但蓄意就未必了。”
蓄意?
周嫵品咂了下,但還是沒明白他這個用詞深意。
她正困疑着想再追問一句,容與睨眸,再次開了口。
“沒發覺嗎?他是上趕着想向你報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