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p`*wxc`p``p`*wxc`p`昭徳殿。
下了朝的凌祁祐回來才踏進寢殿門,小饅頭和小世子已經爬到了自己腳邊來,他笑着彎腰一手一個把小傢伙們撈起來,抱着進了裏頭去。
殿中央的地上都是兩個小傢伙的玩具,沈樂心趴在地上給他們搭積木,滿臉的無可奈何,凌祁祐走上前去,把人往地上一擱,一人屁股上拍一巴掌,讓他們自個玩去,才笑問起沈樂心:“帶孩子很煩嗎?”
沈樂心無奈道:“我剛搭起來,又被他們推倒,我又得重搭,不給搭他們就一個哭得比一個聲音大。”
這半個月,沈樂心和小世子依舊住在啟泰殿裏,白天則帶着小世子來昭徳殿陪小饅頭玩,沈樂心不如凌祁祐對小孩子有耐心,即使是親生的兒子,鬧煩了也會直接翻臉,這點凌祁祐倒是一下就看了出來,然後又免不得想起小時候他倒是對自己一直很貼心,不管自己怎麼哭怎麼纏着他從來都是連眉都不多皺一下,沈樂心和小時候比,也是當真變了許多了。
凌祁祐盤着腿坐下,幫着他一塊搭起了積木,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閑聊:“宣王他,應該下個月就能回來了。”
沈樂心聽得微怔了一下,抬眸看向了凌祁祐,突然就笑了,問他:“陛下,那楚公公才是主帥吧?為何不是他下個月要回來?”
被他這種促狹的眼神一盯着看,凌祁祐有些尷尬,轉開了目光:“他不重要。”
“這樣……”沈樂心拖長了聲音,笑眯眯地把爬到自己腳邊來的小饅頭抱了起來,和他大眼瞪小眼,小饅頭之前被他劫走過一回倒是一點不怕他,這會兒還傻乎乎地咧着嘴角衝著他直笑,沈樂心也樂了,攬緊他,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與凌祁祐道:“小饅頭和陛下小時候長得很像……除了眼睛……眼睛……比較像小饅頭另一個爹……”
凌祁祐眼裏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又瞭然,也是了,自己既然能猜到小世子是他和凌璟生的,沒道理他就猜不到小饅頭是從哪裏來的,只不過這事他們從來沒有談過,只是心照不宣不點破而已。
而且,怎麼說,凌祁祐都覺得有些彆扭,身為男人,為另一個男人生下孩子,即使他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小饅頭,依舊是覺得難以啟齒。
但不過這會兒見沈樂心一臉坦然,鬼使神差的,他也就問出了口:“世子是你給宣王生的?”
沈樂心笑得更歡了,抱着小饅頭,還順手捏了自己兒子的小臉一把,很乾脆地承認:“是啊……”
“……你心甘情願的?”
“是啊,那葯還是我自己主動吃的,就為了給他生兒子。”
“……你是被他從戰場上擄回去的吧?”
沈樂心習慣性地伸手撥了撥自己垂下來的頭髮,撇了撇嘴:“嗯,而且第一次,還是在軍營,被他給強了。”
凌祁祐聽得一怔,手指下意識地深掐進了自己的手心裏,顯然是因為他的話也想起了自己的曾經:“他那麼對你……你也願意跟他在一起?”
沈樂心沒有覺察出他的不對勁,反倒是笑了:“剛開始當然是不願的,那五年我想了無數方法逃跑,最遠的一次幾乎到了南疆,最後又被他給抓了回去,後來也就放棄了,折騰到兩年前,他也死心了,說放我走,派人送我回南國去。”
“然後呢?”
“到了南疆,我突然又捨不得了,就自己回去找他去了。”
“……”凌祁祐徹底無言。
沈樂心依舊在笑眯眯地說著:“其實凌璟對我還不錯了,我爹死了之後我回到南國雖然有養父收養,不過他對我很嚴苛,幾乎沒給過我笑臉,倒是凌璟,事無巨細,所有事情都替我考慮安排周到,跟他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
“……不覺得屈辱嗎?”
“屈辱?”沈樂心終於是聽出了他的語調有些不對勁,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一開始總有些吧,不過我一個男人,就當是被狗啃了就是,而且,怎麼說呢……最開始我對他態度很不好,其實也是因為遷怒,他畢竟也是姓凌的,但不過他跟他那個昏君兄長很不一樣,昏君從來都是把我爹當做玩物,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不高興了就動輒打罵還強迫喂葯逼他生兒子,他不會,雖然不肯讓我走,對我倒是一直很好,體貼入微,我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都會幫我妥善安排好……反倒是我指着他鼻子罵的時候比較多……”
沈樂心說著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眼角眉梢都舒展了開來,帶着笑意,一片柔和,凌祁祐低下了眼,說到底,他沒有他那麼容易放得下,曾經的那些噩夢不是他想忘就能忘得掉的,那些讓他覺得不堪甚至屈辱的過往,他連想都不敢去想,更別說像沈樂心這樣當做玩笑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你跟皇叔……其實也是親叔侄吧……”
沈樂心嘴角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僵滯,隨即打哈哈道:“反正他也不知道,無所謂了,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凌祁祐沉默了下去,沈樂心看着他這副模樣,捏了捏抓着自己手指傻乎乎往嘴裏送的小饅頭的臉,想了想,還是問了他:“陛下,你的身體是不是有好幾個月沒起反應了?”
凌祁祐微微皺眉沒有答話,沈樂心嘆了口氣,繼續道:“一定是凌璟他蠱惑那姓蕭的給你餵了葯。”
凌祁祐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看向他:“什麼葯?”
“就是壓制身體反應的葯啊,”沈樂心說著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自己給配的,要不凌璟去了嶺北,我怎麼辦?”
“……”
“其實那種生孩子的葯在南國一點都不稀奇,南國女子不足五之一,又戰亂不斷,人口逐年下降,後來我師父,也就是我養父的爺爺就研製出了那種葯來的,南國的男子,除了權貴和當兵的、務農的,其他人有一大半都會在十五歲之時被官府帶走強行灌下那種葯,身體上的反應是強迫服藥人不得不與別的男人交合,就是為了讓男人也生下孩子,雖然懷孕的幾率比普通女子要低許多,不過總是有機會的,而且不能打掉,要不就是一屍兩命,一定要生兩次,那種藥性就會自動散了……不過陛下,你讓人去找南國的秘葯,應該只是為了增強體魄吧?那你似乎是吃錯藥了……”
凌祁祐聽着,錯愕地睜大了雙眼,怔怔看着他,沈樂心看着他這副瞬間傻了的模樣,倒是與小的時候如出一轍,一下又笑了,殿裏沒有其他人,他伸手過去想像小時候那樣捏捏凌祁祐的臉,手伸到一半想了想還是算了又收了回去,繼續與他把葯的事情給解釋了清楚,最後總結道:“所以,若只是為了增強體魄,吃另外一種就可以了,不過那個葯在南國也只是給上戰場打仗的士兵吃的,控制得很嚴格,私下販賣抓到了就是凌遲罪,一般人都沒那個膽子,幫陛下弄葯來的人搞錯了便也不奇怪。”
寢殿外頭打瞌睡的丑公公狠狠打了個寒戰,突然有了種自己似乎好日子就要過到頭了的錯覺?
凌祁祐從震驚中回過神,心下一時五味雜陳,更多的卻是苦澀,原來他這輩子所受的最大屈辱,總結到底竟就是三個字,吃錯藥?
小饅頭已經從沈樂心手裏扭着身子掙脫出來,吭哧吭哧就爬回了他身邊來,身子一拱一拱往他懷裏蹭,嘴裏“噠噠”叫喚着,似乎是要他抱他,凌祁祐伸手出去,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門,再次抬眼看向了沈樂心,問他;“一定要……生兩次藥效才能散?你配的壓制身體反應的葯能管多久?”
“半年到一年,最多不超過一年,要徹底散了藥性,必須得生兩次。”
“要是我一直吃你配的葯呢?”
沈樂心示意他伸出手來,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處給他診脈,片刻之後搖了搖頭:“不行,陛下你身子太弱了,凌璟一定是騙那姓蕭的說葯不會傷害你身體他才給你吃的,其實是葯三分毒,怎麼可能完全對身體無害,要是一直吃藥壓着,你的身體會垮的,這回若非是凌璟要去嶺北,我自己也不會吃這種葯,而且,這葯吃一次還有用,吃第二次藥效估計就得打折扣了,再多吃幾次就根本起不了作用了。”
凌祁祐聽着很失望,一時吶吶:“……就只能這樣嗎?”
沈樂心看他這樣,輕嘆了一氣:“陛下……你是不是當真很恨小饅頭的爹?因為覺得屈辱?”
凌祁祐再次垂下了眼,上輩子的記憶太痛苦他確實沒有那麼容易釋懷,他根本說不出口,即使是對他的哥哥,他也說不出他是真正死過一回又死而復生的人,怕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其實我覺得……姓蕭的對你還挺真心的……”沈樂心道:“之前凌璟勸他跟他回江東去,他竟然跟凌璟說樂意待宮裏當公公,還叫凌璟別多管閑事,把凌璟給氣得幾乎吐血……而且他每次說起你都是一臉甜膩,他應該是當真很喜歡你吧,凌璟還說他那人從前一心一意想的都是要干一番大事業出來,結果一碰上你就全變了,連做公公給你兒子當奶媽子也樂此不疲……”
“別說這些了,”凌祁祐突然打斷了他,眉都蹙了起來,問道:“皇叔勸蕭楚謙跟他回江東去?”
沈樂心以為他是誤會了,趕緊解釋:“凌璟要姓蕭的跟他回江東沒別的意思,就只是不想看他一直以太監的身份留宮裏,又擔心你日後還會發難於他……”
“之前他說皇叔來京是特地為救他而來,是真的?”
沈樂心無奈道:“你處置蕭氏一黨的時候,消息傳回江東,凌璟聽說蕭楚謙被判了凌遲急得不行,礙於祖宗定下的規矩又不能在那個時候進京,就私下裏先派了人來,他是真把蕭楚謙當朋友,若不是你最後改變主意沒有殺蕭楚謙,即使冒着被誅連的風險,他也會在行刑之前把蕭楚謙救出去……”
眼見着凌祁祐眼裏滿是不解,沈樂心繼續解釋道:“凌璟他當真沒有什麼野心,他那人隨性慣了,也根本不適合當皇帝,他一直說什麼他是典型的不愛江山愛美人,皇帝給他當他還覺得煩,而且,凌璟他其實挺護着你的,一口一句的大侄子,之前我行刺你,他還威脅我要是敢動你會親自帶兵踏平南國呢。”
宣王當真是這麼想的?雖然很叫人驚訝,不過從沈樂心嘴裏說出來,凌祁祐便也不想多懷疑,反問起他:“那你呢?你當真不再打算回南國去了?”
沈樂心一愣,隨即苦笑:“仗打輸了,我在南國也是待罪之身,而且我養父在我出征前一年就死了,回去也沒意思。”
“南國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沈樂心搖頭:“他們不知道我是我爹的兒子,只有我養父知道,不過我猜宇文敏昊應該有懷疑,其實之前那個殺了洛王和齊王的刺客,他應該是認出了我就是當年原本已經死在戰場上了的少將軍,故意當著你的面說出我是南國人,怕就是想借你的手殺了我,南國老皇帝如今病重,二皇子宇文敏昊和三皇子宇文敏旭為了爭奪皇位已經到了你死活我的地步,三皇子和我爹是一母同胞,我養父之前也是一直支持他的,不過如今我養父死了,他有多少勝算我也說不準,其實……”
沈樂心說著又看了一直蹙着眉卻在認真聽着的凌祁祐一眼,接着道:“大晟朝的人都說南國人是狼子野心,斥責他們為蠻夷,而南國的普通百姓,大多數還是渴望和平的,真正野心大心懷叵測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我爹爹他從前就一直想着兩國能放下成見化干戈為玉帛,百姓不用再飽受連年戰亂之苦,才會主動請求來大晟朝做質子,原本以他大皇子的身份,怎麼也不必他親自前來的,可惜他的心愿沒能實現,還死在了這裏,我也違背了他的遺願,在兩國交兵的時候挂帥出征……南國的朝廷里,一直都有主戰和主和兩派勢力,宇文敏昊是極力主戰的,若是當真讓他繼承了皇位,怕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跟大晟朝兵戎相見。”
凌祁祐看着他,半晌,才問道:“若當真兩國再次交手,你會支持哪一方?”
“……從前我帶兵出征為的是給爹爹報仇,如今昏君和你外公都死了,”他說著頓了一頓,也回視向凌祁祐:“大晟朝並沒有向外擴張的意圖吧?你應該也根本看不上南國那彈丸之地?若是他們當真誠意降服,與大晟朝從此握手言和,簽訂合約,永不再犯,你能不能放他們一馬?”
凌祁祐笑了:“能當真簽下合約互不再犯那是再好不過,我也不想在他們身上耗費兵力,但就是,你不也說宇文敏昊是極力主戰的嗎?而且,他殺了洛王和齊王,我總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若是三皇子能夠順利登基,我有把握,能夠說服他交出宇文敏昊給大晟朝賠罪。”
“……那也得等他當真能夠順利登基了再說。”
凌祁祐把一直堅持要爬自己身上來的小饅頭抱了起來,沒有再說下去,他其實沒有告訴沈樂心的是,今早送來的南疆公文奏摺里提到,南國發生了宮廷政變,雖然還沒有塵埃落地,但最後登基的那一個,不出意外,應該是二皇子宇文敏昊。`p`*wxc`p``p`*wx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