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撿到貓的第二天
第二章撿到貓的第二天
“不早了，湊叔，”被喚作柯南的男孩嘆了口氣，感受到來自頭頂那股令他安心的溫度，心中雖有些彆扭，卻也未曾躲開，只就着加藤湊的手稍稍側過頭，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對方去看牆上的鐘錶，故作不耐地催促道，“快八點了，再不抓緊時間你上班就要遲到了。”
“抱歉，大概是昨晚休息得太晚了一點，”加藤湊看了眼時間，揉了揉額角，卻並未因為鐘錶指針的不斷遊走而表現出一副驚慌模樣，只是默默加快了手腳動作，解開睡衣的紐扣，給自己換上整齊疊放在床頭柜子上的襯衫，整理被褥，“說起來，我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夢。”
“又是關於奇怪的老宅子的夢嗎？”柯南皺了皺眉頭，手上的動作卻沒歇着，將早就替加藤湊準備好的西裝外套抱了過來，見對方穿好襯衫之後，適時地遞了過去，並補充道，“時間來不及了，我隨便弄了點吐司果醬，你拿着路上吃吧。”
“嗯，謝謝，”加藤湊點了點頭，接着道，“的確是關於老宅子的夢，只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說著，他頓了頓，眉宇輕輕蹙起，“我記得，好像夢見了一雙很藍的眼睛。”
“藍色的眼睛？”聽到與往常有些不同的內容，柯南立時來了幾分興趣，“我們兩個的眼睛都是藍色的。”
“的確，不過那雙眼睛會更淺更亮一些，也更大一些。”
說著，加藤湊一面摩挲着冒出鬍渣的下巴思索，一面走向洗浴間，從鏡台上一眾按照從矮至高，同樣擺放整齊的洗漱用具中，拿起電動剃鬚刀，對着鏡中的自己按下了開關，“對了，有點兒像我和你提到過的英短白貓，一樣的藍色眼睛。”
“英短白貓？”聞言，柯南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乾笑道，“雖然早就知道你很想要有一隻自己的貓，但這也太誇張了，連做夢都是貓的影子嗎？”
“或許吧，可我總感覺這回夢見的應該不是貓才對，”打理完鬍渣，擠上牙膏開始刷牙的加藤湊，說話時也帶上了幾分含糊意味，“我記得除了藍色的眼睛之外，還有嗯，白色的毛髮？”
“你的樣子看上去才不過十歲，怎麼不算小孩，”加藤湊失笑道，輕輕揉了揉柯南毛茸茸的腦袋，“關於你的眼睛，我已經預約好了醫生，正好明天周末休息，可以帶你過去複查一下。”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柯南撇了撇嘴，臉上卻微微有些發熱，將人往門口處推了兩下，側過頭揮手掩飾道，“好了，別磨蹭了，快走吧，路上小心。”
不同於一般上班族，周末只願懶在家中睡覺，作息良好的加藤湊有周末晨跑的習慣，從公寓到車站的這點距離，對他而言理所當然的十分輕鬆。
“.這還不是貓？”柯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順帶瞥了眼牆上的鐘錶，眼見時間已經漸漸指向五十五分，連忙道，“先別說這些了，湊叔你真的該出門了。”
只不過，在送別加藤湊后，本不算太大的公寓，卻是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鏡中模糊的輪廓，是略顯纖瘦的少年身形，從約莫一米三、四左右身高，能大致推斷出，應當是八、九來歲的年紀。
一時間，空蕩的公寓中，只有柯南細微的呼吸聲，在空氣中緩緩遊走。
“好。”加藤湊點頭應下，三下五除二將臉擦拭乾凈，只是在放置毛巾時，卻仍不忘將其一點一點擺弄平整，而一旁的柯南對此也早已見怪不怪，歷經大半月的相處，他早就發現加藤湊在諸如此類小細節的地方，或多或少有一些強迫症的毛病。
看着緊閉的大門，柯南靜靜地佇立在玄關，約摸片刻過後，才慢慢轉動了有些僵硬的脖頸，重新看向了牆上懸挂着的半身鏡。
說完，柯南不由看向一旁半身鏡，明明就在剛才，他的眼睛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牆上鐘錶的指針具體走到了哪一小格，現在，卻對半身鏡中那近在咫尺的畫面，宛如打了層毛玻璃似的模糊濾鏡，只能依稀分辨出他和加藤湊一大一小兩抹身形的輪廓。
“好”聞言，柯南抿了抿唇角，神情間染上了幾分低落，連帶着聲音也低了幾分，不過很快，他便重新打起了精神，“謝謝湊叔。”
“沒事，我跑幾步就好，來得及。”
“知道了知道了，”眼見加藤湊都快遲到了還不忘朝自己念叨幾句，柯南心中雖湧上了些暖意，但也禁不住有些無奈，“你才是，小心再晚一點，連電車都趕不上。”
故此，柯南只是趁着這個間隙，去了半開放式的廚房餐桌上，準備將弄好的果醬吐司直接拿給加藤湊，省得繞圈子跑一趟，浪費不必要的時間。
加藤湊見狀，配合良好，拿起公事包就往玄關大步流星地趕去，換好皮鞋，對着鞋櫃旁的半身鏡簡單打理了一下衣領，這才接過柯南遞過來的包好的烤吐司。
“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小心，”換好了鞋的加藤湊將門推開，最後看了一眼柯南，囑咐道，“有事電話聯繫。”
“這次多虧你了，幸好有你在，”加藤湊的眼中流出絲許溫和，一直抿着無甚起伏的嘴角，也難得淺淺地揚起了一抹弧度，“中午的便當我昨晚有做好放在冰箱裏，到時間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好，記得小心燙，晚上再請你吃大餐。”
故此，在說這話時，加藤湊神色間一本正經，半點沒有在為上班的事所着急的意思，即便在兩人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曉得對方的個性就是如此，但柯南在一旁看了，還是不由在心裏一陣干著急，乾脆直接將人給推出門去，這才算完。
但看着鏡中這樣的自己，柯南卻自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違和感，似乎在告訴他，一切並非如此。
可事實究竟是怎樣，眼下，連他自己都尚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他並沒有關於半個月之前的任何記憶，乃至連‘柯南’這個名字，都不過是加藤湊幫他取的一個臨時稱謂。
柯南只隱約記得，半月前，他自黑暗中被一股強烈到深入骨髓的灼燒感，給硬生生痛醒了過來，猶如岩漿流淌在他的每一寸肌膚，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
若非當時天色已晚，不時有徐徐涼風襲過，為他稍稍緩解了幾分，他只覺得自己恐怕整個人都得被活活地燒成灰。
以至柯南現在回想起，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顫縮一瞬，就好像某種下意識的生理反應。
那時，在身體每一處角落肆意叫囂着不曾停歇的痛楚，幾欲要衝破他的空蕩的腦海，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曉身在何處，更不知道為何會遭受這般苦痛，又有誰能來幫助自己。
他裹挾着身體中痛楚，漫無目的往前方小跑奔走，卻被莫名不合身的衣褲絆住了那本就因疼痛而蹣跚的腳步，致使他在下一秒硬生生的以臉着地，重重跌入了一灘污濁的泥水中。
夜色愈發濃重，街上偶有幾個行人撐着各式的雨傘路過，只是他們大多來去匆匆，見到泥濘中的柯南，要麼無視，要麼看過幾眼，微微皺眉后，默默加快的腳下的步子，神色間，就好似在躲什麼髒東西一般。
不過，彼時正掙扎着從泥漿中重新站起身來的柯南，對周邊的路人，也並沒有注意到什麼就是了。
彷彿為了應景，恰巧此時天空飄起了小雨，就着涼風，鑽進了柯南鬆鬆垮垮的衣物縫隙中，浸潤了他滾燙髮紅的肌膚。
倒是意外地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
可很快，冷然交替的不適感讓柯南的頭愈發昏沉脹痛起來，眼中的畫面也不知為何，開始變得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只能堪堪扶着牆，一步一步艱難地走着。
心底有一道模糊聲音在不斷驅使着他，要他趕緊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直到在路過某間已經休息的店鋪，柯南從昏黑的櫥窗玻璃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臉，愣在了原地——那是一張於彼時的他而言，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
半乾的泥漿近乎覆滿了小半張稚嫩的臉頰，只被隨意抹了兩下，並沒有完全擦拭乾凈，墨藍色的眼眸中，充斥着迷茫與無措，因過大而松垮的衣裳順着瘦小的肩頭滑落，露出了大片光潔的皮膚，只是卻同臉上一樣，都泛着有些病態的紅暈。
“這是.我？”柯南看着櫥窗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忍不住探出手輕輕湊了上去，卻在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時，猛地一縮。
“我是誰？”
心中怪異的感覺越發明顯，似乎有什麼念頭閃過，然而還不等柯南抓住這念頭的尾巴，腦中的脹痛卻彷彿故意阻攔，在驟然間放大了數倍。
甚至一度壓過了骨頭間的炙熱灼燒，讓柯南不得不轉而痛苦難耐地用拳頭抵住自己的額頭，試圖以此緩解幾分腦子裏那像是要炸裂般的劇痛。
然而，吸飽了雨水后，更加笨重且與之不匹配的衣裳，在此刻固執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再次將柯南絆倒。
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柯南甚至在心中慶幸，還好，這次不是臉先着地。
涼涼的雨絲迎面落下，將臉上的泥漿一點一點洗去，也將柯南體內殘存的熱意一絲一絲帶走，只餘下仿若無盡的疼痛，眼中的畫面，也從模糊不清，逐漸變得昏黑黯淡。
即便清楚情況對自己十分不利，但此時此刻，柯南也再沒有多餘的力氣重新站起身來了，更何況他看了一眼黑沉的天空，有些失神地想到，沒有任何記憶，衣兜中更是空空如也，沒有一分財物的他，之後又能去什麼地方。
念及此，柯南沉沉地閉上了雙眼，默默感受着雨絲不斷沖洗自己的周身，至少此刻，他能藉著這場小雨，略微撫慰一下`身體中殘餘的灼痛。
只是，雨絲卻並沒有如柯南所預想那般，一直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發覺臉上的濕意不再增加，還以為雨絲已經停下的柯南，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中的，卻是一把黑色的雨傘，正不知何時罩在了他的上方，擋住了連綿的雨水。
從高度和身形來看，似乎是一位成年男子靠近了他，柯南在心中下意識判斷道。
比先前更加模糊的視野，讓柯南無法看清來者的面容，混沌的思緒和疲乏灌鉛的四肢，也不足以支撐他作出求助的舉措，在越發昏黑的畫面中，他只能依稀看到男子像是朝着他身旁的位置緩緩蹲了下來。
一雙幾乎同他一般墨藍色的眼眸，就這樣直直地闖入他的眼中，並在那一刻，深深地印刻進了他的腦海里。
那是，他同加藤湊的第一次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