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所以,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醫藥,卻還是進了集團接爸爸的班呢?”俞知歲忽然問道。
這個問題她好奇蠻久了,就是一直沒問。
因為在俞家,她喜歡什麼想做什麼,姑姑都由着她的。
她不喜歡樂器喜歡騎馬,姑姑給她買了馬送她去學馬術;她不想進集團勞心勞力喜歡花錢,姑姑給了她股份讓她拿分紅當零花;她貪圖嚴松筠美色要嫁給他,姑姑也只是說如果過不下去就離婚……
姑姑憐她幼年失父失母,讓她過得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將集團的責任交給養兄俞知年,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過得開心,不用管未來會如何。
她擁有了一切,什麼都不需要去追求,於是她連做人最起碼的夢想都沒有。
但嚴松筠顯然和她完全不同,這讓她很好奇。
嚴松筠笑笑,回答她的問題:“因為爸爸媽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因為他們像老派長輩一樣,希望家業被自家人捏在手裏,巧巧還小,當不得大任,松梅姐雖然有能力,但還是有所欠缺,婚後又明顯將重心偏向家庭,想來想去,只有我來接手。”
他說的巧巧是嚴巧巧,二房的女兒,從小跟着嚴松筠爸媽長大的,松梅姐則是大房的堂姐,現在是淮升國際旗下珠寶公司的總經理。
俞知歲聽完嘆口氣,“好可惜,你的專業比我的什麼公共事業管理有含金量多了,我還圖好看混了個研究生文憑呢。”
“因為爸爸生病了,要未雨綢繆。”嚴松筠淡定地解釋道。
最關鍵是,你好兄弟讀中醫去了,你特么報的臨床醫學,你們不在一個學校你知道么?你們都不提前對一下志願表的嗎?
大房還沒來得及享受勝利果實,當家人就因車禍魂歸天外,最後讓原本置身事外的三房成功撿漏,嚴松筠的父親入主當時的嚴氏,集團改名淮升國際,從此做大做強。
全家人就集體沉默,這孩兒純純有病,真的,也沒窮養過啊,怎麼就要擔心這個問題呢?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婚前姑姑跟她說的嚴家的情況里,關於嚴松筠的信息,沒有這一條啊,難道是怕引起外界猜測,所以沒有對外透露過?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嚴松筠說了個日期,“你去查一下那段時間的容城新聞,應該可以很準確查到淮升國際董事長突發腦溢血緊急入院治療的消息,爸爸是在職工大會現場突然暈倒的,根本不可能捂得住。”
此時俞知歲還不知道小嚴總這些傻逼往事,只是對他的話覺得疑惑:“我記得媽媽說過,你是考上研究生了的,怎麼不去讀?再是着急接班,也不差這三年吧?”
俞知歲又問他:“爸爸那個時候才五十齣頭吧,怎麼會腦溢血?”
“熬夜,應酬飲酒,飲食不規律,年齡,都是腦溢血的危險因素。”嚴松筠屈着手指給她數,“爸爸哪一條沒中?而且,你知道我見過最年輕的腦溢血患者多少歲嗎?”
俞知歲一愣,“……啊?真的假的?怎麼沒聽說過?”
說起嚴家這三房人,別看人丁不算多,實際上幾十年前爭家產時,那可真是好大一盆狗血,大房二房打生打死,三房自覺無望退居市井,結果最後二房太太被收買,反手捅了老公一刀,害得他破產不說,還差點坐牢,最後遭受刺激遠走國外,二房太太卷了剩下的存款跑路改嫁了,留下五歲的女兒嚴巧巧,扔給了嚴松筠父母。
為保證權力平穩交接和集團正常運轉,嚴淮升提出讓嚴松筠提前做好接班準備的要求,於是嚴松筠放棄了已經到手的研究生名額。
嚴家眾人大呼晦氣,嚴太太怒氣沖沖接受採訪,揚言要告到對方褲衩都不剩。
嚴松筠也因此成了淮升國際上下默認的繼承人,都以為這位少爺大學會去讀個什麼工商管理之類的專業,然後回來幫老爹做事,結果萬萬沒想到,人家一聲不吭跑去讀醫了。
“因為這些事,爸爸好了以後,希望我能儘快進集團,接不接班是其次,主要是學習,以及向外界釋放信號,淮升國際是有繼承人的,不會因為他倒下了就引起動蕩。”
他微微一笑,“25歲,我實習醫院的規培醫生,暈倒前連續工作了四十八小時,剛值完夜班。”
俞知歲看着他,眨眨眼睛。
嚴松筠聽了就笑,是了,他怎麼忘了,他這位只懂得花錢享受的太太,其實也是211大學的研究生畢業的高材生,從學歷上來說,人家妥妥壓他一頭。
一言蔽之,責任作祟。
問起原因就說:“我好兄弟說了,讀醫好,不怕沒工作。”
所以還不如乾脆大大方方地承認,但這樣確實引起了外界的頗多猜測,甚至有媒體為了博人眼球,標題上乾脆就寫“淮升國際董事長病危,集團未來何去何從”,搞得好像嚴淮升快要死了,淮升國際馬上就要倒閉了一樣。
高強度勞動后,有的人只是疲憊勞累,睡一覺就好了,但有的人倒霉,或者是量變引起質變,會腦溢血,甚至會猝死。
俞知歲想起看過的那些新聞,抖了一下。
然後說:“那我看你……也挺危險的。”
天天熬夜處理工作,現在看着還能活蹦亂跳,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爆雷。
嚴松筠被她這話說得一臉震驚,拿驚訝的眼神上下來回地打量她。
俞知歲一愣,“……你幹嘛?”
“我在看是什麼給了你勇氣這麼說我。”嚴松筠皮笑肉不笑地往車門一靠,“除了熬夜工作,我不抽煙不喝酒按時三餐按時鍛煉,不比吃飯隨心所欲吃飽就躺熬夜追劇的太太你危險係數低?”
俞知歲嘴角一抽:“……”
肺活量好能說長句了不起嗎?!閉嘴!!
就這種人,早晚有一天他會色衰愛弛,被她一腿蹬掉!
她哼了一聲,撇頭看向窗外,不跟他說話了。
嚴松筠笑笑,低頭打開平板電腦,開始處理郵件。
車廂內的氣氛又安靜下來,彷彿剛才的融洽交談沒有發生過一樣。
俞知歲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覺得無聊,就開始低頭玩手機,刷小紅薯,看到有人分享某酒店的下午茶,就轉發到家庭群里,問有沒有人下午一起去。
就這樣,兩口子一個玩手機一個處理工作,一路沉默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家老字號的酒樓,時間是早上九點多,第一波客人已經喝完茶散場了,現在來的基本都是和家人一起來的,每逢節假日,酒樓的生意就會很旺。
“車停好以後你就打車回去吧,找荷姐報銷。”下車前嚴松筠對司機道。
今天接送他們的是平時接送俞知歲的司機老林,聞言應了聲好,等他們倆下車了,就找地方泊車,然後把要是拿給嚴松筠。
通常這種場合,家裏的長輩總是來得最早,嚴松筠和俞知歲進包廂的時候,正好聽到嚴太太和大伯母庄怡正說不知道哪家的壞話:“你說她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居然給我出主意說既然歲歲沒生小孩,就讓阿筠找別的女人生,這不純有病么,我兒子媳婦生不生孩子關她屁事!”
“她這就是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我淋過雨,就得把別人的傘也打掉,不想你好呢。”
“可不么,神經病,自家還身有屎呢,就摻和別人家的事。”
俞知歲:“……”我婆婆說話可真話糙理不糙。
這時嚴松筠問了:“媽,大伯母,你們在說誰?”
“魏家那個。”嚴太太連對方名字都不想提,直接用那個來指代。
嚴松筠對魏太太沒什麼印象,一時間想不起,倒是俞知歲反應夠快,喲了聲,開始陰陽怪氣:“那不就是李霽月的婆婆么,我聽李霽月說她老公整出私生子來了,還抱回了家,李霽月正搜集證據準備跟他們家撕逼呢,怎麼著,想讓嚴松筠也整點事出來,讓他家可以往臉上貼金,說瞧瞧呀我們可是跟小嚴總學的,向榜樣看齊!”
“好傢夥,第一次見有人這樣給自己找理由仗腰子的,我牆都不扶就服她。”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嚴太太和庄怡都說她促狹,還說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就把她搖過去跟人打嘴仗,肯定贏的。
俞知歲撇了一下嘴,心裏已經開始記仇。
庄怡今天出門是帶了外孫僑僑一起來的,小傢伙四歲,才上幼兒園的年紀,讀的是盛家教育機構旗下的天華幼兒園,高端私立幼兒園學費貴到飛起,十萬一年,但校園環境好,老師負責,伙食也好,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已經很划算了。
小朋友手裏拿着一個紙折的青蛙,在桌上跳來跳去,要嚴先生看:“三外公,我的青蛙可以跳好遠。”
其實只有一點點距離,但嚴先生超捧場的,“哦喲,僑僑真厲害,是你自己疊的青蛙嗎?”
小朋友笑眯眯地點頭,“是的呀,小裴老師教我們的。”
小朋友臉蛋圓圓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特別可愛趣致,俞知歲看得手癢,“來來來,快讓舅媽捏捏,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長肉肉。”
小朋友被她抱住了,頓時尖叫起來:“啊啊啊!舅媽不要捏我,好癢的!”
笑得咯咯咯的像個下蛋的母雞,嚴松筠失笑地扭頭多看了他們幾眼。
庄怡見狀就開始例行勸生:“知歲這麼喜歡小朋友,阿筠,你應該多努力努力了,反正知歲也不上班,你媽又有空,還可以請月嫂,早生早好,趁年輕,生了身材恢復快。”
說是讓嚴松筠努力,實際上還是勸俞知歲。
俞知歲還沒開腔,嚴松筠就道:“我跟知歲都還年輕,不着急,孩子過幾年再生也來得及。”
庄怡還想多勸幾句,嚴太太立刻岔開話題問道:“阿筠,我有個朋友的老媽生病,有一個葯買不到,咱們家藥廠有沒有?”
嚴松筠問是什麼葯,嚴太太說了個很拗口的名字,他就笑起來:“沒有,這個葯是賽諾菲的,國內沒有引進,也沒有仿製葯,他聽誰說的這個葯好用?”“聽病友介紹的吧,你有辦法幫她弄來么?”嚴太太有些着急,看樣子這個朋友應該是跟她關係很不錯。
嚴松筠就說:“能是能,但你還是讓她去醫院找醫生開個證明比較好,證明這是患者的急需藥品,找找關係蓋個章有備無患,如果能以醫院委託我們的方式購買就更好了,不然萬一被人舉報說走私,我搞不好是要吃牢飯的。”
俞知歲聽了他這話,忍不住扭頭沖他揚揚眉。
嚴松筠見狀,笑眯眯地低聲問了句:“怎麼這麼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