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那天下班前主管找到簡玟和鄭航,他們兩都拿到了十張紅票子,主管說是蔣先生給他們的小費。
球童本身是明碼標價的,大多數客人並不會額外給小費,除非客戶大佬們對服務很滿意,會給個一兩百意思下,很少有客人會像蔣先生這麼慷慨,每人都能領到一千小費,比他們一天的工資都高不少。
簡玟作為實習生,本身是沒有小費的,同事們都說她運氣好,因為蔣先生今天帶了一位外國客人,她才有機會接觸到他。
不過蔣裔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她並不在意同事們怎麼說。
再次看見蔣裔已經是一個禮拜后了,他的大手筆讓俱樂部的同事爭相為他服務,簡玟被帶去他的專屬休息間時,不少同事都盯着她交頭接耳。
推開休息間的門,主管先進去和蔣裔打了聲招呼,對他說:“小簡是我們這裏的實習生,我們可以為您安排更專業的球童。”
蔣裔抬眸,溫和地說道:“沒關係。”
客人如此說,主管不好再堅持,退出去前和簡玟交代:“仔細點。”簡玟點點頭。
休息間的門關上后,蔣裔看着還杵在門邊的簡玟,鋒棱的輪廓柔和起來:“不會說話了?過來坐。”
簡玟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果盤還未動過,不禁問:“現在不去打球嗎?”
於是簡玟便說道:“蔣先生也喜歡吃荔枝?”
“可不是嘛,不過小時候爸媽工資低,那會荔枝算是比較貴的水果。”
服務生彎腰回:“蔣先生需要的話我們立即去安排。”
她繞過了小費這個話題,而是用手中的茶回了他的話,這股機靈勁兒讓蔣裔的笑容深了些。
我大學的時候給家門口的小孩做家教,一個小時60塊錢,荔枝剛上市的時候不是很貴嗎?我就全買荔枝了,所以後面的家教費我再也沒看到過,小孩家長直接打給我媽了。”
他將茶放在她面前,簡玟當即彎起了眼:“我當然不在意,他們是嫉妒我。”
蔣裔看着她的新造型,回想起來好似每次看見她髮型都不太一樣,她似乎還是格外愛惜自己的頭髮。
“是啊,我從小就喜歡吃荔枝。”
蔣裔順着她的話反問:“你也喜歡?”
簡玟端起茶杯,對他笑道:“嫉妒我能喝到蔣先生斟的茶。”
“嫉妒你什麼?”他故意問道。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來了服務生詢問道:“有荔枝嗎?”
“不急,外面太陽大,再等一會。”
簡玟坐下后小聲說道:“外面同事估計都在議論我,認為我用了什麼特殊手段才能讓蔣先生欽點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白來服務你。”
“相比而言,他們更常買蘋果香蕉,我媽總說蘋果裏面該有的營養都有了,荔枝上火。
蔣裔眼底浮起笑意:“巧了。”
蔣裔點頭:“麻煩了。”
蔣裔半垂着眸倒茶,嘴角漾起淡淡的弧度:“你在意嗎?”
“他們不經常給你買?”蔣裔問道。
簡玟抿了下唇角朝他走去,她今天頭髮沒紮起來,半披着只將頰邊的兩縷頭髮綁在腦後,坐下來的時候,髮絲微垂,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蔣裔端起茶:“因為60塊錢的荔枝?”
“除了荔枝,我還總喜歡吃剛上市的草莓,水蜜桃,等這些水果真正大面積上市后,我反而不吃了,我媽總說我沒有小姐的命,得了小姐的病。”
蔣裔望着她把茶送到了嘴邊,陷入了某種思緒中。
服務生將荔枝端上來后,蔣裔不着痕迹地把荔枝推到簡玟面前:“嘗嘗。”
簡玟拿起一顆新鮮的荔枝邊剝邊問道:“蔣先生是我們酒店B級以上的VIP吧?”
“為什麼這麼問?”
“我感覺從前廳部到這裏,很多領導都認識你。”
蔣裔也只是笑了笑,沒接話。
簡玟將剝好的荔枝塞進嘴裏,清甜的味道立即四溢開來,她滿足地眯起眼睛:“肉多核小。”
然後拿了個最大的遞給蔣裔,他笑着接過,在手中把玩。
簡玟用舌將小小的核子頂到齒邊,蔣裔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她嘴裏的核,就好像是一種早已形成的默契。
簡玟愣了下,臉上泛出一抹紅暈,她的遲疑讓蔣裔恍過神來,當即收回手拿過一旁的紙巾遞給她。
簡玟將核子吐掉后,抬起視線偷瞄着蔣裔,他已經端起茶,好似剛才一幕不曾發生過。
一盤荔枝大多都給簡玟吃了,蔣裔只嘗了兩顆就沒再碰過,簡玟懷疑有錢人的喜歡和她的定義是不一樣的,她喜歡一樣東西一定會一直渴望得到,越多越好,而蔣先生的喜歡只是點到即止。
日頭稍緩后,他們前往球場,蔣裔這次過來為簡玟帶了一副白色的女士高爾夫手套。
簡玟有些猶豫,為他服務是工作份內的事,可收下他的禮物總感覺性質就變了。
她頓了頓,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以前聽一個學長說過,通常情況下,男人無緣無故送女人東西都是有所圖的。”
蔣裔看着她笑道:“那你覺得我圖你什麼?”
簡玟本想以玩笑來回絕蔣裔的好意,可反倒把自己弄尷尬了。
她垂下睫毛,聲音含糊地說:“我不認為我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蔣先生圖的。”
蔣裔把手套拍在她手中,告訴她:“我的確對你有所圖,我需要一個球友,一個人打球多沒意思。”
說完他便轉身拿起球杆。
“我的技術大概還不夠格成為你的球友。”
蔣裔回過身來瞧了她一眼,隨後將球杆遞給她:“那就努力夠上格。”
他的聲音好似帶着熾熱的電流,讓簡玟的血液沸騰起來。
由於他們沒有球童,簡玟又一知半解,所以如何判斷球道距離,觀察果嶺的任務就落在了蔣裔的肩上,他教簡玟怎麼測距選桿,怎麼觀察球線。
打完9洞太陽都快落山了,簡玟覺得可能是她浪費了時間,回去的路上她問蔣裔:“你一般打完9洞要多久?”
“一個小時左右。”
簡玟粗略地算了下,他們今天大約用了三個小時。
她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打球本來就是休閑,怕耽誤時間我就不會過來了。”
蔣裔總是能三言兩語減少簡玟心中的罪惡感,這大概也是簡玟覺得和他待在一起舒心的原因。
那天蔣裔臨走前照例在球包上放了一千塊的小費,只是這一次沒有通過主管之手,自然那些眼紅的人也失去了嚼舌根的機會。
簡玟後來收起那雙高爾夫球手套的時候,才發現手套的邊緣有一個哥特體的刺繡字母“J”,正好是她名字的首字母,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蔣先生沒來俱樂部的日子裏,簡玟除了日常工作就是泡在練習場裏努力精進球技,因為蔣先生的那句“那就努力夠上格。”
她決定要配得上這一千塊的小費,努力為他提供更優質的服務。
好在練球算是員工福利,下了班后想要練球的員工都可以免費練習。
蔣裔第三次來的時候給簡玟帶了一支練習用的高爾夫球杆,因為總給蔣裔寄存球具的原因,簡玟認識這支球杆的牌子,和蔣先生用的一樣,只不過蔣先生的球杆都是黑色的,她這支是白色的。
之前鄭航提過這個牌子球杆的價值,所以簡玟知道她這支球杆不會便宜。
蔣裔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在她開口前就對她說:“不用有負擔,送你球杆是為了讓你能夠發揮出最好的水平陪我打球。”
簡玟嘟囔道:“蔣先生總是這樣,讓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唇角含笑:“那就不要拒絕。”
到球場后簡玟才發現這支白色球杆的桿身上也印有一個哥特體的字母“J”,和她手套上的一樣,她這下不覺得還是巧合了,因為這個品牌名中並沒有字母“J”。
起先她認為是蔣先生的私人訂製,所以會有他的名字,然而在打球的過程中,簡玟注意到蔣先生的手套和球杆上並沒有字母“J”的字樣。
簡玟心中氤氳而生一種大膽的猜測,可旋即又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她和蔣先生的交情還沒到讓他如此上心的地步。
打到過半,她實在忍不住,還是試探道:“這個。”
她指着桿身上的字母“J”,對他說:“和手套上的字母一樣呢,不會是訂製的吧?”
蔣裔撐着黑色球杆,笑而不語。黑色的POLO衫塞進白色休閑褲里,他原本就不錯的比例這樣顯得雙腿更加修長,他的衣着都是復古的調調,即使打球時換上休閑衣也總是有些老派的穿法。
但可能是骨子裏透出的矜貴氣質,讓他這份老派多了重優雅的沉澱感。
簡玟被他這麼瞧着,感覺心臟被人攫住了,她眼尾帶笑,彎成靈動的月牙狀:“蔣先生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蔣裔朗聲笑道:“誤會什麼了?”
簡玟懷疑他在明知故問,故意逗她,她偏偏不上鉤,馬尾一甩拿起球杆,像個矜傲的小狐狸。
臨別前,簡玟對他說:“你別給我小費了吧,我也沒為你做什麼,你還自己撿球了,我受之有愧。”
蔣裔依然將小費放在球包上:“你為我提供了情緒價值,這比其他服務都值得。”
仍是讓簡玟無法拒絕的回答。
簡玟逐漸摸清了蔣先生來打球的規律,他一般一周會來一次,通常會在周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有了查看日曆的習慣。
她把這種心情歸結於自己財迷心竅,畢竟蔣先生每周一次的小費,一個月加起來比她實習工資還高。
其他老員工當然眼紅,蔣先生讓她上場打球的事主管都已經默許了,同事們私下裏說她和蔣先生有不正當的關係。
加上她有年輕的資本,業務能力成長迅速,不少客人會特別留意到她。
有兩次她和陶艷服務同一批客人的時候,只有陶艷拿到了小費。實習生是沒有提成的,拿不到小費等於白白陪着客人曬幾個小時。
有其他同事暗中提醒她,一般願意給小費的客人不會只給一個人,所以她的小費基本上是被陶艷獨吞了。
陶艷是他們俱樂部業務最好的女球童,很多大客戶來玩會指定她陪同,人如其名,她長得很艷麗,工作服總會被她替換成緊身裙,露出一雙吸睛的大長腿。
有業務的地方就存在競爭關係,儘管在同事眼中,這個可憐的實習生已然成為了陶艷壓榨的對象,但不會有人站出來幫簡玟得罪陶艷。
反倒不少人暗地裏使勁地戳簡玟,巴不得她去找陶艷鬧,然而讓大家意外的是,這個新人出奇得能沉得住氣,對所有人的暗示一笑了之。
簡玟不是無所謂,只是她不會當這個炮灰,真鬧到主管那裏,陶艷固然面子上難看,但主管也絕對不會偏袒她,到時候只能是損兵折將,給看戲的人做嫁衣。
況且光蔣先生一個人的小費足以讓她尚且不計較那些得失。
然而好不容易盼到了周五,直到下班蔣先生都沒有出現,陶艷見她一下午跑來門廳好幾次,路過簡玟身邊的時候,冷嘲熱諷了一句:“蔣先生又不是濱城人,你還指望他特地從外地趕過來跟你打場球?”
簡玟這才得知,蔣先生每次都是從外地過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