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溫眠腦海里,系統快要瘋了。
祂身體扭曲，面容扭曲，四肢扭曲,張牙舞爪彷彿被塌了房的小粉絲。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肯定是假的！！！”
“你在騙我,這肯定是你的陰謀，你在騙我！”
“黑龍怎麼可能這麼聽話，海洋之主怎麼可能這麼聽話！！他們明明是最兇殘暴虐的一批人！”
系統狠狠抓着自己的腦袋，身體因為過於激動而閃爍出湛藍的光弧,像要炸開似的,咆哮道：“你是不是給他們下蠱了！！你有毒,你肯定有毒！這一定是來自地球的神秘力量！”
饒是這樣的場合,溫眠也被系統逗笑,心說還下蠱,自己分明是被他們耍得團團轉的苦主。
房間裏非常安靜,黑龍剛念完自己手裏的檢討，還沒說話就聽見溫眠一聲冷笑,立刻覺得後背一緊，心臟砰砰直跳。
他本來想賣乖討饒幾句,跟溫眠說說自己帶着照片去洗時，店主誇張的表情，但見溫眠都被自己給氣笑了,立刻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垂着眼睛檢查自己的檢討，不知道是哪句話惹得溫眠不高興了。
錯、錯哪了？
見黑龍站好，希爾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知道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了，趕緊抱着盒子站成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聽見這話希爾就知道要遭，但他是真的不敢撒謊了，磕巴道：“用、用W的身份見你那天。”
前世被溫眠按在腿上挨打的畫面浮現在眼前，嚇得青年指尖冰涼，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閉着眼睛大喊：“我錯了我不該撒謊騙你不該說自己是W不該用眼淚博取同情不該——”
但心裏想歸想，說是萬萬不敢這麼說的，不僅不敢，還要低頭承認自己的錯誤，語氣越誠懇越好：“對不起哥，我知道錯了。”
希爾咽了口唾沫，覷着溫眠的臉色小聲道：“哭、哭不出來……”
比他倆反應更大的是希爾，聽見溫眠這句話，希爾的反應超出了溫眠的想像，咬着嘴唇看着溫眠：“哥為什麼要說自己過分。”
果然，溫眠抬手又是一下，抽得青年向前撲倒撞在牆上，吭嘰道：“哥……”
這是要等他們回來一起算總賬的意思了。
誰知道他越是誠懇溫眠就越生氣，拎起旁邊放着的皮帶朝希爾走去，“錯哪了？”
希爾腦袋懵了一瞬，心說剛才黑龍的時候也沒經歷這一遭啊，怎麼輪到他還帶訓話的？但溫眠可不管他懵不懵，他只要看見這張屬於W的臉就來氣，想起這小東西撒謊賣乖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對着青年身後就是一記。
溫眠心裏想着，臉上卻沒有帶出一分，點頭算是放過。
溫眠余怒未消：“合著剛醒過來就會騙人了是吧！你們還瞞了我什麼，說！”
“這會又哭不出來了？”溫眠語氣陰森森的，很有點磨刀霍霍的意思：“我看你騙我的時候哭得挺起勁的啊。”
黑龍鬆了口氣，剛要湊到溫眠身邊說點什麼，就見溫眠抬手指了希爾旁邊的牆角給他：“站那等剩下兩個回來。”
黑龍從善如流，連個磕巴都沒打，老老實實到溫眠指的位置站好，完全沒有一點不情願的意思，乖得不得了。
希爾真的給嚇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明明在外面已經是好威風一條魚了，到了溫眠身邊就慫得像個犯了錯的幼崽，雖然他本身確實是犯了錯的。
他這邊剛站好，就聽見溫眠冷冰冰的聲音：“怎麼不哭，你不是很會哭嗎么？”
系統更崩潰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指着黑龍不停地哆嗦。
他這麼一說，在場三個人同時回頭，小豹子丟掉光腦蹭地爬起來，眼睛直勾勾看着溫眠。
希爾欲哭無淚，他當初是幼年體，情緒上頭自然就哭出來了，但他現在是成年狀態，剛從星海參加會議回來，這叫他怎麼哭的出來，他哥怕不是在難為他。
希爾頓住，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溫眠自己回到人魚族的事情，他怕溫眠不高興。
溫眠愣住了，沒想到希爾現在已經貴為一族之長，自己再像教訓幼崽一樣教訓他明顯就有些不合適了。其實想想也是，因為黑龍和希爾對自己的縱容，自己才能對兩個人為所欲為，不然以兩個人的實力地位，哪裏還有自己說話的份呢？
這麼想着，溫眠臉上明顯露出一點懊惱的神色，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希爾是精神系的強者，對精神力的波動最是敏[gǎn]，察覺到溫眠的心情，電光火石間明白了溫眠的顧慮，恨不得抬手抽自己兩下。
溫眠還是決定給他們一點成長該有的待遇：“抱歉，是我過分了。”
他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就算被族人拋棄在破落的福利院裏，他也是那種註定要成為一方霸主的人。
“你上一次為了我們連命都丟了！這次回來又差點、差點……”他說不下去，咬着牙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們了？”
溫眠這才接過來看了。
溫眠抬手一勾，黑龍立刻明白，乖乖把檢討遞過去，溫眠沒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哥！”
黑龍轉身過來，皺眉道：“沒有過分。”
就像很多家長老了以後面對事業有成的子女都會露出明顯小心討好的一面，因為家長年紀大了，不能像年輕時候那樣賺錢養家，輕鬆抱起幼崽舉過頭頂，也不再是幼崽心中的超人，甚至反過來需要幼崽的照顧和解答問題……這樣身份的反差往往會讓他們自己產生強烈失落的感覺。
事情證明，溫眠選的這條皮帶質量相當過硬，儘管隔着褲子，落下時還是發出非常響亮清脆的聲音，希爾只覺得身後像被火舌舔過，火辣辣地疼起來。
在西亞這樣科技發達的地方，黑龍的字已經算是相當不錯，鐵畫銀鉤，骨氣勁峭。都說文字可以反應一個人的性格，溫眠今天也算見識到了。
他眼眶發紅，情緒已經開始激動：“哥為什麼要給我們道歉，明明犯錯的是我們才對。”
看在他認錯態度還算良好，溫眠沒再動手，皮帶對摺拎在手上在青年身後點了點：“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他這一串說下來語速極快，連個磕巴都沒打，生怕溫眠再拿皮帶給自己一下。疼雖然沒有多疼，但聲音太響太羞恥了，尤其是黑龍和雲豹也在，他實在是丟不起這人。
他皺眉苦思,把一張紙來回看了十幾遍，見溫眠正好抬眼看向自己,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脫口道：“我錯了！”
他這邊愣住，溫眠那邊的火氣騰地一下又起來了，這一下比之前兩下都狠，希爾甚至覺得自己今天能不能囫圇着走出去都是個問題，就聽見身後傳來溫眠危險的聲音：“想不起來是吧，那我幫你想想——”
“我在你昏迷的時候去了人魚族把人魚族的族長和祭祀都打趴下了，按規矩我現在是人魚族的族長！我還在星海組建了星海聯盟可能過段時間就會統一星海！”希爾一口氣把什麼都交代了，可憐道：“就這些了……”
溫眠現在雖然沒有到那個地步，但也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該給幼崽們留些面子，畢竟他們現在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幼崽，而是統領一方勢力的霸主了。
黑龍看看自己，又看看溫眠，忽然明白點什麼，雙手把檢討再遞過去。
“因為我們突然長大了是不是——”
他甩開自己的西裝外套，當著溫眠的面變回小人魚的模樣，抱着溫眠的脖子崩潰大哭：“那我不要做什麼人魚族長了，我就要做你的小人魚，我再也不變回去了！”
溫眠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能引起希爾這麼大的反應，連忙把幼崽抱進懷裏哄。剛才穿着褲子還不覺得，等希爾變回幼崽的模樣溫眠才發現自己下手確實重了些，幼崽臀部魚尾的部分都紅艷艷的，滾燙的小火爐似的。
溫眠立刻就心疼了，給幼崽揉着尾巴：“哥打疼了是不是。”
小人魚委屈的要命，它從溫眠昏迷開始就一直擔心，直到今天收到雲豹的消息才轉為擔憂的恐懼，又被溫眠來回誅心幾次，生怕溫眠因為自己的身份起了顧慮，把他們當成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樣客氣。
光是想想溫眠將來可能像其他人一樣，客氣地稱呼自己一句希爾族長，希爾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除了溫眠，它前後兩輩子都沒得到過多少關愛，尤其是今生回來，溫眠沒了系統的束縛，對它們是真的疼愛，這樣被家長愛着的感覺讓缺少關愛的幼崽們沉迷，半點都不想離開。
他們瞞着溫眠不告訴他真相的原因之一，也是想用幼崽的身份待在溫眠身邊，如果不是溫家被大軍包圍，現在西亞又鬧起叛軍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他們不想離開溫眠，但他們需要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溫眠。
用幼崽的形態生活，心智很容易受到影響變得更低齡化一些，希爾抱着溫眠的胳膊哭得真情實感，眼淚剛離開眼眶就化作珍珠滾了一地，抽噎道：“我、我知錯了，我再也不敢騙哥了，哥別不、不要我……我不想和哥、生分……”
溫眠這個心疼啊，終於明白自己在這群幼崽們心裏的地位，難為希爾哭成這樣。好笑的同時又覺得心裏暖暖的，替幼崽擦掉眼角濕漉漉的淚痕，“好了好了，希爾不哭，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會哭，看來我是一點都沒冤枉你。”
他點點幼崽紅彤彤的鼻頭：“要是被你那些屬下看見你這幅樣子可怎麼辦？”
“讓他們看見就看見！我連哥哥都要沒了還要什麼屬下！”小人魚用力抽着鼻子，尾巴在溫眠身上啪啪拍打，“你還跟我提屬下，嗚……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想把我甩出去是不是！”
溫眠真是怕了它了，不知道是不是長大一回的原因，那小尾巴的力氣大了不少，拍在身上還有點疼，趕緊按住它亂動的尾巴尖：“沒有不想要你，我只是覺得希爾大了，不應該那麼過分的對你。”
“我才不要臉！”小人魚激動地嚷，“我做錯了事哥就應該教訓我！要不哥你接着打吧我不要臉了嗚嗚嗚。”
溫眠差點笑出聲來，幼崽雖然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但其實還是自己熟悉的乖寶，是自己剛才想岔了。
他試圖安慰傷心的小人魚：“不打了不打了，希爾以後別騙我就好。”
小人魚沒什麼安全感：“嗚嗚你還是打我吧……”
牆角傳來黑龍悶悶的笑聲。
溫眠嘆了口氣道：“說不打就不打了，希爾別哭了，你這張小臉都要丟光了。”
小傢伙知道溫眠心軟，哭得更起勁了：“可我還沒哭滿一盒珍珠……”
“不用了，哥隨口說著玩的。”
“那哥以後還會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么？”
“當然，希爾永遠是我的乖寶寶。”
“那，那我要是做錯了事，你還願意管我么？”
“這個……”
“哇！你還是不想要我！”
“管管管！”溫眠趕緊哄崽：“不過咱家希爾一直很乖，不會犯錯的對不對？”
小人魚這才滿意了，伏在溫眠懷裏抽噎。
溫眠拍着幼崽的脊背，覺得自己不得不告訴他當下悲傷的事實：“希爾啊，你要不要回頭看看，門口好像有人找你。”
小人魚擦着眼睛回頭，看見門口自己助理掉在地上的下巴，和他手裏攥着的文件報表，想起自己特意叮囑他三個小時以後來撈自己的話。
“……”
希爾崩潰了。
比他更崩潰的是杵在門口當石柱子的小助理。
因為希爾的原因，他自然認得黑龍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傳說中實力卓群的龍族首腦會像個幼崽一樣站在牆角罰站，更沒想到自家一向冷靜自持的族長會化作幼年體的模樣，撅着紅彤彤的屁股縮在青年懷裏哭，哭的還是些我不要臉，我不要屁股，你打我吧這樣的話。
他的心態麻木甚至還發散思維想了想遺言，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夠嗆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不如趁着現在還能動彈趕緊把工資都打到老媽的光腦里，也算為父母下半輩子的生活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他的腦袋嗡嗡直響，越是思考就越緊張，甚至腦補到了族長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做了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然後聞見一道好聞的松木香味，淡淡的縈繞在鼻尖。
他一抬頭，看見剛才懷裏還抱着族長的青年走到面前，沖自己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你好，我是溫眠，是希爾的哥哥，請問你是我家希爾的朋友么？”
原來是族長的哥哥啊……
小助理精神恍惚，忽然覺得自己族長表現出來的膽怯完全沒有道理，有這麼溫柔的哥哥在怎麼還要自己來撈。正好溫眠和他聊了幾句，就更覺得溫眠是個特別特別好的家長，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族長賣了出去，包括希爾看見消息時的反應、叮囑自己來找他的原話都交代的乾乾淨淨。
溫眠微笑着，意味深長地看了剛換好衣服走出來的青年一眼。
希爾系紐扣的動作頓住，轉頭看見黑龍和雲豹幸災樂禍的臉，頓時生出一點不妙的預感，就聽見溫眠幽幽道：“希爾……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這麼多小聰明呢？”
他打量着青年挺翹的臀部，意有所指道：“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只有自己……你說得對，你以後的欠教育的時候還多着呢。”
希爾心裏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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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在沙發上坐了一陣。
溫眠坐在沙發主位，旁邊是青年模樣安靜的黑龍，另一側是有着妖異重瞳的溫無塵，對面則是希爾和他的小助理。
幾個人閑聊一陣，小助理終於明白自家族長為什麼這麼緊張溫眠，對這個一手帶大族長的男人表示萬分的崇敬。
“眠哥你好厲害！”
能教出他們族長這麼厲害的人，他這輩子也就見過溫眠這一個！
不到半天的時間，溫眠已經摸清了小助理的脾性，心裏給他打上蠢萌的標籤，淡定道：“來都來了，今晚就留下一起吃個飯吧，家裏還有兩個人沒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們就開飯。”
經歷了希爾這一遭，溫眠都打算把剩下兩隻幼崽輕輕放過算了，按時間來說，這兩個也算是從犯，比希爾兩個乖了不少。
溫眠抬抬下巴：“他倆怎麼還不回來？”
希爾敲着光腦：“我問問是怎麼回事，之前約好五點到家，現在都五點半了，按理說早該回來了……”
說著給鳳凰發了條短訊過去。
那邊很快彈過來視頻邀請，背景是訓練場的青年急道：“告訴你個事兒你別告訴哥，我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影鹿吃了兩棵萬毒草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希爾瞪大眼睛：“萬毒草？還是兩棵？！影鹿是瘋了嗎？那東西普通人沾上一點就死，他敢一口氣吃兩棵？？”
青年煩躁道：“還不是他太着急想快點恢復實力，別說是你我也覺得他瘋了，要不是他現在爬都爬不起來我一定揍死他！”
“這事說起來招人氣，你別告訴哥，隨便找個借口就說我倆有事耽擱了，我們明天就回去。”
希爾語塞，瞥了眼溫眠鐵青的臉色，小聲道：“哥他已經知道了……你電話打的太快，他就在我身邊坐着……”
對面的青年立刻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光腦里傳來青年小心討好的聲音：“哥……您別生氣……”
溫眠冷笑：“我不生氣。”
“既然呦呦受傷了，你倆也不用費勁折騰，就在那邊獃著，我現在過去找你們。”他垂下眼睛，看見沙發扶手搭着的黑色皮帶，一字一句道：“到時候我們好好談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