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告別了胡玖和穆書白兩個,溫眠和黑龍沿着街市往前走，一路上，千萬盞燈次第燃起,香煙繚繞，花影繽紛,映襯着天幕上閃爍的星，仿若有流星火雨墜臨人間。作為千城之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段，九重樓的朱門前人流如織，就連樓上盤踞的雕龍都被染上了一層金光。
“寶馬雕花玉盤龍,確實有華夏古代的味道。”
“哥如果喜歡,可以一直生活在這裏。”黑龍道：“或者把千城星的景色搬到帝星也可以。”
“我聽你的說法,總感覺自己是禍國殃民的妖妃,好像我一句話,你就能把星球送給我似的。”
溫眠只是玩笑,落在黑龍耳中就成了真,一本正經道：“如果哥真的想要，那我……”
“別！我不想！”
溫眠斬釘截鐵道：“我就一普通人,要人家的星球幹什麼，就算西亞星系每一顆星球都屬於我,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還不是只能在一張床上。”
“我只是覺得，看見這裏的景色，總有一種回家了的錯覺。”
“哥想回去嗎？”黑龍心裏咯噔一下。
“斯克族什麼時候過來？”
黑龍說：“你已經把我們照顧的非常好了。”
黑龍認真點頭：“我一定會盡全力對他好的。”
溫眠有點擔心：“聽說斯克族人性格古怪，你之前跟他們接觸的時候感覺怎麼樣？”
“胡玖說是明天。”
“其實還是有很多遺憾的地方。”溫眠笑着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現在也沒有別的想法，就想快點解決叛軍，我們一家人能回帝星的小院，到時候我就在家裏，看你們一個一個都找到自己的歸宿，一輩子平安喜樂就好了。”
溫眠說著就有些悵然：“我一直獨來獨往，沒有家人的概念，所以我最開始的時候，連怎麼照顧你們都不會，還好你們都很出息，沒怎麼用我照顧，就自己長大了。”
“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喜歡的人追到手？”
他臉上笑盈盈的，一副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模樣。
黑龍微微失神，沒有回答溫眠的問題，溫眠微微扭頭，打趣道：“怎麼，跟我還不好意思了？”
“那挺不錯的。”溫眠心裏多了點說不出的感覺，但還是拍着黑龍的肩膀鼓勵：“現在世道亂，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就早點定下來，給人一個交代。”
“在來西亞之前，我是一個孤兒，和桃花源里的幼崽也沒什麼區別，但我比他們幸運，沒有被人當成貨物一樣買賣。”
黑龍有一瞬間的錯覺，只覺得溫眠是天上的月亮，溫暖又堅定的，照進他心底滿是溝壑的角落。那樣黑暗的、孤獨的、殘忍的……所有被世人所唾棄的地方，彷彿都被光芒照亮。
黑龍反應過來，道：“大概就這幾天。”
溫眠心裏微梗，想起常柳的臉，沒想明白這小東西是怎麼把黑龍迷住的。他把自己心裏的鬱結定義為對幼崽即將屬於別人的不舍，心說快點換個話題吧，這個話題不適合聊天。
出乎黑龍意料的,溫眠竟然搖了搖頭,感慨道：“我來西亞的時候，地球已經到了末世,生靈塗炭，喪屍橫行,大家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更別說像現在這樣逛街。”
天上地下，再也不會有人像溫眠一樣，能對他們這樣的好。
在經歷了末世以後，溫眠對生活的定義就變得很簡單，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不用為食物發愁，不用為未來擔憂，日子平靜而溫馨，就是能讓他滿足。街上花燈璀璨，溫眠的眸子裏映着花燈里的光，似乎勝過了漫天璀璨的星芒。
“那……”黑龍猶豫片刻，還是沒按捺住自己野火一樣的野望，問道：“你的家人呢？你不想他們嗎？”
“不想。”
“感覺他們……像一群精妙的機器。高效、冰冷，但很詭異的對龍族抱有惡意。”
“斯克族和龍族離得這麼近，不應該有什麼深仇大恨才對。”溫眠思忖着，囑咐道：“你收着點脾氣，等人家來了跟人好好談談，別整天板着張臉，這方面你應該跟希爾學學，沒事多笑笑。”
“希爾笑得太欠打了。”黑龍不愛聽這話，準確來說，他不愛聽所有溫眠誇獎別人的話，轉頭道：“出來玩就不要說工作的事了，我們去前面逛逛。”
溫眠欣然答應。
該說不說，這裏的燈會是真的不錯。千城星上水路發達，光是主城裏就有七條明河，把城市分割，用拱橋連接。河面上有數不清的河燈閃爍，造型多是蓮花、小船一類，隱隱能看見燈芯上都放了字條，是學了華夏時河燈祈福的習俗。
兩人順着河岸向前，落月湖畔，不少人在放孔明燈，燈火冉冉上升，在空中穿梭如龍，形成了一條連接着天穹和湖面的璀璨星河。
溫眠嘖嘖稱奇：“千城星上竟然還有放孔明燈的習俗。”
“孔明燈？”黑龍沒聽過這個名詞。
“就是天上飛的這些。”溫眠指着頭頂的燈道：“這東西也叫天燈，是一種古老的手工藝品，可以用來祈福求願。”
黑龍起了點興趣：“怎麼求願？”
“我也沒放過孔明燈。”溫眠攤手道：“大抵就是把願望寫在紙條上，再塞進燈里放飛吧。”
“那要是願望跟着燈一起掉下來了怎麼辦？”黑龍的思路發散：“那願望不就實現不了了么。”
“你這個問題問到我了。”溫眠失笑：“這東西本來也只是個寄託，說不準的。不過華夏確實有一種說法，同一批孔明燈里，升得最高的那個願望就是被神明選中可以實現的。”
黑龍眼睛一亮，彷彿在思考什麼。
兩個人的樣貌出眾，又是一黑一白的華服貴公子的模樣，走在人群里特別顯眼。走到哪裏都有人招呼。
“香包——上好的香包——桂花香，玫瑰香，什麼香味都有！”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甜滋滋的糖人，來看看糖人啦！”
有那種機靈的攤主，直接拿着貨湊到黑龍跟前：“來燈會手裏就要有燈籠，我家的燈籠絕對是千城星質量最好的，城裏的小年輕都來這邊買！”
黑龍偏頭去看溫眠：“要不我們也買一個？”
那攤主一看生意有戲，推薦得更加賣力：“先生買一個吧，兩位穿得這麼好看，手裏沒個燈籠怎麼行，提燈看花，這是我們燈會裏的習俗。”
溫眠轉頭，看周圍的人手裏確實都提着燈籠，也來了幾分興趣，這攤主做生意機靈，賣的東西也確實是好，一串串燈籠懸挂，一個比一個漂亮。溫眠蹲在攤位前挑選，眼睛都看花了。
“這個小兔子可愛……這隻小豹子好像嗷嗷……還有這個小鹿燈，這個小蝴蝶……做工真不錯。”
黑龍立刻付錢，把溫眠看上的都包起來，溫眠心滿意足：“可以買回去給大家做禮物。”
“出來玩還想着他們，好歹也給自己買點東西。”黑龍目光環視，落在面前的燈籠上：“這個就很不錯。”
溫眠順着他指的方向，看見那八角琉璃燈，用鏤空工藝做的，外邊還鑲了金箔點綴，透着橘色的光。
“確實好看，一會就拎這個。”溫眠抬起光腦打算付錢，卻被黑龍攔住。
“我來。”
他摸出一顆金珠遞給老闆，嚇得老闆趕緊拒絕：“前面的已經付過錢了，一隻燈籠一顆金珠，這太多了。”
黑龍勾起唇角：“不多。千金難買我哥喜歡。”
“小敗家。”
溫眠無奈，但也生出一點歡喜，沒有阻攔黑龍。老闆看了看兩人的裝束，又看了看溫眠手裏的八角琉璃燈，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我一不小心看走了眼，先生有心了！祝您二位玩的愉快。”
溫眠含笑點頭，和黑龍繼續向前，看似如平常一樣，可內心卻在納悶。“怎麼感覺老闆最後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有點羨慕、祝福的意思……他認出我了？”
溫眠沉思片刻，問黑龍：“你有沒有覺得老闆說的話有點奇怪？”
“沒有吧。”黑龍裝模作樣道：“我聽着覺得很自然。”
“是么。”溫眠捏着燈籠想了半天，確實沒找出什麼端倪：“可能是我想多了。”
街上的人很多，到處都是提着燈籠閑逛的人。溫眠和黑龍都是類似的錦袍華服打扮，融入人群里非常自然，所有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就是星際里熾手可熱的大人物。
繞過九重樓，拿着燈籠的人就更多了，落月湖前還有人搭起架子，懸挂起數百花燈，照亮了半邊湖水。穿着朱紅羅裙的姑娘如蝴蝶般穿梭，招呼着周圍的遊客。
“先生要來猜燈謎嗎？猜對了可以得到城主府獎勵的小獎品哦。”
溫眠打量着那些燈籠，每隻燈籠下都懸挂着一張紙條，要是有人看過紙條能猜出燈謎，就可以把燈籠摘下，去工作人員那裏兌換獎品。
“我們的獎品有花燈、飾品、遊樂劵……還有一會煙火大會的觀賞位置。”
“難為少城主這麼用心，竟然連煙火大會都有。”溫眠提起興趣，扯着黑龍的衣袖向前：“咱們也過去玩玩。”
兩個人走進燈籠群里，火紅的光暈投射，把溫眠的衣裳都染成紅色。溫眠拾起一張字條：“水中撈月吃苦頭……就這麼簡單？”
溫眠笑出來：“這和白送有什麼區別。”
黑龍神色古怪，示意溫眠去看周圍的人，溫眠這才發現，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捏着紙條絞盡腦汁地思考，要是偶爾有一個人猜出了謎題，立刻會引起周圍人的讚歎。
“這麼難都能猜出來！厲害！”
“哎，後悔，當初學古地球歷史的時候沒用心聽，現在竟連燈謎都猜不出來。”
“呃……”溫眠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星際時代，對獸人們來說，這種程度的燈謎已經很難了，忍不住問那小姑娘：“要猜對多少才有觀賞位置？”
“猜對十個就可以了！”小姑娘脆生生道：“先生你們是兩個人，要猜對二十個才可以。”
“煙火大會的位置千金難求，二十個燈謎不算過分。”溫眠把紙條捋順，指尖在上面輕輕一彈，對黑龍道：“那你可要跟我沾光了。”
他本就愛看書，最近一段時間更是看了許多，猜燈謎對他來說並不算難，隨手抽一張出來就能猜中。
“文成武德……斌嘛。”
“三兩木耳，是森林。”
溫眠隨走隨抽，黑龍跟在旁邊替他拿着燈籠，沒走幾步就被燈籠掛滿。周圍本來在猜燈謎的人也被溫眠的速度震驚到，紛紛轉頭看向溫眠。
“竟然全都猜出來了……”
“這裏的燈謎，都是少城主親自從古籍里找出，每個都是古地球時代才有的燈謎，他竟然全都猜出來了……”
隨着小姑娘的喃喃聲音，這四周所有的遊客，因為猜不出燈謎而壓抑的心情，在這一瞬徹底爆發出來。
“這是多深厚的學識，是不是古地球史的專家來了？”
“他莫不是從娘胎里就在學習古地球的歷史！”
從一定程度來說，溫眠還真的算是從娘胎里就學，因為他本來就來自那個遙遠的時代……
更多的人看見溫眠，目光凝聚在他手上的八角宮燈，又看見旁邊替溫眠拿了十幾隻燈籠的黑龍，想起被作為獎品的煙火大會的觀賞位置，紛紛露出善意的笑。
“他原來是為了這個……”
但也有人看着溫眠的臉，心裏嘀咕：“我怎麼感覺，這兩個人看起來這麼眼熟……”
小姑娘也笑起來，蹦跳着跟在溫眠身後，越往裏面走，裏面的謎題的難度就越高，但還是難不倒溫眠：“心懷青月對成雙，綻放銀絲隱隱光。春日攜人行已遠，朱顏木下會西塘。”
溫眠忍不住笑道：“連這種燈謎都有，我倒是小看了你們。”
小姑娘也跟着笑：“先生還能猜出來嗎？”
“情定三生。”溫眠說出謎底，得意看向黑龍，那眼神落在黑龍眼裏，雖然知道溫眠沒有那個意思，但還是讓他心口發熱，差點把忍不住把溫眠叼回窩裏。抬手扯了只燈籠遞給溫眠，強自鎮定道：“最後一個字謎，就猜這個吧。”
“好啊。”溫眠抽出紙條：“飛蛾撲火蟲已逝，學友無子留撇須，偶爾留得一人……這個更簡單。”
溫眠把燈籠還給黑龍：“這個是……我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