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謝知奕拿着浴巾，糾結的敲敲浴室的門。
門內的水聲停了，磨砂玻璃門上隱約能看到一隻手抵着，聲音透過霧氣落到謝知奕的耳邊：“別在別人洗澡的時候隨便打斷啊。”
謝知奕的面頰漲得通紅，他一隻手握着拳，另一隻手舉着浴巾，結結巴巴的應道：“裏面沒浴巾……”
總不能讓簡臨濕着出來。
——那上衣恐怕都得被水浸透了。
謝知奕越想越覺得思緒很危險。
門被拉開了個縫，簡臨的半個身子都掩在霧氣里，他看到謝知奕站的遠遠的，伸長手臂把浴巾遞過來，腦袋也刻意朝向另一邊，躲着他不看。
簡臨突然覺得牙關痒痒，有點想逗逗謝知奕。
他抬手去拿浴巾，然而手一松，浴巾就掉在地上。
今天的採訪便是趙成乾要借燕市電視台充足的娛樂資源幫他們再做一次宣傳。
謝知奕不明白國內影院在電影淡季會重複播放以往大熱電影的習慣。
“嗯，簡老師的電影，還有簡老師……”
然而那天他被邀請去電視台的時候，還是撞見了同樣在台內錄採訪的簡臨。
他的表情仍然冷漠而淡定，實際上手指已經緊張的絞緊了衣角。
謝知奕在心頭默念了一百遍分手，才終於從燥熱的情緒中緩過來。
兩分鐘后，簡臨發現道德經不管用，於是他找出兩道高中導數題。
——他實在怕簡臨再待會兒，他就控制不住心跳了。
趙成乾和中心一拍即合，立刻決定將謝知奕打造成領軍計劃的明星科學家，通過採訪和公開課吸引大眾對半導體的關注，從而吸納資金和人才。
然而當他嗅到空氣中沐浴露的香氣，謝知奕才有點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讓簡臨先洗是個錯誤。
等簡臨披着浴巾出門，謝知奕幾乎是低着頭撞進浴室。
她也瞄着棚內的簡臨，半晌才記得轉頭和謝知奕道歉：“簡老師一般很少來台里，大家都很興奮……”
主持人：“那以後是會找個同樣搞科研的嗎？”
“我們都很喜歡簡老師。”小助理說到簡臨的時候也笑起來。
“高考拿到狀元，大學也能保送名校，我們都想問問，你的一生如此順遂，遇到過最打臉的事情是什麼呢？”
謝知奕又看了眼氣勢逼人的簡大明星，才跟着小助理去隔壁錄採訪。
“聰明的？那對長相有沒有什麼要求呢，比如長頭髮，大眼睛……”
“好多人喜歡他啊。”謝知奕小聲感慨道。
“沒什麼要求。”謝知奕把所有對形象的描述都咽了回去，生怕一開口，全是對特定人的印象。“就是喜歡聰明的。”
謝知奕點點頭。
也許是剛才看到了簡臨，謝知奕滿腦子都是簡臨的樣子。
小助理誇獎簡臨的時候，謝知奕就安靜的聽着。
他還記得那天跟簡臨去電影院，電影院裏一張簡臨的海報都沒有——明明電影拍得很不錯，大廳內卻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人。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
主持人拋出了一個很常規的問題。
謝知奕那幾張照片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燕市半導體中心藉機狠狠宣傳了他們中心的各種福利——而網友對優秀的科學家帥哥更感興趣，於是越發期待中心能透露更多的有關消息。
謝知奕抿着嘴唇，他同手同腳回到位置上，徹底沒心情再繼續寫計劃了。
簡臨在謝知奕隔壁的錄音棚，助理領着謝知奕走過時，只看到不少人都擠在錄音棚邊，踮着腳尖往裏看，而在眾人包圍中，聚光燈的照耀下，簡臨正冷漠着臉，一字一句的回答着記者的提問。
緊接着場面便放鬆了很多，主持人問了謝知奕未來的規劃，問了他以後打算研究的方向。
領軍計劃的引進人才信息基本是公開的，很快就有人查到了謝知奕的基本信息，供眾人膜拜。
簡臨心靜如水，沒有了世俗的慾望。
.
謝知奕本以為那天搬家后又要有一大段時間見不到簡臨，送簡臨離開時，謝知奕心頭又失落又鬆了口氣。
謝知奕的目光停頓了很久，然而小助理卻沒發現。
“嗯，簡臨很好的。”除了有點傻以外，其他什麼都挺好的。
“那，網上有很多人都很喜歡你，如果以後你要談戀愛，理想型是什麼樣的？”
而外面的簡臨偏頭看着磨砂玻璃勾勒出的影子，低頭翻開手機開始默背道德經。
他只看到簡臨半個身子探在玻璃外，腰背弓成一道弧，從手臂到側脊的肌肉微凸，小臂微微用力抓過浴巾，緊接着就收了回去。
短短几天時間，實驗中心的助理申請報告比以往多了三倍。
主持人問了幾個相關專業的問題，謝知奕也簡單回答了對方。
偏偏謝知奕愣住了，他思考半晌，才斟酌着回答：“可能會喜歡，比較聰明的。”
他只是為沒人喜歡簡臨而失落。
簡臨彎腰去撿，謝知奕下意識看過來。
謝知奕沉默了。
他的睫毛顫唞着，仔細思索了會兒，才垂着眼慢慢道：“高考前每天都在思考，數學四分是不是將來連撿垃圾都幹不了。現在我才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是真的。”
主持人：“？”
謝知奕的眼底露出了點笑意。
那張略顯清冷的眉眼掛着笑，像是冰雪融化。
主持人頓了下才繼續說，而幾個攝影早就把鏡頭對準了謝知奕。
等一場採訪結束，幾個助理場務便湊上來，開開心心的要謝知奕的聯繫方式。
謝知奕挨個加了后，正要往外走，就看到在攝影棚的角落陰影處，站着個身量極高的人。
謝知奕的腳步頓了下。
他舔舔嘴唇，想到剛才的回答，謝知奕不太敢向前走。
反倒是簡臨抬頭看向謝知奕，似笑非笑的問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
“喜歡聰明的？”
“……”
謝知奕總有種被捉姦的感覺。
明明簡臨的長相比高中時成熟太多。
以前兩人談戀愛的時候，簡臨看到體育課給他送水的學妹，會氣得把謝知奕拉到角落，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鼻尖抵着他的鼻尖，逼得謝知奕不得不仰頭直視簡臨的眼睛。
那時候簡臨的情緒很鮮明，即使長頭髮也掩飾不住鋒利眉眼勾勒出的磅礴戾氣，壓得謝知奕連心神都顫。
“我不喜歡，不準。”
簡臨的情緒表達很簡單，脾氣也乖戾得多。
謝知奕便會順着他的意思點點頭，然後再用臉頰蹭蹭簡臨的側臉，以此來安撫這頭凶獸的情緒。
可眼前的簡臨似乎會隱藏情緒了。
寸頭擋不住眉眼，他卻冷着張臉，看不出喜怒哀樂，一副戾氣很重卻不喜形於色的樣子。
“只是採訪。”謝知奕又抓緊了衣角。
他的嘴巴很乾，緊張得想吃糖了。
簡臨拉着謝知奕往外走，後面的人注意到兩人的動作，卻沒攔着。
“聽趙部說他們兩個是高中同學。”
“是嗎？這麼巧啊。”
討論聲被兩個人拋在身後，簡臨把謝知奕拉進一間屋，陳猛一眼就看到簡臨，剛要問他什麼，就注意到簡臨身後的謝知奕。
“謝老師？”陳猛朝着謝知奕揮手。
謝知奕禮貌點頭，簡臨卻不耐煩的招呼陳猛先出去。
“那你們兩個聊。”陳猛抬腳出門，關門的瞬間，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緊張的左右瞧瞧，陳猛才鬆了口氣。
——什麼嘛，搞得跟偷情一樣。
——還不讓人聽。
謝知奕感覺簡臨的手指不輕不重的在他的掌心捏了捏，然後挑眉問道：“真喜歡聰明的？”
“……笨的也行，又不是沒談過。”謝知奕垂着眼哼哼道。
簡臨這才鬆開手。
謝知奕突然想起什麼。
他上下打量簡臨，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認真道：“簡臨，你別灰心。”
簡臨看着他。
“有好多好多人都喜歡你，你別放棄，你演得很好，會有更多人，喜歡你的。”謝知奕憋着一口氣說完。
他怕簡臨是覺得，沒人喜歡他。
所以連個前男友的喜歡都在意得不得了，非得等着他再說句“喜歡”才行。
“是、是嗎？”
簡臨那乾巴巴、冷冰冰的表情幾乎裂開了。
他帶着笑，表情卻僵着，像是尷尬，又藏着點狂喜。
“既然選擇了當演員，我相信你可以當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演員的，現在就很厲害了。”謝知奕想起電影裏極富有侵略性的簡臨，忍不住紅着臉補充。
但他的眼睛始終看向簡臨的眼底，眸子裏透着十成十的真誠，那眼神讓簡臨都忍不住躲閃。
原本還想質問謝知奕，現在卻被他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那，那我更厲害了，你能不能，把剛才加的幾個人聯繫方式刪了呀。”簡臨靠近點，委屈的問着。
剛才那幾個一看就用心不良，眼睛都快要掛到謝知奕身上了。
“不行，要正常社交的。”雖然也不會和他們聊天。謝知奕搖頭拒絕。
“我以後變得更厲害都不行嗎？”
“不行。”
謝知奕的眼睛轉了圈，他突然想起跟周格安學到的那個操作。
謝知奕掏出手機翻出微信，他歪着手機給簡臨看，認真的給他畫了個大餅：“如果變得更厲害了，我把你一個人置頂，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