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謝知奕看着那行字。
他的眼睫毛顫了顫，嘟囔着念了句“我哪生氣了”，卻又想到簡臨那時高深莫測的樣子。
趙成乾不明所以，以為簡臨聽懂了。
可謝知奕卻直覺，簡臨一個字都沒聽懂。
上學時也是，謝知奕一道題講個三遍，他即使聽不懂也點頭應聲。
謝知奕最討厭簡臨不懂裝懂。
學生面對老師時，因為老師的權威而不敢說實話，但他們兩個的關係那麼親近，卻連句實話都不說，處處裝懂處處不懂。
“半導體很難，聽不懂也沒關係。”
謝知奕重重的敲下一行字。
壞了，他忘了謝知奕最討厭別人撒謊裝懂了。
他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抱歉”，然後垂着眼有點無奈：“是我，我在國外的時候聽了很多謠言。”
陳猛把筆記本翻了過來。
簡臨：“……”
陳猛眼神獃滯：“公關個屁，我辭職。”
謝知奕那雙冷淡的眼透過防護罩看向徐洋，徐洋先是點點頭，又突然想起什麼。
陳猛：“你要和誰道歉？那貴人那麼狂的嗎？”
陳猛帶着一臉的問號瞄了眼簡臨的手機，兩個人的對話簡簡單單，陳猛卻看得一頭霧水。
徐洋眼巴巴地看謝知奕一步步操控着刻蝕，看着看着便蹙起了眉，他的腦海里把所有的步驟過了遍，立刻便想出了其中的關竅。
陳猛上下打量了簡臨一眼，他茫然的張張嘴，什麼話都忘了。
而簡臨低頭給謝知奕發了條“晚安”，然後起身拍拍陳猛的肩膀：“不如幫我考慮下公開后要怎麼公關。”
“可以。”
做人，不能跟錢過不去。
.
謝知奕第二天還是去了趟實驗中心。
陳猛：“？”
“我來和你商量公關的事。”
簡臨委委屈屈的斟酌着言語，正糾結的時候看到陳猛從外面回來，便捏着手機認真道：“你知道怎麼和人道歉嗎？”
“我有靈感了。”徐洋敲着額頭，他轉頭出門去找紙筆，而謝知奕也好奇的問了句：“有什麼想法嗎？”
“那也……”
“你這步，溝槽注入的時候會導致晶圓翹曲度增加，但我好像，有點想法了。”
陳猛頓住了。
“我就是喜歡男的。”
他的思維只是被傳統的手段局限，只要跳出來，立刻就能想到。
謝知奕張張嘴，但看着徐洋那激動到有點瘋的表情，他還是停住點點頭。
陳猛立刻妥協。
“不炒。”
“我還是建議炒作下你的感情問題。”
“提前設置掩膜……”
但如果一直不回應，陳猛怕後續會被當做旁人攻訐的把柄，到時候再給簡臨編點亂七八糟的謠言，解釋起來便更麻煩。
陳猛眼睜睜看着簡臨拿回手機，編輯了兩句話發送，他盤腿坐在沙發上，凶戾的眉毛撇着，任誰也看不出他正和人道歉。
“我加錢。”
徐洋的眼睛亮晶晶的，等謝知奕操作完了，他已經看明白了全部步驟。
徐洋有點窘迫的捉住謝知奕的手。
“又不是真說你們談戀愛。”
緊接着對方似乎回了什麼消息，簡臨的眉眼瞬間舒展，把手機一放，這才問陳猛做什麼。
他的眼睛漸漸睜大，眼底透滿了不可思議。
“我可以協助你一起做實驗。”
他小心翼翼的看看簡臨，又看看手機，疑惑的指着兩人的對話問道：“你幹嘛要道歉？他只是陳述，沒有生氣吧。”
簡臨：“你不懂。”
今天道歉了一天還不夠，那要怎樣？肉償嗎？
“放心，我會去和女方團隊談……現在不少人巴不得能蹭你的熱度，炒個cp，很多人買賬的。”
關於藝人同性傳聞的最好公關方式便是放置不理，等熱度自然消散。
謝知奕笑了下。
他最初聽到造謠的時候還會不爽，暗戳戳的露幾手讓同實驗室多嘴多舌的人難堪，然而卻被藺老師制止。
“你會明白的。”
謝知奕還記得藺老師當時對他說的話。
“沒事，我只希望，不管有什麼偏見，都不要影響後面的研究。”謝知奕語氣淡淡的，徐洋也羞愧的點頭。
徐洋的思路很快，然而謝知奕能輕鬆地理解徐洋的全部思路，並快速的發散給出相應的回答，他們只用了四個小時就有了初步的思路，並開始實驗。
然而實驗卻不像想像的那麼成功，兩人主控，助理從旁協助，卻也花費了一周才敲定最終的成果。
“具體能降低多少成本還要再實驗，但是單單是材料和工藝就少了七步，精度還更高了。”徐洋眉飛色舞的和趙成乾講着項目，而趙成乾的神色也放鬆了不少。
謝知奕原本在旁邊偷偷吃糖，徐洋卻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謝工參與的話，我至少還得半年多才能出成果。”
謝知奕抬起頭，只看到徐洋和趙成乾的目光亮晶晶的，緊緊盯着他的樣子讓謝知奕莫名有點緊張。
“謝工，過兩天的研討會就由你來做主講吧？”
謝知奕：“……”
在兩人期盼的目光中，謝知奕點點頭。
研討會主要是針對實驗中心內部的，用於分享信息、討論技術的，主講人意味着對工程師內部地位的肯定。
但謝知奕以為是與以往他接觸的那些研討會一般——一群西裝革履的公司高管坐在後面，聽着他們討論技術收益，再來判斷後續的投資。
謝知奕不得不把原定的放鬆時間花在了重新研讀項目書上。
研討會的前一天晚上，謝知奕翻來覆去，心頭還有點緊張。
手機的震動將他的思緒扯開，謝知奕劃開界面，就看到頂着小天鵝頭的聊天框蹦了出來：“睡了嗎？晚安呀。”
最近簡臨每個晚上都會給他道晚安，但他睡覺的時間不固定，謝知奕總要第二天早上才會回他一句“早安”，然而那時簡臨往往在睡覺。
謝知奕把臉頰埋在枕頭裏，手指戳戳屏幕回了句“晚安”。
他毫無睡意，只是盯着聊天界面放空了情緒。
就在他以為簡臨不會再回復的時候，對面才匆匆又問道：“沒睡嗎？”
“有什麼煩心事可以和我說。”
謝知奕眨眨眼，不大明白簡臨怎麼猜出來的。
他將臉頰在枕頭上擠出了一灘軟肉，疑惑的點點屏幕：“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
“？”
“發張自拍。”
“？”
“發張自拍告訴你。”
謝知奕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如果他熟悉互聯網套路，立刻就能發現簡臨的手段格外粗糙。
但謝知奕只是個天天在實驗室套着隔離服的清純小男孩，完全不懂簡臨的套路。
他隨手開前置拍張照片，發過去的時候還下意識補充了句：“我沒梳頭髮，不好看。”
那邊久久沒有回復。
謝知奕後知後覺的發現被騙了。
他氣呼呼的想，簡臨要是敢嘲笑他頭髮亂得跟狗窩似的，他要立刻拉黑！
一秒鐘都不能等的那種！
然而就在謝知奕徹底生氣的前一秒，簡臨最終還是認真給了他回復。
“因為你以前睡得很早，我猜你是因為什麼事才晚睡的。”
謝知奕頓了下。
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謝知奕和簡臨說了研討會的事，也告訴簡臨，在沒有實驗的日子，他會十點準時上床睡覺。
簡臨給謝知奕發了條語音消息。
“不要緊張，拉贊助和成本不應該是科學家該考慮的事，你需要做的只是向前走。”
“祝你成功，晚安。”
也許是簡臨的語調太溫柔了，謝知奕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漸漸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他精神抖擻的參加了研討會，沒想到會上坐着的全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員，還有個裹着厚厚棉襖的老人坐在台下盯着他看，一個個都沒個商人的樣子。
他偏頭看向趙成乾，小聲問了句：“人來齊了？”
“齊了，三十二個項目負責人和七個重要副手……我們會全程錄像，後續會把錄像發內部群，助理們可以選擇查看。”
謝知奕的情緒瞬間放鬆了。
他簡單介紹了整個過程，改進點，由於在場的全是相關專業的負責人，幾乎不用任何解釋便能理解，只有那位穿着棉襖的老人提了幾個很簡單的問題，幾乎像是完全不了解本專業。
謝知奕以往看慣了給商人講解技術的場面，所以也提前做了準備，那老人聽得點頭，笑盈盈的，彎着的眼睛像個彌勒佛。
講解結束，眾人又碰了下進度。
會後攝影特意給謝知奕拍了幾張照片，說是要放到官網上去宣傳。
為了凸顯謝知奕的文人氣息，還特意給謝知奕戴了副眼鏡。
下午官方運營把原圖貼在了官號上，只有六十幾個粉絲的官號常年保持着冷清，運營貼了原圖，配上一句“半導體實驗中心‘領軍計劃’研討會圓滿成功”。
傍晚六點，一個官方紅號轉發了該條博文，配文【大笑】。
傍晚六點五分，熱搜上突然炸了鍋。
【簡臨新博】一路扶搖直上，牢牢佔據了榜首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