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謝知奕覺得,表白得鄭重。
就像簡臨為了給他表白，準備了三天的魔術表演，謝知奕也打算學個一手絕活。
他特意找了周格安詢問：“如果想要找人表白的話,需要……”
“啊，師兄,你還沒跟簡哥表白嗎？”周格安隨口問道。
謝知奕：“？”
謝知奕：“這麼明顯嗎？”
周格安呵呵笑了起來：“太明顯了吧。”
謝知奕慢慢挪開眼神,手指輕輕碰了下臉頰——似乎沒有升起紅暈。
謝知奕悄悄鬆了口氣,然後重新問着周格安道：“那，有沒有什麼比較鄭重，又很新奇的方式？不要在人群前……”
教導主任看謝知奕似乎真不記得了，只能嘆了聲氣。
“想表白。”謝知奕的嘴唇微動，半晌才糾結道。
謝知奕應了。
一中那邊很快就答應了，還熱情的邀請謝知奕回學校開個座談會。
徐洋為了借用設備,每天都要往謝知奕這邊跑,好幾次都看到他在糾結。
“怎麼了，愁眉苦臉的？”徐洋不解道：“四代的關鍵技術已經突破了,還有什麼可糾結的？”
足夠隱秘，足夠鄭重，足夠令人心動。
他忍不住開口：“咱們學校也有很多很優秀的男同學嘛，比如你們班那個趙海平，他考上了東大……不能看簡臨現在當了演員，但他的文化課成績那麼差，還逃課……”
謝知奕的臉色微紅，但很快應下了。
等出發當天早上給謝知奕打電話，卻得到了對方已經出發消息的時候，簡臨覺得謝知奕確實在和自己鬧彆扭。
徐洋一個單身狗暫時還不懂感情上的問題，然而他們的交談吸引到了金若楠,金若楠瞥了兩人一眼，抱着資料走過來淡淡道：“什麼方面的，我給你點建議。”
“去你們最初認識的地方表白啊。”金若楠笑起來：“一起回憶你們的過往。”
“我幫你收尾，你白天去準備，下午正常回實驗室……誰都不說，給他個驚喜。”徐洋拍拍謝知奕的肩膀，非常貼心的幫好友的愛情添磚加瓦。
就像是那條小巷子裏,滿身是血卻遞上玫瑰的一場告白似的。
謝知奕接連等了幾天的時間。
簡臨倒是沒有懷疑，只是出發前，他收到了謝知奕的電話。
“那我得再想想，有想法了就給師兄你發消息。”周格安非常直白道。
“我收到了一中的邀請。”謝知奕剛開口，對面便語調興奮的應道：“看來我和謝教授挺有緣，我也收到了一中的邀請，邀請我作為優秀畢業生參觀學校。”
“不知道你徵用教室幹嘛？”掛電話前，教導處主任隨口問了句。
掛斷電話，教導主任茫然又震驚的盯着電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知奕跟母校取得聯繫，簡單表示希望能徵用兩個教室。
思來想去，謝知奕乾脆通過教導主任那邊聯繫了簡臨。
“那一塊去吧。”說完，謝知奕就掛了電話。
“不做什麼，表下白。”
冷淡的態度讓簡臨幾次看着屏幕，着實不理解謝教授那冷冷淡淡的態度——莫名有種，生自己氣的感覺。
等謝知奕佈置完教室，才想辦法邀請簡臨回母校。
謝知奕提前去了幾趟一中，曾經的教導主任和謝知奕聊了很多關於教育的問題，同時也幫謝知奕佈置了教室。
“嗯……一點感情上的事情。”謝知奕攥着手指糾結道。
哪怕是同班上了幾年的同學，如果對方不主動和他交往，謝知奕可能畢業了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想到他們曾經最優秀的校友，即將和另一位上學時候常常因為翻牆被追得滿學校跑的小混混告白，教導主任的臉皺成一團。
謝知奕上學時對非自己範圍內的學生並不關注。
——就是很心痛，非常心痛。
簡臨的身份太特殊了,即使謝知奕和他表白，也不能在人前。
他打聽了一中的情況，恰好一中的高一高二都放假了，高三學生的學習又要求得緊，學校里沒什麼在。
臨近春節，實驗中心相關實驗做得差不多的都打了假條回家,剩下的幾組還在實驗室里跟數據糾結。
——有種白菜被豬拱了的心痛！
“趙海平，是誰？”謝知奕的臉上露出了點茫然的表情。
大部分的實驗人員都已經離開了,而謝知奕還要繼續做收尾對接工作,他每天依舊要待在實驗室,從早上待到晚上,再跟簡臨一塊回家。
“想要邀請優秀畢業生參觀母校。”教導主任說到“優秀”兩個字的時候只覺得很心痛。
謝知奕的眼睛亮了點。
簡臨的眸色微沉。
否則怎麼理也不理人呢。
簡臨有點委屈。
出發前他裝了一口袋的薄荷糖，等到了學校門口，等了半小時才等到謝知奕。
——可半個小時時間足以讓他去接人過來了。
簡臨的心頭微跳，表情愈發的冷峻，被教導主任領進門時，還偏頭用微冷的目光緊緊盯着謝知奕。
“我等會兒要去高三那邊辦點事，你們自己逛逛吧，你們班的鑰匙給你，參觀完還回來就行。”
教導主任把鑰匙遞到謝知奕手裏，然後不忍再看自己的優秀學生和小混混一眼，便大步朝着高三的教學區走去。
等人一離開，空蕩蕩的操場外只剩下謝知奕和簡臨兩個人。
簡臨忍不住問道：“今天怎麼不理我？”
“沒有不理你啊。”謝知奕緊張的捉緊了褲腳，仰頭看着簡臨的時候眼神清純而茫然：“我……”他發現自己緊張的幾乎說不出來話，嗓音乾澀，連身體都繃緊了。
他的額角滴落下汗珠，在陽光不大的冬日，謝知奕也覺得渾身發熱。
“出什麼事了？”簡臨的眉峰蹙起。
“沒有。”
謝知奕搖搖頭。
他也察覺到他太緊張了，於是幾步走在前面，領着簡臨往教學樓的方向走。他的腳步很快，簡臨竟然一時間沒跟上，他面露詫異，下意識的小跑跟在了謝知奕身旁：“不願意和我說嘛？”
“……”
“那就不說了，今天我陪你。”
簡臨輕輕牽住謝知奕的手。
謝知奕的心跳更快了，更緊張了。
他們一路來到教學區，簡臨闊別學校數年，站在天井中央第一個認出的竟然是簇立在四個角落的雕像：“我們好像躲在後面親過嘴。”
謝知奕想把簡臨的嘴巴捂住。
上學時候兩個總是明着好，背地裏親嘴。
謝知奕的性子實在冷淡，沒什麼朋友，旁人看得出兩人關係親密也不會上前問，久而久之，兩個人平時躲在哪裏親的時候，也很少被人發現。
——簡臨的膽子就越來越大，大得謝知奕都害怕。
又羞又害怕。
“你別提了……”謝知奕越想越覺得自己上學時荒唐。
除了學習就是和簡臨廝混。
“都已經來了，乾脆藉著機會回憶一下？”簡臨對着謝知奕眨眨眼睛。
他拉着謝知奕的手鑽到了角落的雕像後面。
回字教學樓的四角出入口處設置有名人雕像，高高的一個立着，後面有着很窄的視覺死角。
謝知奕和簡臨的個子都比上學時高了點，躲在死角後面時，身體幾乎都擠在一起，胸口貼着胸口，連心跳的聲音都清晰可見，側面是鏤空的，如果從側邊的教學樓走出來，極有可能看到雕像後面的人。
謝知奕似乎又回到了上學時，在跑操后的課間，被簡臨拉到雕像后。
心跳得很快，隱秘的心跳聲讓謝知奕的眼底幾乎只有簡臨的模樣。
他的目光微微顫着，半晌才輕聲道：“你，怎麼還不親啊？”
“剛才謝教授還和我說不，現在又讓我親了？”簡臨低下頭，鼻尖幾乎觸碰到謝知奕的嘴唇：“謝教授，故意逗我是不是？”
“沒有，讓你親的。”謝知奕說完，還特意抬起了下巴，把嘴唇送到了簡臨面前。
簡臨的目光落在謝知奕的唇珠上。
下課鈴聲響起，隔壁高三年級漸漸有了人聲。
謝知奕的目光飄走的瞬間，簡臨猛地低下頭親了上來。
圓圓的紅紅的唇珠被碾得變形，上唇合不攏就只能張開，比少年時侵略性更強的進攻讓人招架不及，而貼緊的身體卻更熱。
手臂微微一攏就把人圈禁在手臂間，呼吸間的熱氣交融，幾乎融化為一體的感官被學生們肆意討論的聲音拉扯折磨着，直到情緒回攏時，整個人已經趴在簡臨的手臂上只顧着喘氣了。
“這麼享受啊。”簡臨捏捏謝知奕的耳朵，漫不經心道：“謝教授，我們現在還算偷情呢。”
“你別……”謝知奕伸手去推他。
簡臨卻捉着謝知奕的手臂，在他的手指上親親。
“怎麼了，不算嗎？”
“不算。”謝知奕攥緊拳頭：“又沒有別人。”
簡臨大笑起來，整個人也洋溢着笑意。
他拉着謝知奕的手鑽出雕像，然後歪着頭問：“那接下來去哪親？”
“腦子裏別只想着……那種東西。”況且他們上學的時候哪有那麼荒淫無度。
謝知奕不承認，不接受。
“可是謝教授上學的時候不也總是拉着我親嗎？謝教授現在就不承認了……”簡臨的眼底閃爍着委屈的神色：“之前在小樹林裏，都是你主動的。”
“！”謝知奕氣得鼓起臉頰：“那是為你安慰你！”
謝知奕上學的時候遠沒有現在坦誠，也沒有現在大膽。
高中時期談戀愛就是早戀，被抓到是要在周一大會上念檢討的——謝知奕作為著名好學生，學習小天才，對學校的規章制度保持有一定的尊重。
所以教導主任至今都不知道，跟簡臨一塊翻牆逃課去小吃街的是他。
“那現在不安慰安慰我嗎？”
“你一點都不委屈。”
“可是謝知奕小朋友，你從早上開始就很緊張，很反常……是需要我安慰嗎？”
簡臨驟然低頭，謝知奕差點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他胡亂找了個工作上的理由，簡臨有點無奈的把手按在他的腦袋上：“不要那麼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
“又不是每次都能有路的。”
謝知奕小聲念叨。
他看簡臨面上帶着心疼，又忍不住補充：“但我能自己開闢出一條道路，用不着別人來施捨。”
“嗯嗯，我的謝教授是最厲害的。”簡臨圈着謝知奕笑道。
遠處的學生注意到他們兩個黏黏糊糊的，沒看清是誰，只遠遠的吹了聲口哨。
“那邊的情侶小心着點，別被老王發現了——”
調侃聲后爆發了一陣的笑聲，而謝知奕羞得整張臉都紅了，抓着簡臨就鑽到教學樓裏面，躲開了外面看過來的視線。
“我覺得他們說得挺對？”簡臨偏頭看着謝知奕，挑眉道：“小心點，別被教導主任逮着了。”
“——那你也，收斂了一點啊！”
謝知奕狠狠閉了閉眼睛。
“好，收斂點，學校里有監控呢。”
簡臨滿眼含笑，最終還是收斂了點。
謝知奕鬆了口氣。
他把簡臨領到了樓上，二樓不少教室的窗帘是拉着的——一中的管理很嚴格，午睡是要在教室中進行的，因此學校特意在教室兩側的窗戶裝上了窗帘，僅允許午覺休息的時間拉上。
簡臨看不到教室裏面，只能對着門牌號一間教室一間教室的尋找着班級。
“找到了。”簡臨的腳步頓住：“那。”
兩人在二樓的教室，教室也拉着厚厚的窗帘。
謝知奕站在後門口，緊張的伸手去開門，然而鑰匙抖了幾下，沒能插進鑰匙孔。
“要不直接拉開窗戶跳進去？”簡臨去拉窗戶，竟然一把拉開了。
簡臨都愣住了。
按理說學生走之前，應該先把窗戶反鎖好才能離開。
他看着大張的窗戶，半晌才扶着額頭笑起來：“看來是有粗心的學生忘記了。”
粗心的學生謝知奕：“……”
他以往根本不會忘記類似的小事，然而着急起來，卻實在是沒想到。
“那直接翻窗進去……”簡臨還沒撐着窗框跳起來，就被謝知奕拉住了。
謝知奕有點緊張的看着簡臨：“都已經拿到鑰匙了，拿要是開門吧。”
簡臨捉着鑰匙看向謝知奕，他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可謝知奕安安靜靜站在他面前，眼神溫柔，半點也不像是有什麼問題樣子。
簡臨聽話的打開門，手掌一推。
教室的門猛地打開，展現在眼前的是黑板上大大的三個心型。
簡臨：“？”
他回頭，就看到後面的黑板報上寫着密密麻麻的字，也畫著幾張圖，像是臨走時忘記擦黑板了。
簡臨剛想要嘲笑這班裏的學生又忘記擦黑板、又忘記鎖窗戶，然而目光落在黑板上時，簡臨的眼瞳猛地一頓。
黑板報上記錄著簡臨和謝知奕的幾次親吻。
吃醋的、或者生氣的。
每次他招惹謝知奕，或者謝知奕又惹了他的時候，常常是以一個親親作為結束的。
黑板上的文書很漂亮，俊逸的字跡能看出漂亮的小科學家書寫時認真的表情。
而那幾張畫則是一包薄荷糖，一支筆，一張電影票，和一個基礎的半導體電勢流向模型圖。
簡臨不自覺的去找謝知奕，就看到他輕輕按了下筆，教室的多媒體放下來。
那光芒在黑暗的教室里顯得有點刺眼，但打開后，一個ppt呈現在面前。
簡臨眼睜睜看着一張張ppt的內容放着他和謝知奕的照片，而最初的那兩張，是他和謝知奕入學時拍的合照。
那麼多同學站在他們周圍，而他們兩個肩膀貼着肩膀站在一起。
一個冷冰冰的，一個百無聊賴。
下一張照片里，是兩個人學期末拍的高一畢業照片。
他們兩個人的肩膀貼着肩膀，粘在一起不分彼此，謝知奕的臉色雖然冷淡，眼底卻滿是溫柔，旁邊的簡臨比着耶，另一隻手黏在謝知奕身上，嘴角向下撇着，眉眼卻飛揚。
“我，自我介紹一下。”
謝知奕滿臉通紅，站在台上的時候，像是在做國旗下的演講。
“我家庭不太好，家裏只有我一個人，至今未婚配。”
“二十九歲，是華大通信專業畢業，碩士轉修半導體專業……”
“至今的學術研究成果有……”
謝知奕結結巴巴的說著自己的過往經歷，最後他鄭重道。
“希望能做你的男朋友，簡臨。”
他把藏在書桌下的花取了出來，鄭重的朝着簡臨跑去。
下來時，他順手拉開了靠外一側的窗帘。
玻璃上沾着的心心和我愛你全都暴露在了人前。
簡臨就站在教室最後面。
他看着第一排的謝知奕朝他跑來，下意識張開了手臂。
在人砸進他懷裏的時候，簡臨聽到自己說了聲：“好土啊。”
“啊？”謝知奕揚起頭，閃着星星的眼底直直望進簡臨的眼睛。
“但是我答應你了，謝知知。”簡臨笑起來，他的手環着謝知奕的肩膀，一把把人抱起來。“所以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謝知奕的嘴角勾起來。
他想了很多次——他實在沒什麼花招，只能去書寫他和簡臨的回憶。
還好他和簡臨的回憶夠多，哪怕其中缺席了很多很多年，但他們兩個已經留下了足夠鮮亮的回憶。
謝知奕把臉頰埋進了簡臨的懷抱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是簡臨。
“不過啊……”
簡臨垂眼看着謝知奕，眼底的笑容讓人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你剛才不是說不記得和我在哪親過了嗎？”
“嗯？”
簡臨的手指指着後面的黑板。
“雕像後面，課桌下面，小樹林，夜間的操場，宿舍，甚至有走廊和廁所……”
謝知奕當時為了回憶他和簡臨的美好過往，在黑板上寫滿了他和簡臨的過去，全是各種甜甜蜜蜜的親親。
他後知後覺的害羞起來，簡臨卻把他從懷裏挖了出來，非常不客氣的問道：“不是說不記得了嗎？怎麼還記得這麼多？”
“我是為了跟你一塊回憶過去。”
“回憶出這麼多我親你的，其實也有好幾次是你親我的……有讓別人看到嗎？”
“沒有。”謝知奕寫這麼害羞的東西哪敢讓人看到——而且當初兩人是早戀！早戀怎麼能讓以前的教導主任看到！
謝知奕寫之前甚至偷偷把這間教室的監控線路拔掉了。
“因為不讓別人看到，就故意把你親我的幾次改成我親你的，謝知知，你好心機啊。”簡臨捏住謝知奕的鼻子。
謝知奕想反駁，卻被迫張開了嘴。
簡臨一下子低頭親上來，舌尖都頂了進去。
直到嘴唇發麻，手腳發軟，簡臨才饜足的鬆開。
他摸摸謝知奕的臉頰，然後開心的拿起手機拍了好多張照片。
等照片拍完了，簡臨看着整個教室的佈置，才慢慢道：“要是能把學校買下來多好，就不用還原了。”
謝知奕面無表情道：“別在這發癲。”
“那就再拍幾張照片，錄個像。”簡臨舉起手機。
謝知奕本以為簡臨真的只是拍幾張照片，但實際上他又拍照又錄像，前前後後搞了一個多小時才滿足。
等陪着謝知奕擦黑板的時候都唉聲嘆氣的，一邊抓着黑板擦，一邊感慨：“你佈置了那麼久的……”
“你剛才還說土。”
“但是心意不土。”簡臨快速道：“今天是我最開心最開心的一天了。”
當天簡臨就在主頁發了條博，內容配文就是【今天是最開心最開心的一天】，配圖則是高高的太陽和兩隻舉起來比耶的手，還有學校的走廊，和開着ppt的教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