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王耕疑惑地跟着他走過去,看着鹿邀在粥鋪停下來,撓撓腦袋,“這是幹啥呀?要喝粥?”。
鹿邀搖搖頭,讓他在這裏等着,自己走進去找到了粥鋪的老闆。
老闆是個中年男子,他進去時,正挽着袖子淘米,一點兒老闆架子也沒有,鹿邀走過去,直截了當道,“店家,你這裏都賣些什麼粥啊?”。
中年人長着一副友好憨厚的面相,一開口口氣卻有點沖,“去外面排隊等着,牌子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說完自顧自將盆里的淘米水倒進桶里,看也不看鹿邀,把他當空氣似的。
剛剛老遠看着以為這店家是個好說話的,這才問一句,便被這語氣給打回來了,他剛剛在外面都看的清楚,這家粥鋪賣的粥大多是甜粥,因此就想問問老闆願不願意拓展一些業務,做些咸口的。
鹿邀看着他在鋪子裏自己忙活着,沒放棄,走上前接着道,“我看店裏都是甜粥,不知道店家願不願意做些鹹粥?”。
店家手上動作停了一下,這次終於肯將目光分給他一點,開口卻還是拒絕,“我剛剛就瞧見你了,帶了一大車子菜,想讓我買你的菜?沒門兒,我自己還賺不了多少呢,快走快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要說最開始那一句還算是委婉,那這一句就是赤摞裸的拒絕,話說到這裏,鹿邀也無意再和他多說,店家態度強硬,就算是說出花來,可能也不會同意他的建議。
一開頭便碰了一鼻子灰,鹿邀在心底嘆口氣,朝着店家微點點頭,“打擾了”。
鹿邀暫緩手下動作,轉過來看着剛剛拿了他們菜的人,神色一頓。
王耕點了頭,彎腰去找放在車上的布片兒,他們來時早做準備,剛好可鋪在地上,可以用來擺菜,鹿邀從他手中接過來,解開繩子,剛要往地上鋪,便有人走過來,拿起一捆板車上的生菜。
…這麼大的牌匾,剛剛他和王耕兩個人竟然沒有看見。
老人挑了挑長眉,笑道,“鄙姓胡,名福臨是這家飯莊的老闆”,邊說著,他指指鹿邀身後的建築。
一看就知道是又碰壁了,鹿邀和王耕對上視線,無奈地笑笑,彎腰拉起車來,“這個店家好說話,但婉言拒絕了”。
王耕照例在外頭等着,這次鹿邀進去的時候倒是比之前的那一家時間要久的多,出來時卻和前面是一樣的表情。
王耕跟在他旁邊,按着車轅,“我看咱要不就地找個地方賣吧,這要是一家一家問,咱這菜都要不新鮮了”。
‘乞丐’見鹿邀看他,摸着白鬍子笑了笑,眉眼柔和,不見狼狽模樣,舉止得體,簡直與剛剛判若兩人。
飯莊?鹿邀一怔,他剛剛一路走來,沒有看到過什麼飯莊,至多只瞧見了幾家餛飩鋪、麵館,他順着老人的手指看過去,先入目的是一座粉刷的乾淨的牆壁,剛剛他和王耕就是看到這面牆下沒有人才打算過來將菜擺在這裏的,視線稍轉,順着牆往前些,儼然是一面高聳大門,門前牌匾大氣,其上金字黑底,五個大字瀟洒飄逸,明晃晃寫着‘喜福臨飯莊’。
“您是?”,鹿邀雖然記得他樣貌,但這前後差距實在過大,他不敢貿然下結論。
鹿邀搖頭,“去下一家吧”。
話說的沒錯,他們這一車菜數量可不少,鹿邀看看兩邊店鋪,心裏卻不太想放棄,但也明白如此太費時間,拉着車走到一個空地,看看周圍情況,他站住腳道,“那就這樣吧,我們在這裏怎麼樣?”。
王耕喉頭一窒,沒多說,跑過去把車拉起來,跟着鹿邀去了隔壁的包子鋪。
“你是誰啊?”,王耕濃眉一皺,不客氣地拍打一下他的手,把對方手裏那一捆生菜給奪回來,警惕道,“大白天的偷摸幹啥呢這是?”。
包子鋪怎麼說也要比粥鋪成功的幾率大些,雖說生菜做的寶子鹿邀自己也沒吃過,但總得去嘗試嘗試,說不定做做配菜也是可以的。
眼前人一襲衣衫,得體華美,白髮梳理的整整齊齊,可那張臉他記得,分明是剛剛在路上遇到的乞丐!
“不記得我了?”,老人哈哈一笑,大方介紹道,“我就是剛剛的乞丐”,他朝王耕投去一眼,笑道,“警惕性很高嘛”。
看來當真是同一人,只是光看現在身上所穿這一件衣服,就知道他並不是什麼貧窮人家,那為何剛剛又要扮做乞丐?
鹿邀心裏疑惑重重,想要問個清楚,又覺得隨意提問並不禮貌,猶豫許久,才斟酌開口,“您…,那剛剛是怎麼回事?”。
店門外王耕還在等着他,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去,剛剛在外頭等着許久,他也大概猜出來鹿邀是去幹嘛了,開口便問道,“怎麼樣?”。
“抱歉”,他歉意道,“我們不知道這是您的飯莊”。
“哎,別一口一個您了”,老人摸着鬍子,笑呵呵道,“剛剛都告訴你了,我姓胡,”。
王耕雲裏霧裏地看着二人講話,約莫能聽懂,眼前這個人就是剛剛他們在路上遇到的乞丐,可這……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飯莊老闆?
鹿邀一怔,隨即笑了笑,道,“胡福臨”。
胡福臨擺擺手,“我來是為了你的這一車菜”,他彎腰又拿了一捆車裏的生菜,直起身時朝王耕瞥去一眼,笑道,“這下不攔着我了吧?大白天的,我可不是干這扒手這一行的”。
王耕紅了臉,撓撓後腦勺,訕笑道,“哪兒能啊,剛剛是我冤枉了,冤枉了哈哈”。
胡福臨笑眯眯地收回視線,手指撥了撥手裏生菜,“你的菜不錯”,他把菜放回車上,看着鹿邀道,“都賣給我,怎麼樣?”。
都賣給他?鹿邀微微瞪大了眼,他剛剛已經放棄了將這一車生菜全部賣出去的想法,打算踏踏實實在這裏耗上一上午,看看能不能賣出去一半兒,眼下就全都被收啦?
看見胡福臨還在笑呵呵地看着他,他回過神,抓着布片的手指莫名緊了緊,開口道,“當真?”。
“這還能有假?”,胡福臨抬高眉毛,“你給我的菜我剛剛已經叫人涼拌了吃,很新鮮,味道也不錯”,他摸着長鬍子,滿意道,“許久未曾見過質量如此的菜了,雖說喜福臨以前不常用萵苣,但也時候換換菜色了”。
見鹿邀還不說話,他表情一怔,轉了個話頭,“怎麼?不願意?”,末了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一定是不相信我?”。
他往前走兩步,站在飯莊門口,“不如現下就同我進去看看,我們也好再談談之後的事情”。
鹿邀忙擺擺手,“不是不信,只是沒想到您會全要了”,這話剛說完,他才注意到方才胡福臨話語中提到的之後的事情,眼睛倏地亮了。
這之後的事情,難不成是指除去此次買賣外,以後也有合作的機會?
“胡福臨的意思是…”,他猶豫了下,還是欣喜地問出聲,“不止今日買我的菜?”。
“當然”,胡福臨訝異道,“我看你長得機靈,卻是不理解我的話了?”,他背着手站在飯莊台階上,“快帶着你的菜進來吧,我們且先商議商議價錢,若是你我都有意向,談的妥當,便將日後的事情一同談妥”。
說完便進了飯莊,鹿邀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很快收了手裏的布片,夾在車中角落,叫住一旁同樣獃滯的王耕,笑道,“王哥快些,我們不用在外面賣菜了”。
人說日行一善,看來有時當真是有回報。
這飯莊位置不在黃金地段,可生意卻出奇的好,外面看着安寧,一進門便熱鬧起來,說一句人滿為患也不為過。
鹿邀看着肩頭搭着白巾四處跑着忙碌,心中升起幾分艷羨來,王耕搭着他肩膀小聲說話,“我還是頭一回來這麼大的飯莊,剛剛在外頭看着也不像是生意好的樣子,一進來嚇了我一跳!”。
他雖不是第一次來,但在這個於他而來完全陌生的世界也算是頭一次。
飯莊雖從外觀看來很大,但內里裝潢卻並不如想像中豪奢,低調簡約,又不失格調,鹿邀收回視線,心下對胡福臨心生敬佩,這樣一個老人家,手下管理這樣一家不小的飯莊,定是不容易的,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飯莊被打理的井井有條,一副生意興隆的模樣,這老人見當真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改日若是賺了銀錢”,他笑着對王耕說,“我們一同來這裏吃飯?”。
王耕眉頭一下子皺的老高,“可別,這地方一看就不是什麼便宜飯館兒,要是吃一頓我就不用過活了,回去可給我爹打死!”。
鹿邀笑笑,沒說話。
他們方才將一板車的菜放在了後頭飯莊倉庫門前,在路上其實已經談的差不多,可只是口頭上,沒有個憑證,現下進來再進一步談談,簽個字據,就大功告成了。
胡福臨同錢櫃前的掌柜問詢了兩句,便帶着二人上了二樓。
這飯莊一樓大多是普通座位,可供平日裏普通百姓來吃飯,也設置了些許雅座,多在位置較為偏僻安靜的角落,豎一屏風做遮掩,上了二樓便都是雅間了,整個二樓大略有數十個雅間,走廊上掛着小燈籠,每一個雅間前都掛着一個小鈴鐺。
鹿邀注意到這這小鈴鐺與一紅綢相接,紅綢掛在門邊的位置,自門縫內延伸入房間內,跟着胡福臨進去他才發現這紅綢是一直延伸進裏面,掛在門內,最下端是一個木牌式樣的東西,好似可以拖拽。
這有些像按鈴,他猜測是為了能為客人提供及時的服務設置的。
胡福臨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感興趣?”。
鹿邀微紅了臉,點點頭,“這個設計很好”。
胡福臨挑了挑長眉,踱着步子走到牌子上,輕輕一拉,便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顯然是他們剛剛在門外看到的,懸挂在門上的小鈴鐺。
看來果真是做提醒之用,鹿邀點點頭,笑了笑,“我知道胡福臨的生意為什麼會這麼好了,不過”,他疑惑地看着胡福臨,問他,“若是恰逢人特別多的時候,難免聲音嘈雜,若是聽不到鈴聲該怎麼辦?”。
胡福臨一頓,鬆開手摸着鬍子,一邊點頭一邊道,“倒是有這個問題,只是我尚未想出辦法”,他把目光投向鹿邀,期待道,“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