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這次還真不是明萱主動挑的事。
她今晚一直表現良好,哪怕面對張導演百般刁難,她也一忍再忍。
能不說話則不說,非要開口也是按照周芙提前給的台詞。
但眼看着也服軟了,張導演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愈發猖狂。
發展到後來,甚至直接明目張胆的猥瑣起來。
周芙是在看到他給明萱遞給明萱那張房卡時,徹底綳不住了。
對着張導演啐了一句,“你年近五十,快能當人家爹了,還要不要臉?”
張導演一聽,火了。
也不顧旁邊還有人在,當時就對周芙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推搡。
行為舉止極度惡劣,明萱這才動了手。
“啪!”
一耳光打在臉上,火辣辣的。
張導演先是被打蒙了,反應過來之後,怒火攻心。
“草,給你點顏色,你他媽還真開染坊啊?”
張導演指着明萱,“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他擼起袖子,作勢就要朝明萱臉上招呼過去。
但奈何他喝多了酒,本就搖搖晃晃,行動遲緩。
一巴掌揮下來,明萱稍一側身,靈活躲開。
但還是被他碰到了頭髮。
她圖於省事,今天特地讓妝造師沒噴髮膠。
低盤的髮髻被打到,瞬間散開。
明萱只感覺心裏一陣噁心。
“還敢躲?”
一巴掌落了空,張導演不依不饒,伸手就要去扯明萱的胳膊。
剛一抬手,一道黑影忽然閃過。
下一刻,他被牢牢捏住了手腕。
“幹嘛?誰啊!”
張導演氣的夠嗆,一回頭,對上傅燃略微陰沉的臉。
“張導演。”傅燃似笑非笑,聲音異常冰冷,“在我的宴會上打女人,不好吧?”
“傅總,這是我與這小丫頭的私人恩怨。”
傅燃語調平直,“多大的恩怨要這麼大動干戈?不如化干戈為玉帛。”
“一言難盡。”張導演試圖扯回手,但始終被傅燃抓住,掙了幾次都掙脫不開。
他又不敢得罪傅燃,只能轉頭瞪着明萱,惡狠狠道,“你這樣,你跟我出去,我們私下解決。”
事已至此,就沒有必要再保持體面了。
“張導。”傅燃捏着他,一點一點使力,他一雙眼生了涼意,帶着明顯的警告,“你不如和我去私下解決。”
和張導的肥胖比起,傅燃看上去筆挺而清瘦,力氣卻大的驚人。
僅靠一隻手就完全將他壓制。
捏的張導演手腕一陣劇痛。
他禁不住啊啊叫了兩聲,疼的整張臉漸漸扭曲。
“走吧張導演。”傅燃沉聲道。
說完,拽着他離開眾人的視線。
短暫的沉默后,周圍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有人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憑藉著自己的想像開始討論。
周芙摸了摸受驚的心臟,轉頭問明萱,“你怎麼樣啊?”
明萱沒說話。
“唉,這事兒弄的。”周芙開始自責,“我是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渣。”
聯想起張導演的所作所為,她忽然就知道明萱那天為什麼朝他破酒了。
必定也是因為換湯不換藥的性/騷擾……
“你上次應該和我說的!”周芙懊惱道,“我要是早知道他是這種人,說什麼都不會拉你來給他道歉。”
她兀自說了半天,明萱也沒什麼反應。
周芙朝她望去,卻見明萱始終盯着方才兩人離開的方向。
微微蹙着眉,似乎還沉浸在情緒中,沒走出來。
周芙試圖叫她,“萱萱……”
明萱這才回過神,“怎麼了?”
周芙鬆了口氣,“走,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等船靠岸咱們就回家。”
“不用,我沒事。”
明萱神色如常,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這裏還有很多導演和製片人,不能浪費機會。”
她的語氣異常冷靜,“你看下還有沒有機會,有沒有認識的人,能談個合作。”
周芙有點驚訝於明萱此刻的狀態,甚至想去摸她的額頭,“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
“我真的沒事。”明萱為了讓她放心,重新強調一遍。
“我只是……忽然想自己靜一靜。”
*
夜空深邃,月亮高掛,泛着淡淡的白光。
澄江上的夜晚很安靜,江水的潮濕撲面而來,有些悶。
明萱站在甲板上,雙手扶着金屬欄杆站立,一動不動地望着江面。
江面風大,一陣又一陣,拂起明萱微卷的長發。
自然也將一些人的交談聲帶了過來。
“你剛看到了吧,燃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那麼多人圍觀,卧槽太刺激了。”
“我又不瞎,當時我也在場好吧。沒想到明萱在外演不到戲,今晚卻歪打正着做了回主角。”
“哎呀,這都不是重點!”男人擺擺手,“你說這明萱以前就追着燃哥跑,這回當眾被刁難,是燃哥大發慈悲伸出援手,這她還不得愛死他!”
“……”
明萱循聲望過去,那兩人就站在不遠處,聊得正起勁。
她看其中一人的臉有些眼熟,想了下,認出來那人是程浩。
傅燃的狐朋狗友之一。
初中那會兒天天跟在傅燃身後,做他的小跟班。
從小嘴就欠,那嘴一張開跟蟬叫似的,滋兒哇滋兒哇,當時就有人給他起外號叫蟬浩。
沒想到多年未見,一點沒改。
要是按照以往,明萱肯定是要去會會他。
就算不一腳踹翻在地,也要狠狠罵一頓,讓他知道在背後嚼舌根的代價。
但今天她心情不好,懶得應付。
她原本就是想避開人群,躲在這裏散心的,可上天偏偏不遂她的願。
明萱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只覺得更悶了。
所幸那兩人只站了一會,又跑到別處去抽煙了。
她才終於能得一片清凈。
明萱彎了彎腰,一隻手搭着欄杆,另一隻手自然下垂。
她盯着江面看。
除了輪船上的燈光能帶給江水一些波光,未照見的大片趨於一片墨黑,緩慢而平靜地向後平移。
隨着輪船行駛,水花濺起,落在她掌心裏。
冰涼的觸感逐漸喚醒了她掩蓋起的情緒。
她開始覺得委屈。
倒不是因為今天的事委屈。
進了娛樂圈,她也算是見識過一些爛人。
雖然確實是頭一回被一個猥瑣男指着鼻子罵,還險些挨了打,但還算可以承受。
她就是忽然想到曾經的自己,也是眾星捧月,父母寵愛。
別說當眾被罵了,就連手指破了個小口子,媽媽都要心疼半天。
非得給她小心翼翼貼上卡通創口貼,再喂她吃上幾塊牛奶糖,抱在懷裏哄一哄才算完。
如今最愛她的人已經不在了,沒有人能聽她撒嬌和哭訴。
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不開心,她必須一個人承擔。
“我們寶貝要健健康康,長成最漂亮的女孩子,嫁給最喜歡的人,過最幸福的生活。”
熟悉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回蕩。
明萱鼻子有點酸。
一直以來,她都克制自己,不去回想以前的種種。
但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她的思緒不受控制,還是浮現一幅幅溫馨,卻又十分久遠的畫面。
思念的情緒竟已達到極致。
*
傅燃走到甲板上,看到的正是這樣的畫面。
明萱獨自站在夜色中,垂着頭看着江面,只留了一個孤獨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傅燃聯想起她的微信頭像,和此時此刻的感覺如出一轍。
傅燃邁開步子,慢慢走到她身邊。
他背靠在欄杆上,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支煙,不介意吧?”
明顯沒理他,略微往旁邊挪了一步。
打火機“咔噠”一聲響,在夜色中亮起一抹橙紅。傅燃吸了一口,倦意頓時驅走了大半。
他轉頭看她,開口搭話,“生氣呢?”
他指的是剛才那件事,“還是說,害怕了?”
畢竟人是他喊來的,在宴會上出了這種事,不管怎麼說,他總得安慰幾句。
“你們兩個女的,怎麼好和他硬剛?”
“下次沒勝算就別橫衝直撞,為你好。”
但不管他說什麼,明萱始終低垂着頭,看着江面,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剛剛還氣焰囂張,甩人巴掌的大小姐,這會卻一聲不吭,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傅燃“嘖”了一聲,“你幹嘛?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明萱心情太差,不想搭理。
她極力從嘴裏擠出兩個字,“滾啊……”
還能罵人,看來狀態還可以。
可能只是單純懶得和他說話而已。
眼看着煙朝她的方向飄了過去,傅燃把煙掐滅,“得。”他懶散地笑了聲,“我不打擾你的閒情逸緻了。”
傅燃邁開長腿,剛走兩步,想了想又折了回來。
他不久前才解決完張導演,那人渣嘴上也沒個把門的,稍微一嚇唬,就倒豆子似的把今晚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無非就是見色起意,一時上頭。
在他的地盤還敢光明正大遞給明萱房卡。
傅燃思前想後,總覺得針對這事,得對明萱提點一二。
“和你商量個事兒,以後能擦亮眼嗎?”
他回國不久,但對圈子裏那點事耳熟能詳。
如今他與明萱有了婚姻這層關係,本着為她好的原則,傅燃慢悠悠開了口,“那麼多行業里的精英,你視而不見,挑了個最爛的。”
行駛的輪船又激起一大片水花,潑在明萱手上,她手指動了動。
傅燃側過身,低頭去看她,也是真誠發問,“眼光就這麼毒辣?”
“……”
說完,他意識到這樣提醒可能太過生硬,正準備緩和一下措辭。
下一秒,一直沒有反應的明萱忽然回了頭。
她蹙着眉,抿着唇,瞪着他。
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傅燃愣了愣。
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去形容她此刻的表情。
她應該是剛哭過,眼眶泛着紅,眼裏還閃着淚光,好像淚水即將搖搖欲墜。
似嗔怪,似憤怒,又似委屈。
忽然刮過一陣風,她的髮絲不聽話地落在臉頰,飄在眼前。
纖瘦的身軀似乎馬上就要被這晚風捲走一般。
向來驕縱高傲的大小姐,看上去有些脆弱,有些……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