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詩林劍道 第一章 許老爹有難
大夏,桃源縣。
許星牧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材板上。
身前燃火燭,身後三炷香。
案上一把巨斧,兩柄鋼鋸。
地上擱着一桶不知名紅色液體。
這是哪?
許星牧面色煞白,微微晃神。
大概是穿越了……
紛雜的記憶似潮水般湧來,瞬間摧毀他所有意志,在他的識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許星牧,字鳳麟,大夏朝天龍省巨海府桃源縣一低等衙役,月俸二兩銀子。
其父許平生,字伯文,同為桃源縣幹事,是個掌管文書的佐吏,有點權利,但是不多。
老娘,卒,據說是難產過世。
……
這家庭背景也太弱雞了吧!
起點太低,意味着他這一世還得重頭來過。
許星牧激情磨滅,他撇撇嘴,起身回望四周,屋內佈局詭異,陳設驚悚,讓他忍不住想罵娘,“這他媽什麼鬼?家裏怎麼變成棺材鋪了?”
他強忍胃中不適,繼續消化着記憶,很快就明白自己當下處境。
……
事情還得從兩天前說起。
那一天,遠在大夏朝偏隅一角的桃源縣風平浪靜。
可遙遠的繁華京城,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劍聖李太白自北境之地出發,御劍遊歷天下,途經大夏朝領域時,被當今聖上以大夏國運強行留在了皇城幾日。
其目的是希望劍聖能落下一道巔峰劍意置於太安城城樓,當做驚神陣的陣眼。
如今大夏驚神陣尚未成型,其威勢便可擊敗當世一品高手。
若是由劍聖大人補齊了最後一道陣眼,完全體的驚神陣便會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匹敵。
對於大夏國力的提升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也將是大夏朝抵禦魔族最有利的神器。
奈何太白劍聖此生最是風流,絕不輕易留下因果。
想要留下他的巔峰劍意補齊驚神陣,就必須拿出足夠多的誠意以作交換。
他這一生,唯劍唯詩。
三天時間,要麼送給劍聖一把絕世好劍。
要麼,送給劍聖一首驚艷人間的好詩。
二者只要滿足其一,這忙,劍聖就給幫了。
看似要求簡單,實則難如登天。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世間最強,最鋒利的那把劍如今就藏在劍聖的識海之中。
大夏王朝鍛劍師雖無數,但有誰敢說自己打造的劍能夠與劍聖的那把劍相提並論?
此題無解。
至於詩嘛,倒還有點希望。
畢竟詩詞之道從來都沒有特定的評判標準與論述,講究的就是一個感覺與意境。
若舉全國之力,未必不能破解。
於是聖上親自下令,昭告天下,上至京城省府,下至州官縣衙,各司各部,務必都要在三日之內交出一篇得意之作,以供劍聖評判。
遠離京城的桃源縣,自然也在其中。
而許星牧的老爹許平生,身為桃源縣縣衙主簿,算是衙門裏最有文化的讀書人,這個艱巨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問題也正出在這。
凡所上交詩文,將會依據品質優劣分為三檔。
第一檔,是已經通過了翰林院和京城書院的層層選拔和審核,最終送到劍聖面前,此檔詩文為絕品,事後作者必將封官拜爵。
第二檔,則只通過了翰林院的初審,但未能過得書院那一關,此檔詩文雖然只是陪跑,但也稱得上是精品,無功無過,獎懲皆免。
至於第三檔,那可就尷尬了,連翰林院的初審都過不了,純粹是炮灰。
此檔詩文會被視作次品,對應的作者也會被拉入朝廷黑名單,然後以消極應付,有辱聖威而定罪。
而且為了殺雞儆猴,引起大家的重視,定的還是死罪!以此警示各位作者千萬別抱僥倖心理,寫不好就得掉腦袋。
許平生自問平日裏雖也能偶得幾篇佳作,但也僅限於孤芳自賞,真要送去詩文高手眾多的京城翰林院,八成要被歸為第三檔次品。
所以雖然詩文還未上交,但許平生已經給自己宣判了死刑。
啥也別說了,儘早準備後事吧。
許家世代一直有個傳統,生前若是替自己打造一幅棺材,死後能替後代積福,而且自己下輩子還能投個好人家。
許平生料定自己在劫難逃,所以這兩天正趕工打造棺材。
許星牧替他打下手。
“所以,屋內的火燭和燃香只是個儀式,畢竟在家裏打一口棺材,需求個心安;那一桶紅色液體是棺漆,熟桐油混合著赭石調配而成,看上去就和鮮血一樣;至於案上的斧頭和鋼鋸,那是用來分割木頭的……”
虛驚一場,還以為開局就是地府。
許星牧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狠狠踢了一腳棺材板,“沒想到剛穿越過來就要做孤兒,真是晦氣!”
恰逢此時,屋門被人打開,老爹許平生拎着一盞燭台走了進來,他看了許星牧一眼,說道,“醒了?那幫爹把外面那桶紅漆也搬過來,再刷兩道就大功告成了。”
融合了原主記憶,許星牧對初次見面的許老爹並不陌生,血脈中自有一份親近。
對於許老爹自備棺材,準備後事的行為也有了一種莫名的悲戚感。
“爹,事關生死,您又何必非要接下寫詩這個爛攤子?”
許星牧沒有動,而是忽然開口,問出心頭疑惑,“讓朱大人自己上啊!他是桃源縣知縣,總不好置身事外吧?”
許平生頭也沒抬,自顧自攪拌着紅漆,只冷笑着回了句,“哼!朱如是這個王八蛋,若論邀功封賞,他比誰都積極,可要是禍臨己身,他跑得比誰都快!為父早就看透他了!”
言語間頗有些憤懣。
許星牧大感意外,“爹啊,您和朱大人關係不是向來不錯?此次寫詩取悅劍聖,他忍心讓您孤身擔險?”
許平生搖搖頭,面色悵然,“鳳麟,你還是太年輕了,爹告訴你,縣衙里的交情,是萬萬當不得真的!你信不信,一旦爹的詩被翰林院給淘汰,根本不用朝廷問責,朱如是會第一時間與爹撇清干係,再把爹押入大牢,然後親自送往京城交差?官場上的心思,豈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許星牧聞言小無語了一陣,隨後低下頭若有所思。
官場的東西他是不懂,但他知道,兩世為人,最重要的孝道絕不能丟。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許老爹去死!
原主是個憨批,整日只知躺平擺爛,詩文之道狗屁不通,自然幫不上忙。
但現在不一樣了,漢語言文學專業16屆畢業生、中華詩詞協會八年會員、央視力推頻道《中國詩詞大會》忠實觀眾許星牧來了!
即興作詩或許沒那個天賦,但要說抄詩顯聖,憑藉前世古今文學,那還不是分分鐘拿捏?
想到這裏,許星牧忽然邪魅一笑,他一腳踢翻紅漆,提斧劈碎棺木,對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捲起袖子揮出拳頭的許老爹大聲喊道,“爹,先別急着動手!這幅棺材您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