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少優同庄麟並肩站在太極殿內,眼看着宸妃娘娘步步為營,搶佔先機,奪得大義,並且輕而易舉的將皇后一脈逼入死角,連帶世家一脈都被逼的手足無措,不得不步步退讓,在攸關己身的厲害之下分崩離析,各自保命,不覺心下暗嘆。

實在是巾幗不讓鬚眉,若宸妃娘娘能托生一個男兒身,憑她的心機智謀,恐怕被永乾帝引為心腹之患的世家一脈早就被各個擊破,不堪一擊了。

當然,宸妃之所以能容忍皇后拉攏世家一脈在她跟前兒蹦躂那麼多年,也是為了周全永乾帝心中的帝王平衡之術。正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或許在一開始,永乾帝是真的對她自請下堂一事感到愧疚,想要以厚待庄麟彌補他心中對宸妃母子的虧欠,並沒有視庄麟為靶子,吸引朝堂後宮的意思。不過天長日久,天威浩蕩之下,誰又能保證永乾帝與庄麟的父慈子孝始終不變?

尤其是在庄麟參軍入伍,接連大勝,以戰功封王之後,宸妃安插在太極殿的眼線密報永乾帝曾屏退諸人將自己關在太極殿內凝視大皇子的捷報許久許久沒有動靜,宸妃心中的驕傲和喜悅就再次被皇權的現實所冰封。

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也遭遇自己曾經有過的苦難和心痛如絞。宸妃娘娘在覺察出味道不對的第一時間,遣人密告班師回朝的庄麟要低調謹慎,且不可居功自高。她的本意不過是讓庄麟克制一下成功地喜悅,少一些在他父親跟前兒顯擺的心思。只因皇父皇父,終究先是皇,再是父。

卻沒想到庄麟竟然反應極端的在大朝會上,以軍功請旨,求取護國公府的庶子為妃。

彼時庄麟言畢,霎時間引來朝野一片軒然大波。反對最為激烈的便是宸妃。她是希望兒子能低調謹慎,儘可能的打消皇帝心中的猜疑,卻不希望這樣的局面是她兒子用一輩子的幸福換來的。

然而最終,她還是被庄麟說服了,或者說是在庄麟的堅持下,不得不先行妥協。卻沒想到她的這一次妥協,卻幾乎成了這輩子最為正確的決定。

想到這裏,宸妃娘娘不覺心中一暖,不着痕迹的看向庄麟與君少優的方向。

古人云忍一時風平浪靜,方能伺機而動,搶佔先機。如今永乾帝自己個兒想不開,年過六旬了才腦子灌水,又是暗服丹藥又是沉迷女色的壞了自己的身子,這期間還幸運的牽扯出了一個二皇子府的身份詭秘的側妃。不論這件事背後是否有二皇子主使,宸妃都要順勢而為,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時機潑椒房殿一盆髒水,將礙眼的皇后一脈踩在腳下,讓他的兒子名正言順的佔到朝堂之上。

眼看着太極殿內的文武百官各自心思,或力保庄麟上位,或者還存僥倖的想虛與委蛇,然後找出有利皇后一脈的證據再來翻盤,或者忠心於陛下,暫時保持中立沉默的態度。宸妃冷冷一笑。

正所謂夜長夢多,宸妃浸淫宮斗多年,又豈會不知此時情勢。只是她身處後宮,只能以後宮的手段先行穩住局面,其後朝堂之前的風波,還要交給兒子和兒媳折騰才是。

想到這裏,宸妃隱晦的看了長樂長公主一眼,方才吩咐宮俾將皇后與平陽公主押入椒房殿,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滿面悲戚,實則優哉游哉的留守在太極宮為陛下侍疾。

眼看如此情況,諸多大臣也只好躬身告退。庄麟依舊沒忘記之前宸妃的吩咐,特地聲勢浩大的派了一干人馬各處尋找神醫孫藥王的下落。

另一廂,蓄勢待發的京畿大營統領君少安也得到了弟弟的吩咐,立刻引着京兆尹的人馬抓捕在京斡旋許久的前朝餘孽,並順藤摸瓜的尋到了二皇子府的頭上。期間如何威逼利誘,指使那些個前朝餘孽指證莊周一事自然不必細說,如此證據確鑿之下,前朝世家功勛再無閑話可說。更有甚者,生怕此前與二皇子府的關係過密引火燒身,各個跳出來與二皇子莊周劃清界限,甚至將此前二皇子莊周吩咐其等辦理的一些賣官鬻爵,貪墨朝廷銀餉,或以不正當手段拉攏士子,陷害朝臣等事和盤托出。眾志成城之下,昔日光風霽月,禮賢下士的二皇子莊周竟然成了心機深沉,十惡不赦之徒。

看在庄麟與君少優眼中,只能唏噓一句,當真是樹倒猢猻散。

赫赫揚揚的二皇子一脈經此一事再無一戰之力,雖然庄麟礙於聲名計,並沒有以謀逆罪處置二皇子一脈,只是將側妃陳氏押入天牢避免有人殺人滅口,又將二皇子囚禁在府邸中等候永乾帝親自處置。然而朝野上下皆知二皇子為謀皇位殘忍弒父的行徑。時至如今,二皇子一脈名存實亡,不足為慮。見到二皇子如此下場,初生牛犢的幾位小皇子也不免物傷其類,一時間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在庄麟面前流落出一丁點兒的跳脫心思。

如此,大皇子庄麟在永乾帝昏迷的這一段時間,監國政事,操控軍權,頗有些潛移默化,名正言順的意思。

另一廂,庄麟派出去的人馬也尋到了神醫孫藥王的身影。卻是在神農架一帶採摘草藥,不肯出山。

庄麟身為人子,當仁不讓的親自前往神農架懇求孫藥王同他回宮救治陛下。明言江山社稷,唯陛下乾綱獨斷才能安穩如磐石泰山,如此云云,最終三顧茅廬,在孫藥王的茅草屋前風雪無阻,跪求將近半月,終感動孫藥王,與其一同返京。

有孫藥王妙手回春,昏迷兩月還多的永乾帝終於悠悠轉醒,恢復了神智。然則永乾帝的病情實屬腎水虧虛導致的身體羸弱,又被皇后一碗毒藥徹底破壞了體內五行,再加上庸醫保守,只以續命為要,耽誤太久,如今永乾帝就算醒了,也難以擺脫嘴歪眼斜,口齒含糊,全身癱瘓之憂。

簡而言之,就是永乾帝自己把自己折騰的中風了。

不過永乾帝是得了中風,而不是抽風。就算因中風變得有點兒抽風,那也與智商秉性無礙。再得知自己之所以會有今日之凄慘境地,完全是皇后與二皇子陰謀毒害,聯合前朝餘孽暗中算計他之後,向來剛愎自用,唯我獨尊的永乾帝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寧我負天下人,而勿讓天下人負我。

暴虐之下的永乾帝在滿朝功勛官宦,後宮妃嬪子嗣面前口齒含糊的下旨,要即刻處死冷宮中的皇后和二皇子府的莊周,並誅連皇後母族嚴氏全家三百餘口。一旨令下,血雨腥風。

最終還是大皇子庄麟仁德寬厚,不忍見天家父子手足相殘,苦苦跪求永乾帝收回成命。最終只是皇后被廢,發配冷宮,二皇子莊周貶為庶人,終生囚禁京都二皇子府。當然皇後母族嚴氏一脈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雖然除首惡之外的偏房遠支都保住了性命,但流放三千里的命運依然告訴世人,屬於裙帶嚴家的輝煌,終將煙消雲散了。

消息一經傳出,朝野上下紛紛稱讚大皇子庄麟仁義之舉。就連之前因二皇子莊周的遭遇,而對大皇子庄麟產生驚懼之情的幾位年紀尚小的皇子,也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塵埃落定之後,需要考慮的就是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了。畢竟,一個中風癱瘓的皇帝,難以主持江山社稷,坤輿天下。

一時間,滿朝文武紛紛上奏,懇求陛下考慮江山安穩,社稷傳承一事。又言,皇長子麟,秉性忠厚,睿智聰穎,德才兼備,實屬堪當大任,力能扛鼎之人。

此時,老謀深算的永乾帝正直不楞登的躺在龍榻上,看似愜意的享受着宸妃的按摩。輕重適當的一雙柔荑從胳膊到大腿,一點一點的揉捏着因為長久躺在榻上而變得酸脹的肌肉,永乾帝昏黃的雙眼落在宸妃依舊華美嬌媚的面容上,不覺感嘆。歲月好像格外厚待眼前這個女人,饒是時光的雙手拂過她的臉頰,留下了絲絲痕迹,但歲月侵蝕過後的容顏卻並不顯得蒼老,反而因為時光沉澱之後,平添了幾分雍容契闊。好似歷經河水沖刷之後的鵝卵石。

變得愈加光滑,圓潤,堅硬,美好。觸手生溫。卻也遺失了最初的那份稜角分明,以及綿軟溫柔。

永乾帝輕嘆一聲,世上最悲傷的事情莫過於英雄末路,美人遲暮。有了閑暇的時光,可以盡情的回憶青蔥年少,英雄歲月。方才知道自己在前進的過程中遺失了多少美好,對於當初那個曾發過誓要珍惜一生的少女,虧欠了多少。

因遭遇背叛的絕望暴戾在恣意的發泄過後變得平靜下來。理智過後的縝密思維輕而易舉的推敲出了某些鐵證如山之後的蛛絲馬跡。謀害皇帝一事,固然是皇后一脈糊塗妄為,恐怕這其中也少不了長極宮的步步緊逼,甚至放任自流。然而一切早已塵埃落定。是不依不饒的掀開前塵再興殺戮,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糊塗過去。永乾帝在經過了一系列的掙扎之後,終究開口嘆道:“既然費盡心機的想要謀奪那個位子,就應該在行事最初時狠得下心來。枉你步步為營,籌謀算計到了今日。難道不怕留着朕的性命,會橫生枝節嗎?”

“還是,你真的認為,朕已經昏憒平庸到了分不清事實的地步?”

聞言,宸妃給永乾帝按摩的雙手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再一次給永乾帝按摩過肌肉鬆弛的腳踝,宸妃轉身用玫瑰汁子泡過的清水凈了凈手,又投了一塊巾帕為永乾帝細細擦了擦臉面,脖頸,胳膊等等……

沉默半日,宸妃輕聲說道:“臣妾終究抱着一絲幻想,相信陛下能記得當日的允諾。記得要照顧臣妾一輩子,要好生培養麟兒,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要為他創下一個乾坤盛世,決不讓他再次經歷陛下曾經遭受過得為難和逼迫。”

江山美人,家國天下,孰重孰輕?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選擇前進,是為了維護我們固有的美好和利益。所以披荊斬棘,歷經劫難,都是為了站得更高,走得更遠,力量更強大。然而在不斷汲汲營營的過程中,我們只記住了前進本身。卻忘了最初支撐他前進的動力,也忘記了前進之後最終的目標。

江山美人,家國天下。也許在前進過程中所得到的力量,確實要比最初擁有的美好更具誘惑力,所以才有那麼多人迷失了本心。

永乾帝喟然長嘆。良久之後,方才百感交集的喟嘆道:“罷了,終究是朕先負了你,如今形勢如此,朕還有什麼可說的。”

同那個在爭儲之中已然迷失心性變得愚蠢魯鈍的二兒子相比,他從小培養寄予厚望的大兒子不論是心性、德行還是才幹都愈加出色到難以挑剔。何況他這條老命還是大兒子拼了臉面,甚至跪求孫藥王才換回來的。有這樣一個精明幹練的繼承人,又何愁大褚不興,天下不盛?

冷眼看着死抱着皇權不放的永乾帝終於在身體的打擊和她的軟語溫言下漸漸鬆動下來,宸妃心中閃過一絲竊喜。面上卻依舊溫婉和順的說道:“臣妾始終記得,當日初相見時,是家中護院護衛着臣妾一家南下與父親相聚。彼時正值前朝殘兵敗退,大軍一路潰敗,衝散了無數出城逃難的隊伍。臣妾的母親弟妹也在那時被敗軍團團圍困。危難之時,是陛□披戰袍,帶着親軍解救了臣妾。時至今日,臣妾依舊記得陛□披戰袍,騎着白馬那威武英俊的模樣。”

永乾帝心思也被宸妃引得沉浸在回憶里。跟着感嘆道:“是啊。那是朕第一次與你相見,當時還覺得一個那般嬌媚伶俐的大家閨秀,竟然敢手持利劍與流寇對峙,當真非同一般。朕看着你明明很害怕卻依然強自鎮定的模樣,心中只想着朕一定要娶你為妻,好好保護你,讓你一輩子都不再面臨這樣危難的局面。只需安穩快樂的呆在朕的身後便好。”

說到這裏,永乾帝一臉愧疚的看着宸妃,長嘆道:“終究是朕食言而肥,沒有做到。”

宸妃柔柔一笑,開口說道:“當時乃是形勢所逼,臣妾不怪陛下。”

是啊,當時不怪,乃是形勢所逼。可是今時今日呢?

永乾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下面的龍案上堆砌的一疊疊請願摺子,心中暗暗一嘆。開口道:“宣後宮諸位妃嬪,皇子公主,宗室公卿,六品以上文武官員入宮覲見。”

侍立在旁的後宮總管大臣李靜忠躬身應道:“諾。”

宸妃冷眼瞧着永乾帝再下了旨意之後,一臉溫柔手指微動,宸妃眼明手快的將雙手伸過去方便永乾帝握住她的雙手。但見永乾帝情深意重的說道:“卿卿放心,朕這一世,再不會辜負你。”

林菀卿,宸妃娘娘閨閣時的小名兒,已有二十多年沒在永乾帝的口中出現過。

被一雙大手握着的柔荑看似溫軟光滑,實則掌心冰涼。宸妃輕輕抽出被永乾帝握着的雙手,轉身端過婢女送上來的湯藥,柔柔一笑。細不可查地向下首使了個眼色,一個懷中始終揣着一疊浸濕了的草紙的小太監躡手躡腳的退出太極殿。

沒人知道,宸妃之所以縱容永乾帝活了這麼長時間,並不是情意綿綿無絕期。而是擔憂兒子沒有老皇帝的金口玉言登基為帝,會污了兒子的一世英名。所以萬般求穩之下,才會步步算計着永乾帝的心意,讓他心甘情願親口說出禪位的旨意。

而那些曾經的風花雪月,兒女情長,也不過是實現目的的小小手段罷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在經歷了朝堂與後宮的種種傾軋過後,曾經天真爛漫一心一意相信夫君的小女子,也終於成長為算無遺策的野心家。

我心早已如草芥,願爾之心意宛如琉璃,內外澄澈,始終不變。

這是一個母親,甘願歷經風雨,張開護翼,守護兒女之情誼能一如初見的寶貴心思。

永乾二十九年冬,帝下旨禪位於大皇子庄麟。退位后同宸太后居於太極殿。新帝尊太上皇為先,特與皇后君氏遷居於東宮昭明殿御政。

次年,改年號天授。屬於新帝庄麟與皇后君氏的時代,正式開啟。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雖然本文是個扯淡的二貨文,但鑒於某八一直喜歡在結尾嚴肅正經的惡趣味,所以本文到現在就算正文完結了。至於還有一些某八想寫的二貨情節(比如讓皇子認祖歸宗啊,皇帝為了皇后遣散後宮,神馬滴惡俗橋段,都放在番外了)

或者大家想看什麼樣的番外,也都可以留言,某八會酌情寫的么么噠

可以說這一篇文是某八寫的最痛苦的一篇文,估計也是筒子們跟的最辛苦的一篇文。三次元家裏發生的各種麻煩事兒,網上的各種河蟹風波,以及寫文時遇到的瓶頸,卡文等等,都讓本文在後期出現了各種斷更。感謝筒子們能一直跟到現在,一如既往地支持某八。

感謝乃們,鞠躬~

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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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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