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惡婆婆生怪胎,被沉塘
巷口。
景飛鳶含笑望着那舉人老爺揮拳毆打老母親的一幕。
昔日的母慈子孝多麼讓人羨慕啊,前世的風光權臣和富貴老太君多麼讓人眼紅,如今母子倆竟然落到了這樣相互憎惡的境地,大打出手。
看着真叫人痛快。
這時候,景飛鳶忽然聽到小玉在腦子裏問她——
“主人,趙錢氏肚子裏那坨肉,要不要讓她‘生’下來呢?她已經懷滿十個月了,早就到了該臨盆的時候了。”
景飛鳶盯着趙錢氏的肚子。
那就生吧。
總該有人來填她前世冤死的那口池塘了。
景飛鳶這邊剛答應小玉,那邊,趙錢氏就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嚎——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
已經打紅了眼的趙靈傑驀地回過神來,低頭看着趙錢氏的肚子。
他震驚發現,趙錢氏腿間有鮮血在流淌!
他又驚又喜。
怎麼弄都墮不了的胎兒,終於要生下來了嗎?
該死,怎麼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生孩子呢,旁邊有人看着,他想捏死這野種都沒機會!
趙錢氏被趙靈傑打得嗷嗷慘叫,早已經引來了巷子裏居住的人家觀看,這會兒發現趙錢氏流血了,生過孩子的都知道她這是要生了。
大家左顧右盼,就是沒人肯上前幫一把。
“孫家的,你好像幫人接過生,你去幫幫她唄!”
“我不去,這掏糞婆懷的是野種,又一身糞臭味如此腌臢,我才不去幫她接生呢,一屍兩命才好!”
“就是,她可是差一點害了皇後娘娘的人,我們要是去幫她接生,那不是跟皇後娘娘作對嗎,我們平頭老百姓可擔不起這責任。”
“讓她自個兒掙扎吧,自己要作孽,就該自己受着!”
圍觀的人們冷眼看着,沒一個肯伸出援手。
趙錢氏此刻已經陷入了難以忍受的陣痛里。
她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危險,可謂是九死一生,要是沒有接生婆幫她,她恐怕會死的。
她掃了一眼周圍,見始終沒人肯幫她,她絕望了。
她哭着攥緊趙靈傑的手說,“兒子,你去求求她們,你求求她們幫幫我!快去啊!不然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趙靈傑不僅不着急,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娘身上已經長滿了紅疹,要是有人前來接生,那他娘得了臟病的事可就瞞不住了……
沒人接生好,他娘得了臟病的事能瞞住,孩子也能悶死在肚子裏,不用他來想辦法掐死了!
因此,無論趙錢氏如何催促哭求,趙靈傑始終沒有去求任何人。
他甚至還裝模作樣地說,“娘,你死心吧,我們得罪了皇後娘娘,我們是罪人,她們若是伸手幫了我們,她們必定難逃一死,誰會那麼傻?”
聽見趙靈傑這話,圍觀群眾愈發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觀。
不是他們不幫啊,人家親兒子都這麼說了,他們才不會去找死呢。
趙靈傑見沒人上前,愈發放心了。
沒人來就好……
沒人來就好……
趙靈傑暗自竊喜時,巷口忽然傳來了侍衛的嗓音——
“皇後娘娘口諭——”
“稚子何辜,趙錢氏的罪孽不該由她腹中之子來承受,諸位之中若有接生嬤嬤,可上前幫一幫趙錢氏,孩子平安落地后,娘娘有賞!”
趙靈傑一愣。
他驀地看向巷口,這才發現巷口的藤蔓旁邊赫然站着一身華服的景飛鳶!
景飛鳶對上趙靈傑的視線,薄唇微勾。
這人渣不想讓人幫趙錢氏接生,她偏要讓人去幫,否則,趙錢氏得臟病的事如何能讓人發現呢?
景飛鳶看了眼趙靈傑,就移開了視線。
而趙靈傑卻根本移不開眼。
那是他的妻子啊……
是他八抬大轎娶過門的妻子……
他的妻子曾經那麼關心他,那麼喜歡他,如果他不是天閹,他沒有做傷害他妻子的事,他現在一定還在過好日子……
他恍恍惚惚,目光下移,忽然看見了景飛鳶的孕肚——
他當即瞳孔緊縮。
等等!
景飛鳶這是……
不可能!
景飛鳶怎麼會懷孕呢?
嫁給他半年,他連碰都沒碰過的女人,竟然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了?
該死!
該死!
老天爺怎麼能這樣捉弄他,為什麼要讓景飛鳶挺着孕肚出現在他這個無能的前夫面前,為什麼要如此刺激他!
景飛鳶的肚子這麼大,恐怕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吧?
也就是說,嫁進他家半年都沒有動靜的女人,剛一嫁給姬無傷就有身孕了?
世人早已經開始嘲笑他趙靈傑的天閹無能,如今有了姬無傷和景飛鳶的孩子對比之後,他趙靈傑在世人眼裏豈不更像個笑話?
一瞬間的怔愣后,趙靈傑眼裏閃爍着恨意!
老天不公!
不公!
他和他娘淪落到這種地步,一個被叫做掏糞舉人,一個被叫做掏糞婆,他們整日裏與糞便為伍,他們這樣凄慘落魄,可景飛鳶這個害苦了他們的兇手卻先是做了皇后又懷了身孕如今眼看着就要生下嫡皇子了!
如果他們落到今日境地是報應,那老天爺憑什麼要如此優待一個跟他們一樣罪不可赦的兇手!
他們害景飛鳶是害,景飛鳶害他們就不是害了嗎?
不公平!
趙靈傑眼中的恨意愈來愈濃烈時,身邊忽然傳來婦人的驚呼聲——
“天哪!趙錢氏下半身長滿了紅疙瘩,她這是得了臟病啦!”
“……”
聽到這一聲驚呼,趙靈傑猛地扭頭看去!
原來,方才景飛鳶讓侍衛傳達口諭后,人群里就有個接生婆樂顛顛跑出來給他娘趙錢氏接生了!
那接生婆藉著糞車的遮擋脫下趙錢氏的褲子,這一拖就發現了紅疙瘩,然後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嚷嚷起來!
趙靈傑看着大嚷大叫的接生婆,急了眼!
他連忙伸手將接生婆拽開,厲聲道,“走開!閉上你的嘴!我娘分明是吃了發物長了瘡,根本不是什麼臟病,你不許胡說八道!”
接生婆被趙靈傑拽得跌倒在地,不禁叉腰大罵道,“我呸!你娘身上的瘡長在下半身,你怎麼知道她那是吃了發物才長的瘡?你難不成還扒了看過?”
圍觀人群頓時哈哈大笑。
趙靈傑氣得臉色青紫,“胡說!你給我閉嘴!”
接生婆一點也不懼他,啐了一口大罵道,“到底是我胡說還是你們娘兒倆在胡搞啊?你娘能得臟病,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指不定偷偷找了多少男人呢,否則人家好多青樓女子都沒染上的病,怎麼偏就讓她給染上了?”
接生婆上下打量一眼趙靈傑,似笑非笑,“既然她玩得那麼臟,玩得那麼花,誰知道她跟你倆孤男寡女待一塊兒有沒有亂搞過?否則你怎麼會知道她身上長了瘡啊?”
趙靈傑這樣的書生從未遇到過這樣粗俗不講理的婆子,這種侮辱,讓他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當即就想打人。
婆子閃身避開,起鬨道,“來幾個男的,把他扒了看看唄,沒準他身上也有見不得人的紅疙瘩!”
人群里有人起鬨,“你可別胡說!這要是個正常男人,我們還能往歪里想想,可這不是個天閹嗎?人家可是連如花似玉的妻子娶回家半年都沒碰過呢!”
接生婆大笑道,“沒準就是這種人才變態,才想找不一樣的玩法呢!”
眼看着大家越說越過火,景飛鳶和姬無傷走進巷子裏。
景飛鳶一聲“夠了”,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她掃了一眼圍觀群眾,又看向趙靈傑。
在趙靈傑以為景飛鳶對他仍有愛意所以來為他解圍的那一剎,景飛鳶又揚聲說,“趙靈傑是天閹,不是你們該懷疑的對象,不過,趙家宗族裏還有那麼多經常出入趙家且與趙錢氏來往密切的人……這些人,倒是可以帶來排查一番。”
趙靈傑眼中的亮光只維持了一瞬,就忽然熄滅了。
繼而湧上的,是更讓他絕望的黑!
這賤人污衊他娘!
這賤人故意毀他娘名節!
趙靈傑想張嘴說話,可是姬無傷一個眼神,就有侍衛將他堵了嘴!
他拚命掙扎也無法開口。
他只能看着圍觀群眾忽然變得極其興奮,他只能看着景飛鳶讓侍衛去將趙氏宗族的可疑之人帶來……
他那雙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景飛鳶。
景飛鳶要去帶那些人來,肯定早有安排!
萬一那些人裏面真有染上了臟病的,那,那他娘跟人通姦的罪名豈不是就洗刷不掉了?
他娘被乞丐糟蹋懷上野種已經是他們趙家的奇恥大辱了,如果還加一個早已跟人通姦多年,那他娘恐怕就只有浸豬籠沉塘一個下場了!
趙靈傑陷入恐慌之時,哭喊着生孩子的趙錢氏也陷入了一樣的絕望里。
趙錢氏睜大眼睛望着景飛鳶,豆大的淚珠不停往下滾。
“我沒有……我沒有跟人通姦!我沒有!你胡說……”
景飛鳶低頭睨着她,“你有沒有,帶你的姦夫們來驗驗身就知道了。”
趙錢氏被“姦夫們”三個字刺激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她根本就沒有姦夫!
沒有!
奈何她現在到了生孩子最艱難的關頭,她滿腔的話想說,讓人能疼死過去的陣痛讓她無法開口辯解。
在她的艱難掙扎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去趙氏宗族的侍衛們,很快領着一長串四十歲以上的男人們走來。
景飛鳶緩緩轉身看着巷口。
那些男人們一個個面色慘白,瑟瑟發抖,彷彿驚弓之鳥。
畢竟都是平民百姓,忽然被侍衛們抓來,誰能不害怕?
可就算是害怕,他們之中的情緒也分兩種。
一種雖然害怕,但坦坦蕩蕩。
一種是害怕中夾雜着一絲絲心虛。
景飛鳶看了眼那些心虛的男人們。
那些人每一個都是她前世記憶深刻的模樣,那都是幫着趙靈傑和趙錢氏誣陷她偷人,將她浸豬籠沉塘的幫凶。
而重生歸來以後,也是那些人跟着趙靈傑一起打上她景家的門鬧事。
景飛鳶垂眸。
那些人之所以那麼害怕,自然是因為,她早已經讓人做了手腳。
她早就想讓這些前世害死她的幫凶付出代價,所以兩個月前她讓小玉給了她藥丸子,又派了人悄悄給這些人服下……
這些人身上也都長了紅疹,像極了趙錢氏身上的紅疙瘩,只是不會傳染不會傷及無辜罷了。
“啟稟皇上,啟稟皇後娘娘,趙家的人已經全部帶到。”
景飛鳶思索間,侍衛們已經來到近前,拱手行禮。
景飛鳶嗯了一聲。
她指着面前的院落,說,“這是誰家?借你們院子本宮一用,本宮要讓人進去為趙氏宗族的人驗身——”
她話音剛落,立刻有人上前回答,“娘娘,這是草民的家,草民這就領侍衛大人們進去!”
說罷,那人就趕緊去開了門,領着侍衛和趙氏宗族的人進去。
趙氏宗族的人在裏面挨個兒驗身,身上乾淨的,很快如蒙大赦的跑出來,而那些身上不幹凈的,則在院子裏哀嚎喊冤。
外面圍觀群眾聽着這一聲聲鬼哭狼嚎,激動得不得了!
嚯!
真有染了臟病的!
嚯!
還不少呢!
大家興奮得很,個個都踮着腳想看院子裏的情形,哪怕什麼都看不到,他們還是在努力張望。
正在糞車後面生孩子的趙錢氏,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裏一陣陣發涼。
怎麼會這樣呢?
那一聲聲嗓音,是如此的熟悉……
那就是她的老熟人們……
可是,可是她的臟病明明是白雲觀里染上的啊,為什麼那些熟悉的男人們也都得了臟病?
在趙錢氏恐懼之中,院子大門打開了。
那些身上不幹凈長了紅疙瘩的男人們,被侍衛們押着走出來。
仔細一數,足足十一個!
他們被侍衛押着跪在景飛鳶和姬無傷面前,都扯着嗓子喊冤——
“皇上明鑒!娘娘明鑒!我們跟趙錢氏不曾有染,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染上臟病啊!”
“娘娘,我們的確與趙錢氏清清白白,我們是突然染病的,我們冤枉啊!”
“皇上,我們冤枉,我們冤枉!”
“……”
景飛鳶冷冷瞥了一眼這些喊冤的人。
她撥弄着鬢髮,慢慢說道,“讓你們衣衫整齊的出來,你們遮掩了丑處便口口聲聲喊冤枉,那麼,不如本宮讓人脫了你們的褲子,叫大家看看你們長的紅疙瘩是不是與趙錢氏一樣可好?”
喊冤的十一人同時靜默。
圍觀群眾覺得不過癮,起鬨道,“好啊好啊娘娘,把他們的老婆孩子都叫來,讓大家一起看看他們長瘡流膿的樣子,看他們還嘴硬不!”
喊冤的十一人大驚失色!
他們已經如此丟臉,要是還把妻兒喊來一同丟臉,那他們今後豈不是再也無顏見妻兒了?
他們會妻離子散的!
眼看景飛鳶真的要喊人來脫他們的褲子了,他們急了。
“娘娘,我招!我招!我的確跟趙錢氏戲耍過一回,那是多年前了,她剛死了男人,我也沒老婆,我就去找她,跟她玩了玩……後來她兒子大了,她就不肯跟我那樣了,不過她偶爾會讓我摸一摸,所以我經常帶着東西去看她們娘兒倆,總想着,這次給摸,下一次也許就給碰了……”
“娘娘,我也招!我也是十多年前跟她那樣過一回,後來她跟我說她兒子是個讀書人,就不肯再跟我胡來了!我這些年之所以經常去她家,也是因為她總勾着我,我就總想去看看有沒有機會……”
“娘娘,我跟他們一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這幾年並沒有發生過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得了臟病了!我冤枉啊!”
“娘娘,我比他們更冤枉,我是聽他們喝醉了說他們在趙錢氏那兒得手過,我就心痒痒總去趙錢氏那裏轉悠,可我沒成功過,她就只肯給我摸了摸,我真的冤啊!”
“娘娘,我也沒有得手過……”
十一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自己的往事交代了個遍。
有人跟趙錢氏多年前有過一樁事,有人呢尚未得手。
總之,他們這些年之所以一直往趙錢氏家跑,都是因為趙錢氏勾着他們,他們心甘情願去給趙錢氏和趙靈傑這個有出息的讀書人送米送面。
景飛鳶紅唇微勾。
“我就說么,怎麼每次趙家有事,你們都是沖在前頭的,原來如此……”
景飛鳶轉頭看向趙靈傑。
她笑問,“你喊他們來對付我景飛鳶時,你心安理得的享用他們送去的米面時,可知道,他們是你娘多年前的姦夫呢?”
趙靈傑已經傻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多年前的往事。
他只知道從他懂事以來,這些叔伯與他娘是清白的,他哪兒知道多年前這些人曾與他娘有過關係啊!
他一個個看向這些跪在面前的叔伯們,叔伯們根本不敢看他,全都低着頭。
他又看向糞車後面艱難生孩子的趙錢氏。
趙錢氏已經快要哭死過去了。
多年前的往事,為什麼要拿出來說!
當時她剛死了家中的頂樑柱,她年紀輕慌了神,她一時糊塗心志不堅沒經受住誘惑做錯了事,她已經知錯了啊,她後來這麼些年已經做到了為死去的夫君守身如玉,為什麼還要拿陳年舊事來羞辱她?
這麼多人聽到了她的醜事,她兒子還用這種想撕了她的眼神看着她,她今後還怎麼活啊?
趙錢氏羞憤絕望之下,拚死一掙扎,忽然,她生出來了!
可緊接着,接生婆發出了尖叫聲——
“啊啊啊!”
“怪……怪胎!”
“這不是人胎,這是個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和身體的肉球啊!”
接生婆的尖叫,讓所有人震驚了。
大家再也顧不得避嫌,紛紛擠到糞車後面去看熱鬧。
接生婆根本不敢去碰那肉球,她一撒手,肉球就從她手中掉落,骨碌碌在地磚上滾動。
於是,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滾動的果然是個怪胎,肉球。
大家既覺得心驚膽戰,又覺得刺激。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這一定是趙錢氏作孽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讓她生個怪胎來懲罰她啊!”
“可不是么,勾搭了那麼多男人,不知道破壞了多少人的家庭,明知道兒子是個天閹還要娶昔日的皇後娘娘過門害了娘娘,這種人就應該被老天爺懲罰!”
“又是臟病,又是怪胎,這種被老天爺厭棄懲罰的人,就該被沉塘啊!讓她活着,簡直是我們女子的恥辱!”
“就是!把她沉塘吧!”
“趕緊沉塘!”
“把她這怪胎跟她一起沉塘!”
圍觀群眾紛紛厭惡地看了眼被怪胎嚇得慘叫的趙錢氏,然後齊刷刷跪下來請景飛鳶和姬無傷將趙錢氏沉塘。
景飛鳶和姬無傷對視一眼。
姬無傷附在景飛鳶耳邊溫柔說,“聽你的。”
景飛鳶莞爾。
她看向趙錢氏,趙靈傑,和趙氏宗族那十一個幫凶。
幫凶雖然也有罪,可是,罪不至死,而且多年前的事也不能定他們現在的死罪,那就送去金礦做苦力吧。
至於趙靈傑和趙錢氏……
拼了命想苟活之人,就送她立刻去死,而那擁有文人的驕傲受盡了恥辱三天兩頭想去死以求解脫的人,就得讓他求死不能。
景飛鳶下令,“來人啊,將趙錢氏和怪胎浸豬籠,沉塘。”
趙錢氏一聽這話,驚恐的尖叫起來,“不!我不要死!娘娘您開恩啊,我可以一輩子做掏糞工,我可以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兒,我甚至可以去青樓接待最下賤的客人,我什麼都可以做,只求活命啊娘娘!”
趙靈傑聽到這話,氣急了!
他腥紅着眼衝過去狠狠一耳光甩趙錢氏臉上,“閉嘴!你還要不要臉了!”
趙錢氏絕望地哭喊,“我反正已經丟臉到這種地步了,我還怕什麼丟臉!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啊!”
趙靈傑又是一耳光甩她臉上,“閉嘴!不就是一死么,死有何懼!”
他側眸看着臭不可聞的糞車,低頭看着自己手上腳上的鐐銬,又用沾染了糞便的手摸着自己臉頰上的刺字,恍惚道,“像一灘爛泥一樣活着任人欺負,像臭蟲一樣走到哪兒被人踩到哪兒,看不見任何希望,而未來還那麼長,這樣永無止盡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死了才是解脫!”
趙錢氏無力地哭泣,“你又不是將死之人,你怎麼懂得我的恐懼!”
趙靈傑低頭看着她,“那,我們一起死,死了重新投胎,又是百年錦繡人生!”
趙錢氏恍惚地看了一眼他,可下一刻,趙錢氏還是拚命搖頭,她抗拒去死,她想活着。
在母子倆的鬧劇里,侍衛很快找來了豬籠和繩索。
他們將趙錢氏綁了手腳,推搡進豬籠里。
景飛鳶看了眼趙錢氏,又看向一心求死的趙靈傑,“你想死,沒那麼容易,對你這種在乎名聲在乎氣節的人而言,讓你這樣恥辱的活着,為你昔日的同窗們為所有瞧不起你的人提恭桶倒夜香,生不如死,又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趙靈傑錯愕地望着景飛鳶。
他眼裏滿是絕望。
他不想這樣活着了。
他這些日子不該去尋死的,他若是也表現得跟娘一樣貪生怕死,景飛鳶或許就能送他去死了吧?
景飛鳶沒有管他,又指着跪眼前的十一個幫凶說,“至於你們,便綁一塊大石頭感受感受沉塘的恐懼吧,若是死了,那是你們該死,若是能掙脫活下來,就送去金礦服刑十年好了。”
景飛鳶不理會十一人的驚恐求饒,讓侍衛將這些人五花大綁,又於胸前綁了一塊磨盤大的石頭。
隨後,景飛鳶與小鯨魚乘坐馬車走前面,姬無傷騎馬帶着活潑不肯坐馬車的曜兒相隨,譚嬤嬤和丫鬟陪着周桑寧坐在後面一輛馬車,侍衛們則押着趙錢氏趙靈傑和其餘十一人跟隨在後,其後又跟隨了一群浩浩蕩蕩看熱鬧的人。
前面馬車裏。
景飛鳶低頭看着依偎在她懷中的小鯨魚。
她用只有母子倆能聽見的聲音問,“魚兒,看到那兩個人了嗎?還記得他們是誰嗎?”
小鯨魚抬頭看着她,乖乖點頭。
景飛鳶將他平靜的模樣盡收眼底,笑着點了點他小鼻樑,“現在還怕不怕他們?”
小鯨魚搖頭。
這半年他生活在爹爹和娘親的寵愛之下,又有曜兒哥哥陪伴,還有鶴兒小舅舅和阿瀾小舅舅以及馮家的小叔和小姑寵他,他早已經淡忘了趙靈傑和趙錢氏對他的傷害。
那些曾經讓他以為一輩子也難以忘記的傷害,如今已經是,恍若隔世。
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恍惚了一瞬。
也的確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半年時間裏,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如今的一切,跟他之前經歷的那些事不一樣了。
好像,從他和娘被沉塘那一刻起,就截然不同了。
他有一點點明白了,他和娘是死過一次又活過來的人,就像曾經死去的外祖父外祖母和鶴兒小舅舅,從冷冰冰的牌位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景飛鳶溫柔撫摸着她的孩子,柔聲說,“我想,現在已經到了可以給我的魚兒服用解藥的時候了,魚兒一定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局勢了,魚兒一定不會將那些與趙靈傑趙錢氏有關的事,告訴任何人,對嗎?”
小鯨魚仰頭望着景飛鳶,重重點頭。
他不會說出去。
他不會害死娘親和自己。
景飛鳶笑着點了點他小鼻尖,讓小玉凝出一枚藥丸子,“來,吃吧。”
小鯨魚開心地笑了,立刻抓住藥丸子吞了下去。
這時候,馬車停下了。
她們已經來到了湖泊邊。
景飛鳶沒有下馬車。
她掀開車簾望着侍衛們將哭得撕心裂肺的趙錢氏抬到湖泊邊,上了小船,又將趙錢氏連人帶豬籠一起從小船上拋下去……
水花四濺中,趙錢氏慢慢沉了底。
趙錢氏的哭喊聲,撲騰聲,漸漸歸於沉寂。
而前世那十一個幫凶,也鬼哭狼嚎的被侍衛們丟進了湖泊中央。
他們胸口綁着的大石頭讓他們沉下了底,他們在窒息瀕死的恐懼中不停撲騰着,拚命想解開繩索,想掙脫石頭,一個個都想為自己搏得一線生機……
景飛鳶摟着她的孩子靜靜望着湖面。
這一幕……
像極了她和懷中的孩子前世被沉塘的畫面。
幸運的是,這一次,她和孩子能在岸邊觀看,死的人不再是她們娘兒倆。
她垂眸輕輕蹭了蹭懷中孩子的頭髮,忽然,一片陰影籠罩了她,有人彎下腰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跟懷中孩子一同抬頭,便看到了馬背上英俊無雙的姬無傷。
姬無傷又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我不知道我的妻子為何突然之間如此悲傷,不過,我能化解你的悲傷,走,我帶你去看鄭大哥和阿瀾,看看這兄弟倆今天又打了幾架,他們倆鬧騰半年了,到底打算選出誰來接任國師一職呢?”
景飛鳶望着他溫柔的眼眸,心底的傷感一瞬間煙消雲散。
想到阿瀾和鄭大哥之間的國師之爭,她也不由笑了出來。
半年前,國師離墨在她空間裏瀕死之時,將畢生研究的天文數算的手稿所藏之地告訴了她。
她去拿手稿之時,也將國師和秦太后葬在了那兒。
那是國師離墨自己選來埋藏寶貝的地方,用來埋自己的屍骨,離墨自然很滿意。
她將手稿拿回來之後,鄭重交給了阿瀾和鄭大哥,並且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父親交給他們的,讓他們倆必須選出一個來接任國師一職,維繫離家的榮光。
於是……
從此之後這兄弟倆就天天打架。
已經解毒恢復身高的鄭知恩仗着自己是高大健壯的哥哥,天天欺負小阿瀾,非要阿瀾去學那看得人眼睛暈的天文數算手稿,他自己在一旁悠閑嗑着瓜子喝着茶水監督。
阿瀾不堪忍受,總會想辦法偷襲鄭大哥。
曾經的寵弟狂魔鄭大哥,如今可不依着弟弟阿瀾了,逮住了就是一頓揍,兄弟倆打得不可開交,誰都不想學那些看不懂的東西,誰都不想做那勞什子國師……
如今已經半年過去了,兄弟倆還是沒有爭執出個結果。
景飛鳶輕笑,“好啊,去看看,看看今天是鄭大哥挂彩,還是阿瀾被揍得一身傷,我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兄弟,別人家是爭權奪位搶破頭,他們是推卸責任打破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一職啊,他們是誰都不想干,個個都想逃,嘖!”
姬無傷也笑,“不管他們兄弟倆怎麼鬧,不管他們干不幹,反正他們倆一日不選出個人來接任國師,朕一日不會放他們離開!畢竟,滿朝文武都盯着朕呢,個個都在等着他們的國師重新歸來!”
夫妻倆剛說完話,馬背上靠在姬無傷懷中的姬明曜就舉起爪爪說,“嬸嬸!你怎麼沒見過阿瀾哥和鄭大哥那樣的人呀?你看我!我呀!我也不跟皇叔爭權奪位呀,我還自己跪下來把皇位讓給皇叔呢!”
景飛鳶默默看了一眼這小孩,跟姬無傷對視一眼,同時笑出了聲來。
是啊。
怎麼忘了,還有個他。
他和阿瀾鄭知恩,不愧是一個父親的親兄弟啊。
也不知道一輩子機關算盡的離墨和秦太后在地底下看到自家孩子這不愛權勢的德行,會不會哇的一聲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