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阿檀站在距離聞人允璟半尺遠的地方隨口問道。

方如玉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撼天動地的怒吼先撞得他們連連後退，原來剛剛方如玉看到巨爪獸太過震驚，以致於完全忽略了巨爪獸腳邊被他踩得破碎的蛋殼和蛋液，那是巨爪獸的蛋，它未出世的孩子。

眼下巨爪獸兇狠地盯着他們，鼻翼重重噴出白氣，渾身被巨大憤怒包裹着顫抖不已，它的眼神要是能化為實質，聞人璟肆估計他們在場的八個人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之前在外面大放厥詞的那三位在看到巨爪獸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傻了，要不是聞人允璟用藤蔓及時將他們甩出去，他們現在已經在去地府報名的路上了。

巨大的驚嚇加上剛剛在巨爪獸的巨爪下死裏逃生，三人現在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看着好不可憐。

光頭和尚雙手合十，慢悠悠發出悲憫天下的口號“阿彌陀佛……”

巨爪獸兩隻巨大的爪子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蹭了又蹭，卻遲遲不肯上前，像這一群人里有什麼它十分忌憚的東西，這層忌憚就連巨爪獸剛剛經歷的喪子之痛都被阻擋在外。

聞人璟肆摸了摸纏繞在左手腕間的佛珠，絳紅色佛珠對比她一身素色衣裙還是太扎眼了，可惜她沒有更長的衣裙也不喜歡深色的衣服。

聞人允璟遲疑“……它好像在懼怕。?”怕什麼呢？

方如玉瞬間反應過來，對啊，它一副要拍死我們的樣子，為什麼還不動手，甚至沒有任何魔力波動。

周圍全是高低不一各式各樣的堅硬岩石，腳底沙土摻半，頭頂烈日當頭，偶爾飛過一兩隻落單的叫不上名字的鳥獸。

幾個時辰后，方如玉還是不明白那隻巨爪獸最後為什麼會甩着尾巴離去，總不能是怕他們殺了它吧，他們這幾個估計是這次試煉的人裏面最墊底的那些。

目測來看，素衣帶刀的姑娘和那和尚都不是修士，救他的那位公子築基中期，或着，築基上期，一直圍着他轉的老打瞌睡的姑娘絕對受過重傷，她的靈力像火山一樣準備隨時爆發，還有那三位壯漢老哥，當初他們在外面時對別人百般嫌棄，結果就是沒靈力不頂事的。

……他們這隊真是弱爆了。

方如玉掀起下擺，提着氣跑到聞人允璟身旁“兄弟，剛才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就死在那了，還不知道兄弟尊姓大名？”

突然出現的詢問聲打斷了思緒，聞人允璟收回探向四周的目光“免貴在下姓聞人，聞人允璟。”

“原來是聞人兄弟，幸會幸會！相逢即是緣，冒昧問一句聞人兄弟為什麼參加試煉？”方如玉臉上一副不好意思很抱歉的表情嘴上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在這場試煉中，以兄弟你的靈力修為來說，最後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阿檀嗤笑“知道冒昧還講？”

“為了進入應天書院。”聞人允璟講這話時的語氣就像說他要去街頭買半斤糕點一樣容易。

嘴唇張了又張，方如玉最後看在聞人允璟救自己一命的份兒上將一肚子喪氣話咽了回去。聽說此次試煉有不少來自四大宗門參加。

餘暉染紅蒼穹，離群的鳥獸漸漸消失在天際，取而代之的，是虎視眈眈的墨鴉。

“哇哇----哇哇----”

毫無先兆的，聞人璟肆心頭狂跳，某種預感像離弦的利劍直擊神經，授魂微傾。阿檀和聞人允璟也若有所覺，第一時間調動靈力。

氣氛，一觸即發。

同一時間，方如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今年是不行了，回家后我一定刻苦修鍊，三年後……”音量逐漸消減最後消失，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獃滯的望着半邊不斷被烏鴉佔領的天際，頭皮發麻。

和尚聽不到下文好奇地轉過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此時烏鴉已經遮住了大半邊天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無數烏鴉同時振翅的聲音漸漸清晰，眾人心臟不自覺和它們同頻跳動，像是對自己將要面對的滅頂災難的某種預示。

聞人璟肆最先回神“都愣着幹什麼？跑啊!!”

眾人被這一嗓子拉回部分神志，下意識跟着聞人璟肆往回跑。

匆忙之中跑進一個洞穴，聞人璟肆助跑兩三步，藉助一旁凸起的石壁躍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迅速抽刀重重劈下一塊巨大石壁，轟然巨響后，洞口被堵住了。

等到視線漸漸清晰能看清周圍環境之後，聞人允璟皺眉“這地方我們來過，踩碎巨爪獸蛋那個的地方。”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聞人允璟三兩步走到聞人璟肆身前將她護到身後“小心。”

阿檀緊隨其後站在聞人允璟另一邊，不滿道“你怎麼不說讓我也小心，就顧着你姐了是吧？別忘了，我是你的病人。”聞人允璟沒有回應阿檀，洞穴內一時落針可聞。

太安靜了，但此時執着於聞人允璟承諾的阿檀竟然沒有發現異常，她還想張口卻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猛的一拉，下一秒，她撞上帶着草藥清香的胸膛“噓--”

溫熱的體溫通過衣物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燙得阿檀頭暈目眩。阿檀不禁深吸口氣，聞人允璟身上的葯香爭先恐後湧入阿檀體內。

一雙柔弱無骨的柔夷在聞人允璟背上不停摩挲最後攀上脖頸，被她撩過的地方酥酥麻麻，聞人允璟強忍着不躲閃“你，咳，你幹什麼?”

“我害怕……你保護我，好不好？”

聞人允璟僵硬得像一尊石像，阿檀收緊雙臂，兩人貼合得密不透風，阿檀在聞人允璟耳邊吹口氣，用更輕柔的語調問道“好不好？”

聞人允璟感覺哪哪兒都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或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懷裏的阿檀，或許是他反常的體溫，對上那對會講話的眸子，他鬼使神差竟然答應了。

“……好。”

阿檀下巴擱在聞人允璟肩膀上咯咯直笑，像小孩子收到心愛的布娃娃那樣純粹的開心，眸中紫光一閃而過。

洞口被巨石堵上之後洞穴里的光線便十分稀少，十分昏暗。聞人璟肆卻將剛剛發生的看了個清楚，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低下頭摩挲着佛珠，眼睛隨心飄回遙遠的過去。

“啊啊啊----”

凄厲的叫喊聲在洞穴炸開，是烏鴉，它們進來了，嘴裏正叼着從眼眶裏啄下來的新鮮眼球，咕咚一下便咽了下去。三個壯漢之一捂着空蕩蕩的眼眶，餘下的眼珠里滿是恐懼“救……就命……救命！！”

方如玉倒吸一口涼氣“玉牌，快捏玉牌！”

壯漢眼睛一亮，拿出玉牌捏碎的前一秒，變故陡生，盤旋不止的烏鴉們猛然俯衝，不過眨眼的功夫，那三個壯漢只剩下了一副骷髏。然後它們盤旋而上維持在在洞穴上空，悄無聲息地，他們的上空已經堆滿了烏鴉。

……他們的上方原本是空的，昏暗是因為被烏鴉遮擋住了光線。

想清楚這點后眾人毛骨悚然，心裏升起一股涼意，那涼意涼得他們手腳冰涼。連一直笑眯眯的和尚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這群烏鴉是被人為控制的。”

天災好說，若是人禍……他們帶這麼多烏鴉在應天書院的虛空境肆意殺人是何居心?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到底想幹什麼？應天書院有人監守自盜？四大皇室居心不軌？還是四大宗門？四十年前的悲劇將要再次上演?

方如玉和和尚腦內風暴不止，直到聞人允璟皺着眉說了句“墨鴉，那是墨鴉。”

過了半響，方如玉顫顫巍巍地問道“是魔，魔教的那個墨鴉嗎？”

“沒錯。”

方如玉眼前一黑，要了命了。

魔教中人生性殘暴，所到之處充滿殺戮和掠奪，這麼多墨鴉，每隻墨鴉都代表一個魔教教徒，他們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應天書院的人的眼皮子底下!

“現在怎麼辦？”方如玉顫顫巍巍邊問邊掏出白玉牌“我們趕緊捏碎它，先出去吧。”

話音未落便有一隻墨鴉閃電般俯衝而下，直擊方如玉。

“小心----”“當心----”

“唰唰----”

和尚離方如玉最近，將人一把拉過，幾乎是同一時間聞人允璟甩出的藤蔓牆障擋住緊追不捨的墨鴉，抬頭時，墨鴉便被聞人璟肆的刀大卸四塊。

和尚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方如玉在短短時間內受盡驚嚇聲音有氣無力“她不是沒靈力嗎……”

“那不是靈力。”阿檀的聲音響起，那是一種有別於靈力十分霸道肆虐的力量，她自問見識不淺卻從未見過。

“乾等着不是辦法，我們得出去。”聞人璟肆沒有把刀收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聞人允璟感覺那刀好像在冒寒氣。

“怎麼出？”整個洞穴被墨鴉包圍得水泄不通，就算他們能逃出去，誰知道會不會被操控這些畜生的魔教守株待兔。而且通過剛才的事情來看，他們一動捏碎白玉牌的念頭便會像觸碰到機關一樣受到那些墨鴉的攻擊。

“它，它們離我們好像，越來越近了……”大量墨鴉煽動翅膀形成的噪音掩蓋了方如玉顫抖的話語。

隨着時間的流逝墨鴉將他們包圍到一個圓形的空間內。

沒辦法了，聞人允璟後退半步淡綠色靈力傾巢而出將五人包進一處，隨後右手掌心升起一股小小的金色火苗。

聞人允璟曲起的右手用力綳直，下一秒，火苗像有生命一般纏上淡綠色靈力，兩相碰撞交融形成一個燃燒着綠色火焰的保護圈。

畢竟只是築基中期，不是十分能駕馭得住金火這種東西，這一會會的功夫聞人允璟的臉色便白了幾個度，汗珠濡濕鬢角順着下頜而下。

聞人允璟隨手抹掉汗珠，胸口微微起伏，回頭對聞人璟肆和阿檀說道“快走吧，我能力有限，這個防護圈撐不了多久。”

阿檀蹙秀眉，走上前半拉半攙住聞人允璟走向洞穴深處“走吧。”聞人璟肆緊隨其後，她的刀沒有還鞘，右手用一個隨時準備攻擊的姿勢握着刀柄，刀柄之下刀背貼着胳膊，刀刃朝外。

方如玉半信半疑“這靈力能阻擋得住那些墨鴉嗎？那可是兇殘嗜血不知道吃過多少修士肉的墨鴉。”

“阿彌陀佛，施主還是快些跟上吧，據貧僧所知，剛剛聞人公子手上的應該是傳說中甚至可以重傷化神期修士的金火，縱然聞人公子修為不高暫時不能很好的控制金火，但對付墨鴉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方如玉呼吸一窒，竟然是金火。

之前覺得他們這隊人都弱，結果不到半天就被啪啪打臉----聞人璟肆沒有靈力卻有另一種高深莫測的力量，聞人允璟靈力不高但是身負金火，旁邊這個和尚一眼就能認出傳說中的金火必定不簡單，還有那個阿檀，到底什麼人在哪種情況下才能受那麼重的傷，現在再想，他之前真的忽略了不少細節。

emmm，忽然有點安心了是怎麼回事……

那群墨鴉好像感受到了來自金火滾燙而危險的溫度，距離金火三米便開始後退被迫清出一條通路，聞人璟肆一行人像她手中鋒利無比的刀，重重劈開了墨鴉的包圍圈。

半個時辰后，聞人璟肆他們依舊被困在洞穴內，而墨鴉，總是緊緊跟在距離他們三米遠的地方。

這洞穴看着平平無奇，其實是一座室內迷宮，不像聞人璟肆之前遇到的那個陣法，這是一座真正的危機四伏充滿殺氣的迷宮。

就在剛剛的半個時辰內，他們無意間觸碰到的機關便有十幾個，多虧聞人璟肆身手敏捷反應快，替大家擋掉不少明槍暗箭，主要是方如玉，和尚雖然沒有靈力，但他靈活得像條泥鰍，明槍暗箭連他衣角都碰不上。

聞人允璟雖然沒受傷，但他的臉色卻已經慘白，身上的衣裳都是半濕的狀態，他快不行了。

金火的威力可以和化神期戰鬥型修士的攻擊相提並論，但是同樣的，使用金火消耗的靈力也是十分巨大，不是現在的聞人允璟能夠負擔得起的，這也是他為什麼不直接用金火燒光那些墨鴉的原因，他的靈力不足以支撐他完成這項行動。

“不行，這樣下去你會被拖死的，我們得想出能夠切實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阿檀停下步子，用勁兒將虛弱的聞人允璟扶着靠在一邊的牆壁上。

聞人允璟還想掙扎，阿檀加大力道，臉色語氣都不是很好“歇着，你自己也知道，這麼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掙扎的力道變小，她說的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聞人璟肆手指在牆上一抹，這裏的牆和和之前他們來時遇到的牆不一樣，這裏的牆壁都是光滑的，而且，聞人璟肆視線一寸寸掃過，太空曠了，她會以為這裏和之前的那些窄道不是一個地方，如果距離他們三米的地方沒有那些討人厭的墨鴉的話。

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一反常態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