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黑淵
與北雪重逢的第四天。
一開始抱着不願再打擾對方的想法的盧卡斯還是在小鎮裏住下了。
北雪在她的小院裏給他收拾出了一間屋子，開啟了另類的同居生活。
現在正值傍晚，少女拎着一個花籃，在小鎮街道上販賣着她自己種植的鮮花，以此獲得一些微薄收入，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一開始盧卡斯覺得她這種行為很是迷惑。
畢竟就算是現在重塑了身軀，北雪的修為也足有六階，這個修為雖然在萬族戰場並不算太高，但也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生靈，想要賺錢有一百種方法。
北雪偏偏選擇了收益最少的一種。
種花，而且種的還是普通的花，這種事連毫無修為的凡人都能做到。
偏偏她還樂此不疲。
但久而久之，盧卡斯也開始迷戀這種生活。
寧靜，祥和，不需要提心弔膽，不需要打打殺殺。
也不需要擔心第二天早上醒來就再也打不到獵物，更不需要擔心什麼時候會被荒獸包圍，死在不知名的骯髒角落。
每天早上起來澆澆花，拔拔草。
然後在院子旁邊的簡易廚房生火做飯，兩個白晶幣能買六個蘿蔔，四個橘子，又或者一條肥美的魚，一塊拳頭大小的肉。
鎮子旁邊就是一條山泉匯聚的小溪，乾淨的水源源不斷，想洗澡就洗澡，想浪費就浪費。
有事做的時候忙忙碌碌，沒事的時候就靠在椅子上曬太陽。
這曾經是盧卡斯做夢都不敢去想的悠閑生活。
他站在街角，看着北雪賣出去籃子裏的最後一朵花，然後在一邊把賣花的錢換成各種各樣的新鮮食材，再用多餘的晶幣買了兩朵雲一樣綿軟的糖朵，蹦蹦跳跳地跑回他的身旁。
“走，收工回家！”
盧卡斯接過遞到他面前的糖朵，嘴角自然微微上揚。
他得謝謝繆蘿在黑淵肆虐的西南戰場保下了這麼一處遠離戰端的寧靜。
“今天晚上，我來做飯吧？”
“嗯？你居然還會做飯？”
看着少女略帶驚訝與疑惑的雙眼，盧卡斯輕輕點了點頭。
曾經，那些一同在魔域苦苦掙扎的日子裏，一直都是他負責做飯的。
如今寧靜的生活洗去了少女曾經的凶戾，只餘下澄澈的眼神，靈動的性格，以及輕快的身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她對自己有些好的過分。
如果能一直這麼過下去就好了。
盧卡斯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那裏，久違的有了一絲溫度。
然而，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在盧卡斯與北雪共同生活的第十七天。
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了小院之外。
“王，塔塔多蘭王國發來急報，瑪利安家族以榮光帝國官方名義派出了一支訪問團隊，如今已經抵達了塔塔多蘭王城，夏克大人正在接待他，但......那位榮光帝國令使指名要面見您。”
“知道了，明天早上，我將在黑淵主城會見他們”
“是，屬下告退。”
黑影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盧卡斯抿了抿嘴，輕聲走回小院之中。
他緩緩推開北雪的房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床前。
伸出的手停在她臉頰旁邊不到一寸之處。
乾枯的皮膚，骨節粗大，遍佈硬繭的雙手與她嬌嫩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幕既讓盧卡斯感到悲傷，又讓他覺得美好。
我們真的走出了黑暗，迎來了新生。
但是，我不再是那個我了，我已經......成為了新的黑暗。
他無力地縮回手掌，輕聲離開了小院。
那件少女給他買的粗布麻衣外面重新裹上了黑袍。
白日裏的溫情男孩消失不見，那位手中沾滿鮮血與罪惡的黑淵之主似乎在這一刻重新佔據了他的身軀。
盧卡斯攏了攏身上的黑袍，明明只是初秋，卻感覺夜裏格外寒冷。
一聲黑鴉的啼鳴在夜空中回蕩，他的身影剎那間消失無蹤。
小院裏，本該熟睡的少女此時已經坐起了身體。
她透過屋子的窗縫目送那席黑袍離開，看不透那雙清亮的眸子裏到底埋藏着何種複雜的情緒。
.
塔塔多蘭王國，邊境。
一頭紅髮，戴着王冠的新任國王夏克與一位身材高大，約莫有三米多高的類人形生靈行走在重新開通的商道之中。
這尊生靈有着燦金色的長發，墨綠色眼睛，以及足以垂落到膝蓋的修長手臂，他身後還有一條只有拇指粗細的長尾，時不時在半空中舞動出令人感到不適的扭曲弧度。
國王陪同令使出行，依仗自然不可能太低。
夏克帶領的是自己的親衛，隨同他一起在黑淵中打拚的兄弟手足，即便已經洗白成了王國官方騎士，身上也還帶着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
榮光帝國的令使索倫·傑蘭特則與之大相逕庭。
他是榮光帝國侯爵之子，自幼便在帝國皇家學院接受最優良的教育，畢業后順理成章地進入帝國騎士團，而後一路高升，如今已經被授予了子爵爵位，是榮光帝國炙手可熱的明日之星。
離開繁盛的帝國，前來塔塔多蘭王國在索倫的視角里是一次鍍金的機會。
只要完成一些簡單的任務，回去后他就能申請成為帝國皇女緹娜絲殿下的貼身近衛，日後迎娶白富美，成為大公爵指日可待！
作為一個大帝國下派來視察王國的使者，索倫一直保持着自己該有的格調與傲氣，但同時也並未做出什麼失禮的腦癱行為。
首先，他並未對瑪利安家族的家事過多置喙，甚至在理解上他做到了認可夏克作為新國王的正統身份，并行以正常的外交禮節。
其次，他並未發表什麼要求黑淵之主跑步前來見他的囂張言論，即便在身份上來說他不必過多懼怕這萬族戰場外圍區新興的囂張勢力。
畢竟這種勢力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來一個。
自以為自己能夠在萬族戰場攪動風雲，成就一番偉業，但等他進入內圈，就會發現擁有一位域神才是在萬族戰場立足的最低要求。
索倫一直靜靜地跟着夏克，還時不時與這位鄉下地方的小國王談起榮光帝國的見聞，他發現這位國王似乎對於他在帝國皇家學院學習的那段生涯很感興趣，談起相關話題時總會露出嚮往的神情。
夏克披着綉滿金色紋樣的藍底厚披風，在途經一座小湖時突然停下了身形。
“索倫閣下，您是否聽聞過在外圍區的一個恐怖傳說？”
“哦？願聞其詳。”
“傳聞......黑山森林外有一棵種植在多倫湖畔的神奇楓樹，這兒曾經弔死過一位犯下大錯無以彌補，最終悔悟后自縊的域神。”
索倫忍不住咧了咧嘴。
“犯下大錯無以彌補......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再說了，域神是不可能自縊而亡的，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即便楓樹上真的懸挂過域神的屍身，也多半是被人殺死後才掛上去的。”
夏克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認為。”
他突然扭過頭與索倫對視。
“所以，索倫閣下，待會估計得麻煩您在上面多掛一會兒了。”
“？？？”
夏克的身影突然消散，索倫心中大驚，一片血紅的楓葉自頭頂飄落，靜靜地落在他的鞋面上。
他下意識抬起頭，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走到了一株巨大的楓樹之下，透過青翠的樹冠能依稀見到一簇簇紅光。
就連天空都被血色的楓葉完全遮蔽。
他的氣息被鎖定了。
無法瞬移，甚至寸步難行。
嘎！！！
一聲嘶啞的，刺耳的鴉啼突然在耳邊炸響。
緊接着他發現不遠處的湖面上空突然出現了一道漆黑身影。
嘩——
一隻灰紅色的金屬翅翼自那黑影右肩彈出，眨眼間便舒展開三米有餘。
他瞳孔猛然一縮，連忙取出自己的界器重盾。
“防禦！！！”
一聲怒吼，緊接着便被接連不斷的金屬碰撞聲，利刃斷骨聲，以及驚恐的慘叫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