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舒晴把文件發到了程遇森的郵箱裏,跟他通了最後一道電話,然後才離開公司。
談話內容異常簡略,程遇森僅僅是問了一句:“確認無誤?”
她答:“我仔細檢查過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嗯,那就這樣。”
電話里很快傳來嘟嘟的聲音,舒晴揉了揉眼睛,被顧之拉着手走出了公司,然後安安心心地在他的車上就睡了過去。
神經緊繃了一整天,終於再也熬不下去了。
寂寞的街道上,顧之沉默地開着車,最後駛進停車場后,沒有急着下車,反而低下頭來看着歪着腦袋靠在座椅上睡着的人。
他俯□去替她解開安全帶,透過停車場的昏黃燈光,看清了她的滿面倦容,正欲直起的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
抱着她走進電梯時,她睡眼惺忪地抬頭看了看,見到是他后,又放心的攬住他的脖子,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地繼續睡。
“舒晴?”顧之低聲喚她。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聲。
“回學校吧,讀研之後留校當個輔導員,待在我的身邊,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嗯?”
“流言的事情我會解決,你只要專心做你愛做的事情就好,不用擔心那麼多。”
“……嗯?”她還是那種茫然的模樣,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顯然沒有真的把他的話聽進去。
顧之低頭看着她眼睛下面的淤青,頓了頓,終於親了親她的額頭,妥協了,“沒什麼,好好睡吧。”
如果因為他的私心而把她困在金碧輝煌的籠子裏,折斷她的羽翼,剝奪她的自由,那麼他的舒晴還會是舒晴嗎?
他心疼她,卻更不希望她在平凡的日子裏失卻掉這份最珍貴的品質。
一顆勇敢的,無所畏懼的,光芒四射的小太陽。
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小太陽。
*
隔日,吳瑜請了病假。
李姐和陳子豪詫異地問起舒晴知不知道昨天的協議被推遲到了今天早上才發給歐洲那邊時,舒晴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思路。
李姐掛了電話之後,對她說:“是總監,讓你立馬去他辦公室。”
舒晴頓時緊張起來。
程遇森坐在辦公桌后,隔着短短几步路的距離,淡淡地看着舒晴,雙手交握在桌上,手邊是那份中歐兩邊都簽過字的文件。
舒晴稍顯局促地問他:“文件……有問題?”
“沒問題。”程遇森靠在椅背上,“相反,你做得很好,效率也夠高,我很詫異一個新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色地完成這項任務……特別是在那種被人陷害的心情之下。”
舒晴的神經稍微沒那麼緊繃了,只要不挨罵她就謝天謝地,哪裏還奢望能得到什麼表揚?於是謙虛地說了句:“總監過獎了。”
而下一秒,程遇森的語氣驟然變冷,“你真以為我在誇你?”
舒晴心頭一緊,抬頭正對上他森然冷厲的眼神。
“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份文件是什麼東西?幾張無關緊要的紙,還是大學裏的練習題?我以為你只是不長心眼,所以把機密文件放在別人伸手就夠得着的地方,沒想到你根本就徹徹底底地無視了公司的規定,竟然擅自把這種重要文件交給他人。”
一片岑寂里,程遇森撥通了內線電話,“把舒晴的資料送過來。”
在吳瑜把檔案送來辦公室之前,辦公桌后的男人淡淡地看着舒晴,“我不管那個人是如何在沒有通行證的情況下進入公司的,我只知道無論你的專業能力多好,在缺乏基本的安全意識與員工守則的情況下,這個位置不適合你。”
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下,她只問了一句:“那……吳瑜呢?”
程遇森已經沒有再看她了,低頭審閱文件的同時,漫不經心地說道:“吳瑜?關吳瑜什麼事?”
“她做了損害公司利益的事,難道就這樣算了?”
翻閱文件的手指頓了頓,那一頁資料停在半空,手指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損害公司利益?不,她只是損害了你的利益,與公司利益無關。”
舒晴驀地拽緊手心,“你的意思是只要在公司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你都不會追究她?那我呢?我是找人幫忙了,可是現在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不是嗎?”
“你還是沒明白。”程遇森溫和地笑了,“吳瑜敢把你的文件毀了,是因為她清楚我有能力解決這件事,而她所求的不過是讓你再加一晚上的班而已,這就像個惡作劇一樣,是你們的私人恩怨。相比起她來說,你的行為就要嚴重得多了,畢竟公司規定了不得擅自將機密資料透露給他人,卻沒規定不可以把桌上的資料扔進碎紙機里。”
吳瑜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舒晴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她承認她太天真,看不透職場,更看不透人心。
*
李姐和陳子豪震驚地看着舒晴一言不發地收拾着辦公桌上的東西,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你這是在幹嘛?”陳子豪乾脆走過來攔住她,“是不是被總監罵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啊,值得你收拾東西走人?”
“是啊,先別急着生氣,發生什麼事了,跟姐說說!”李姐也走過來勸她。
兩人的表情都很着急,顯然是真的設身處地地在她着想,不像吳瑜和其他和其他人,一心想把她趕出這裏。
李姐說:“newdire可是好多人擠破腦袋都想擠進來的地方,你可別受了點兒委屈就想不開,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啊!”
抱着紙箱的手有些無力,舒晴沉默地把箱子放在桌上,“是總監的意思,他說我不適合這裏。”
另外兩人一下子沒了言語。
抱着紙箱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她能察覺到背後兩道無奈又擔心的目光,李姐和陳子豪都大她十來歲,在公司待了很多年,她的到來不會對他們產生任何影響,再加上她虛心好學、性格開朗,短短一個月裏,三人相處得很融洽。
……只可惜沒辦法繼續當同事了。
舒晴覺得心頭像是壓着塊大石頭,這個時候想自欺欺人地說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也是種奢侈。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人,抱着一摞資料,踏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用那種公式化的動人嗓音說道:“總監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舒晴冷冷地看着吳瑜,“沒這個必要。”
抱着箱子走了兩步,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對吳瑜微微一笑,“忘了恭喜你如願以償了,不過不知道你會不會有那個好運氣,千萬別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電梯門即將合上的時候,舒晴看見程遇森走出了辦公室,兩人目光交匯那一刻,他的眼裏明顯閃過一絲怔忡。
下一刻,電梯開始下降。
哪怕再三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這種破爛事,舒晴還是察覺到了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眼眶裏飛快地匯聚。
不管甘不甘心,她始終在第一次職業生涯里成為了一個失敗者。
*
顧之回家的時候,難得地看見舒晴早早地下了班,穿着家居服、繫着圍腰在廚房裏忙碌。
聽見開門聲,她探了個腦袋出來,舞着手裏的鍋鏟,“再等一下就好!”
顧之脫掉外套,倚在門邊看她做菜,姿勢不夠熟練,但好在身手還算靈活。鍋里那道糖醋魚已經做到了一半,酸溜溜的味道十分勾人。
“怎麼這麼早回來?”他含笑問她,“今天不用加班了?”
舒晴含含糊糊地應了聲,忙得像個陀螺,邊做菜邊說:“每天都是你做菜,以後換我來吧,畢竟在你這兒白吃白住的,好歹還是提供一點廉價勞動力。”
顧之沒說話,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終於在魚起鍋的同時說了一句:“白吃白住?能讓舒大小姐屈尊就駕,下榻寒舍,應該說是我的榮幸。”
舒晴低低地笑着,卻聽他從容不迫地又添一句,“暫時不上班了也沒關係,至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麼,適合做什麼……我養得起你。”
手上一抖,那條糖醋魚又哧溜一下滑進鍋里,滾燙的汁水濺在她手背上,頓時紅了一小片。
而她像是察覺不到一般,鍋鏟也咣鐺一聲落進鍋里,“……你怎麼知道?”
顧之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她穿着粉紅色的家居服,身上那條天藍色的格子圍裙還是前陣子網購的,非要他扮得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
可是哪怕把所有的情緒都埋在這樣鮮艷的色彩之下,她的語氣里也透露着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甚至不曾回頭正眼與他對視過。
newdire那樣的公司,二十三層翻譯部那樣的部門,他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能提前下班、包攬家務。
所以很多事情其實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
顧之走到她身旁,重新拿起鍋鏟,把魚裝盤,然後一手端盤子、一手拉住她的手,用那種若無其事的溫柔嗓音說:“走,吃飯了。”
這是一桌豐盛的家常菜,她嗜辣,他偏甜,所以甜辣各佔半壁江山。
顧之每樣菜都嘗了嘗,笑得雲淡風輕地誇她手藝不錯,有賢妻良母的潛質。
舒晴沒動,卻見他夾了一筷子肉丸子送到她的嘴邊,“味道不錯。”
她抬頭,對上那樣深諳一切的溫和目光,只覺得裏面蘊含的沉穩力量與無聲支持令她眼眶一熱。
淚水吧嗒一聲落下來,她咬了一口丸子,哽咽道:“我就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
早晨醒來的時候,顧之已經去上班了。
舒晴看着天花板,一邊想着真好,不上班就可以睡懶覺了,一邊琢磨着辭職信該如何交給程遇森。
實習生而已,還沒轉正,對他來說也不是多大個事兒……反正她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又鬱悶了一陣子,想到昨晚顧老師一句安慰也沒說,卻無言地親親又摸摸,身體力行地對她進行了身心安撫工作……舒晴的臉上一片滾燙。
走到餐桌旁邊才看見熬粥的保溫鍋下面壓着一封信,她愣了愣,驚訝地拆開來看。
她必須承認,她從來沒有想過顧之會以這樣古老而又含蓄的方式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也許是在她睡着以後,他又坐在書桌前、藉著昏黃的燈光為她寫了這樣長長的、長長的一封信。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還有幾萬字就會完結,所以霸王們真的可以粗線了╮(╯▽╰)╭!
今天發晚了,大家多多包涵哈,明天照舊早上7點。
事情會有專機,第二個*也會馬上到來,意想不到的大轉折!
eric先生真的就這麼炮灰了?
吳瑜就這麼成功了?
所有謎底,咱們明天繼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