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磁帶的人
">走出痞子溝茶坊,迎面吹來一股涼爽的夜風,讓汪少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不少。
今天晚上來痞子溝討債,二叔不僅沒有追究粗獷男人被打傷的事,替表弟主持公道,讓曉宇限期還錢,還執意要帶自己去卡拉ok?
自己和二叔認識還不到一個小時,彼此間並不熟識,二叔憑什麼就要如此厚待自己?
就算二叔看重自己的勇猛,也沒有必要如此盛情,邀請自己去那些消費高昂的場所。
自己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城鎮小青年,以二叔這樣混跡社會多年的老大級人物,怎麼可能對自己格外器重。
莫非二叔懷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看着二叔在月光下露出淺笑的老臉,汪少暗暗告誡自己,說什麼也不能和二叔一起去卡拉ok!
想到此,汪少輕輕掙脫二叔的拉扯,斷然拒絕道:“二叔,卡拉ok就不用去了,有啥事就在這裏說吧”
二叔聞言一愣,藉著月光仔細打量着汪少國字臉上的那份堅毅,久久才低嘆一聲淡笑道:“好,確實有點我當年的氣質,不錯!”
聽到二叔答所非問,汪少耐着性子站在原地,進退維谷。
假如不是考慮到二叔幫表弟勒令曉宇還錢,並替自己解開重圍,汪少真不願意再和這個叫二叔的中年男人在這裏浪費時間。
要知道,一個小時前自己還在和朋友談生意,就因為表弟一個電話,才來曉家村找曉宇討還欠款,繁衍出這麼多後續的麻煩。
也許其他人巴不得能有這種和二叔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但汪少並不稀罕,因為他並不想在社會上闖出啥名堂,只想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生意賺錢。讓一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老於世故的二叔察覺出汪少的不耐煩,當即掏出香煙遞一支給汪少,緩緩接道:“汪少兄弟,我們到旁邊田埂上坐一會兒。”
語氣平緩,卻不容置辯。
接過香煙點燃,汪少坐到田埂邊,狠狠抽了幾口。
二叔不着邊際地問了一句:“汪少兄弟,你還記得是用啥東西打傷大三元的嗎?”
二叔的話把汪少的思緒拉回到半個小時前,記得當時被粗獷男人打倒在地,意外撿到一根麻花鋼筋,才逆轉了被動的局面。
難道二叔食言,想追究自己打傷粗獷男人的事?
遲疑片刻,汪少輕聲應道:“是一根麻花鋼筋,我在桌子下面撿到的。”
“實話告訴你吧,那根鋼筋是我悄悄放到桌子下面的。”二叔故作神秘地接了一句。
“你說那根鋼筋是你放的?”汪少幾乎是脫口而出,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二叔的老臉,恨不得把原因從二叔的嘴裏摳出來。
“不錯,是我放的。”二叔肯定地接道。
“為啥?”汪少百思不解:自己到痞子溝找曉宇討債,並打傷粗獷男人,再怎麼說也是在二叔的地盤上撒野,二叔為啥要這樣做?
見汪少滿臉的難以置信,二叔補充道:“因為我欣賞你的勇氣可嘉,特別是你面對大三元的威脅,連一句軟話都沒有講,簡直和當年的我一模一樣。”
“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真的不害怕,還是在虛張聲勢,就趁亂把鋼筋放到桌子下面。”二叔繼續解釋:“說起來我也不算幫你什麼,都是靠你自己的勇氣。”
“說實話,你打傷大三元,有損我們痞子溝的威信,本來是要狠狠教訓你一頓的。但沒想到你在那種情況下還真敢還手,確實讓我折服。如果當時你不敢還手的話,我也不會出面替你解圍,更不會叫曉宇給向三立欠款字據。”
聽二叔一口氣解釋完,汪少不勝唏噓。
因為自己的性格酷似當年剛出道的二叔,而勇猛的個性令二叔欽佩,於是二叔悄悄塞了根鋼筋在桌子下面。
當時還有些納悶,怎麼就那麼巧,剛好自己倒下去的地方,就有那麼一根鋼筋,想不到是二叔刻意放在那裏的。
如果當時對粗獷男人妥協,不僅於事無補,說不定還會招來二叔的惡意報復。
還好自己拚命反擊,否則這個時候只怕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表弟的錢也討不回來。
可粗獷男人怎麼說也是痞子溝的人,二叔為什麼要把胳膊往外彎,幫助自己這個外人?
“汪少兄弟,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在想,為啥我要這樣幫助你?”二叔繼續說道:“這也是我為啥一定要留你下來的原因。因為我想讓你幫個忙,幫我完成一個心愿。”
幫二叔完成心愿?
二叔身為痞子溝看場子的老大,混跡社會多年,也算得上有錢有勢,自己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窮小子,有什麼可以幫得上他的忙,更不用談什麼完成心愿。
汪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二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本事幫你完成啥心愿。”
“汪少兄弟,先別急着說這種話。”二叔苦笑着搖搖頭接道:“從你一走進痞子溝茶坊,我就看出你與眾不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你肯定能夠幫我完成心愿。”
聽到這些酷似電視劇裏面的台詞,居然從二叔的嘴裏冒出來,汪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見二叔一本正經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汪少不得不相信,這句話確實出自二叔之口。
汪少遲疑着反問一句:“二叔,你想要我幫你完成啥心愿?”
二叔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我要你幫我找到我的兒子,替我勸他回來,也算了卻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很早以前我就在尋找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今天晚上終於讓我找到你,也算是蒼天有眼,不該讓我留下遺憾。”
怎麼聽着有點像是臨終遺言?
汪少聽得有些糊塗,忍不住問了一句:“二叔,你到底想給我說啥?”
“說起來,這也算是我的家事。”二叔發出第二聲長嘆,向汪少講述了一段沉重的回憶。
二叔姓章,並不是曉家村的本姓人,膝下有一子和汪少年紀相當。
為了兒子將來有出息,二叔很早就送兒子到省城讀書。
二叔的想法很簡單,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些年,除了結識一幫子兄弟,感覺沒啥成就,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重蹈覆轍,希望兒子能走正軌,用知識改變命運。
誰知道兒子並不聽話,竟然偷偷和社會上的人混跡,還背着二叔交了一個女朋友,將學費全部花銷在吃喝玩樂。
三個月前,得知實情的章二叔怒不可遏,斷了兒子的經濟支持,本以為這樣會讓兒子痛改前非,不料兒子變本加厲,乾脆玩起了失蹤。
最開始二叔並不在意,也沒有想過要去尋找,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二叔有些沉不住氣了。
要知道,二叔就這麼一個獨子,如果因此而誤入歧途,那二叔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最開始二叔也曾經派人四處尋找,也曾親自去打探情況,但最終都沒有結果。
眼看自己年事已高,而兒子卻音訊渺無,二叔愈發焦急,便尋思要找人幫忙去尋找兒子。
“今天晚上你到痞子溝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幫我找到兒子。”二叔略為激動地接道,結束了描述。
搞了半天,是準備要汪少幫忙找兒子。
這個答案令汪少哭笑不得:自己只是一介待業青年,有什麼辦法去幫忙找人?
汪少再次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二叔,這種事我搞不好的,我哪有這種能力。”
雖然汪少天生一副俠義心腸,喜好打抱不平,但要在茫茫人海去撈針,他還沒有這個魄力。
至少現在沒有。
連二叔這種混跡多年的老社會都沒辦法,何況他一個涉世未深的青少年。
見汪少矢口拒絕,二叔的反應很強烈,拿着香煙的手有些顫抖,發出第三聲嘆息:“如果你不願意幫忙,恐怕我一時之間也再找不到這樣合適的人,只能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了。”
二叔的回答令汪少震驚不已,難道眼前這個痞子溝的老大已經身患絕症,將不久於人世?
“如果你不願意幫我,那我這輩子都可能再也見不到我的兒子了。”二叔哽咽着接道:“我也想等時間長一點,慢慢沖淡和兒子之間的誤會,可我沒有時間再等。”
說到這裏,二叔居然流下兩滴老淚。
“二叔,這到底是咋回事,你說清楚一點。”禁不住內心涌動的惻隱,汪少追問了一句。
汪少的反應讓二叔稍感心安,隨即道出其中的隱情。
原來二叔被確診患有肝癌,已經瀕臨死亡,自感大限將至,很想在離開人世之際,見見兒子的模樣,親耳聽到兒子叫他一聲爸爸。
為此,二叔想盡一切辦法,動用痞子溝的弟兄們四處打聽兒子的下落,終於得知他在省城的消息。
但處在叛逆當中的兒子不僅對二叔排斥,對整個痞子溝的兄弟都懷有強烈的抵觸,根本不願意見面,更別說其他。
絕望之下,二叔用磁帶錄下自己想對兒子說的一段話,希望可以用這種傳統的方式喚回兒子,實現生平的最後一個願望。
這樣就必須得找到一個可靠的人,將磁帶親手交到兒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