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遇襲
宇宙時歷，3512年3月2o日，晨間9點27分，遠航艦艇內。
陳啟明嘴裏叼着一塊方包，胡亂地套了件衣服跑出了門，五分鐘之後，又原路返回換上了一套整潔的工作裝。
剛到公交站台還沒站穩，陳啟明就瞟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勞倫向他這邊快步走來，不住地打着哈欠，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真不願去上班，天天面對黑面神，我會減壽十年啊。”
勞倫是他轉到um公司里第一個認識的人，辦事沒有主見，有時甚至比較脫線，是個典型的見錢眼開的類型，總結一句話——這人非常不靠譜。也不知道怎麼兩人就給混熟了。
說話間，他們一同上了車。陳啟明詫異地發現平日裏空蕩蕩的車廂，今天擠滿了人，他倆差點連站腳的地方也沒有。
勞倫艱難地擠到陳啟明跟前：“怎麼回事？今天舉行什麼盛會嗎？怎麼這麼多人？”
陳啟明搖搖頭，看着通訊表上顯示的數字，的確是3月2o日，在遠航號上，最平常不過的日子。
公車平穩地在高空道上行駛着，當經過一處隧道時，坐落在高聳的中心大樓上傳出一陣熟悉的女聲。
“現在插播一條臨時新聞，美聯此前就鷹眼7號戰機在運輸方面存在的漏洞，多次與歐聯進行交涉，但目前，兩國仍未能達成一致訴求，昨日夜間19時23分，其中五台鷹眼7號戰機在從諾曼運往納達的途中被星際盜賊劫獲，聯合國目前已介入調查，我們現在連線前方記者——”
新聞還沒播完，公車內不安的議論聲便像洪水一樣，朝陳啟明的耳朵內湧來。
“你聽見了么？鷹眼7號戰機消失了五台，你們說這是誰幹的？”
“該死的！看來這幾天都要待在安全區了！”
“聯盟國之間，能源問題的談判還沒結束，這時候出現這種事，是挑釁嗎？”
……
陳啟明瞭然地挑挑眉。原來輿論造成了民眾恐慌，所以今天才會有那麼多人趕去安全區避難。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車，勞倫腳一沾地，立即大力地深吸了兩口氣：“那麼多人，連吸口空氣都要搶！”
陳啟明沒有接話，他腦子裏還在不斷過着剛剛的新聞。
讓他奇怪的是，聯盟國之間雖然一直因為能源問題存在分歧，但是在機甲的運輸上一向是非常謹慎的，尤其是對剛剛研製出的新一批型號的機甲，怎麼這次會……
點開光腦上的新聞視頻，出現的仍舊是打扮的一絲不苟的新聞播報員，中間穿插了幾張鷹眼7號的圖片信息，陳啟明頓覺無趣，正要關掉視頻，屏幕上的畫面發生跳轉，上面出現了一個只要是美聯的人都非常熟悉的面孔。
他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啊，是希爾中尉！”勞倫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他的身旁，感嘆道：“上帝真是不公平，竟然把他造的那麼完美，現在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就連找個伴侶都要照他的樣子來，我們這樣的，不就註定一輩子打光棍了？”
陳啟明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上出現的那位英氣逼人的美聯空軍中尉，採訪內容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不同於西方人特有的金色頭髮，畫面中的男人擁有一頭極為漂亮的黑色碎發，一雙琥珀色的雙眸隱藏在深藍色的軍帽下，隱隱透着一絲難以接近的氣息，裁剪貼身的制服，襯得男人英氣逼人，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要說魅力，希爾絕對是那種走到哪都會成為絕對亮點的人。
他嘴角微微揚起，這表情正巧被勞倫瞟見。
“明，你笑得真邪惡！”
陳啟明看向勞倫，明知故問道：“有嗎？”
不確定地看了眼屏幕上的希爾，又轉頭看着仍是滿臉笑意的陳啟明，勞倫忍不住問道：“難道你認識希爾？”
“我當然認識他，這裏有誰不認識希爾？”
陳啟明覺得勞倫的問題非常可笑。希爾雖然剛從學校畢業不久，但一加入軍部就被授予了中尉頭銜實在罕見，這件事曾經一度被媒體摳病，諷刺美聯機甲部隊有名無實，濫用職權。可是在後來的幾場對外小規模戰役中，希爾在駕駛機甲上表現出的明顯異於常人的天賦，終於讓那些挑剔尖銳的媒體無話可說。雖然年僅2o歲，還算個毛頭小子，但已經被美聯的高層認定為美聯未來的希望。
保持着這麼高度的曝光率，除非是生活在深山野林里的人，否則不可能不知道希爾是誰。
勞倫翻了個白眼：“明，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啟明剛邁出的腳無聲地收了回來，他聳聳肩：“我的確認識他，不過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勞倫興奮的神情凝固在了臉上，他的大腦有些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什麼上輩子的事？”
陳啟明忽然沉默不語，反倒是勞倫一直在旁邊堅持不懈地問個不停。直到高聳的um大廈出現在陳啟明的視線內，他終於緩了口氣。
進入um公司，廣播裏響起熟悉的問候聲，一個小型的商務型機械人停在了陳啟明的腳邊。
“298o為您服務。”
陳啟明會意地接下機械人手臂上的工作牌，掛在了胸前。
勞倫跟在陳啟明身後進了升降機，顯示器上的數字隨即跳動起來，直到數字定格在了二十三時，升降梯的門打開了。
機甲公司的技術部不同於其他部門，由於職業特殊性，手動操作能力極為重要，所以每個在機甲技術部里的高級科研人員都會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工作室。
當然，這種待遇也只有特級和高級科研人員才能享受，而這其中並不包括陳啟明。
雖然他和勞倫在同一區間工作，但公司一個區間也有明顯的區域劃分，除去少數特級工作區域集中在公司頂層區間，一般高級工作區域是在每個區間的最前方延伸至中間部分，後面一些則是中級的工作區域。到這裏就會開始出現二人甚至三人共用一個工作室。
依此類推，低級的工作區域理所當然的被安排到了區間盡頭，在那裏，所有的技術人員都在同一個工作室完成機甲的維修工作。
和勞倫在交叉口道了別，陳啟明獨自一人朝走廊盡頭走去。
手中的通訊表刷過儀器的同時，面前的白色大門朝兩側自動打開，一股濃重的金屬氣味迎面撲來，陳啟明不自覺地皺起眉。
低級工作間需要承載數量極大的各類機甲零件和工作人員，這裏的工作區域極為開闊，面積相當於兩個足球場。
陳啟明來到自己的工作區域，眼前站立着一架足有15米高的人形機甲，他掃了眼光腦，機甲百分之八十的地方已經修復完成，今天需要修理的部分是——沒有？
陳啟明一愣，難道是自己的電腦出問題了？這機甲明明還沒完全修復啊。
就在這時，他一眼就看見了剛進工作間的主管，立即放下手邊的零件跑上前去，一臉天真道：“啟叔，我的電腦出問題了。”
啟東升就料到了陳啟明會來找自己，不在意地笑道：“你電腦沒出問題，以後你要獨立完成機甲的修復工作。”
“啊，可是……”
“小陳啊，你來公司也有兩年了，但是一直都在別人的幫助下才能修復機甲。就連剛進公司三個月的托比都能獨立完成任務了，你也算公司的老員工，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人總得向前看不是？”啟東升說完遞了杯水給他，一副非常理解他的樣子，把陳啟明剛到嘴邊的話全打回了肚子。
陳啟明一臉為難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區，面對眼前的機甲，實在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忙活了一早上，身旁的員工已經重新組裝好了機甲大部分零件，他卻只組裝好了一個，這讓他很頭疼。
陳啟明必須得承認，在機甲維修上，他真的一點天賦也沒有！在這裏他也混了兩年多了，卻連最簡單的基本操作也不熟練。
更可悲的是，機甲維修這行，薪酬是按照維修師在重新組裝機甲時的手法純熟度拿的，組裝的機甲越完美，工資也會越高。
但像他這樣既沒有效率也沒有質量的，理所當然的拿着全公司最低的薪水勉強過日子。
午餐時間，陳啟明拒絕了勞倫的邀請，一個人待在工作間，原本熱鬧的工作間冷清了許多。
陳啟明泄氣地仰靠在座椅上，頭頂的透明鏡面牆壁投射出他的模樣。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那張臉。特有的一張東方面孔，不算特別突出，但至少還算中等偏上，細碎的劉海沒精神地耷拉在他的額前，消瘦的身形，沒多大看頭，這點是他最不滿意的地方。
明明已經加強了鍛煉，吃得也全是高蛋白食物，可就是不見這身體長肉。
陳啟明下意思地揉着自己那頭栗色的碎發，不知道是因為太累還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沒過一會兒功夫，他就眯起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喬逸航，做個了斷吧。”
霍爾斯的冬夜很冷，刺骨的冷，卻絲毫不敵他聽見恭少白說這句話時，心底泛起的寒意。
喬逸航面對着自己曾經最信任的朋友，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栽在這個人手上！
他駕駛着“星辰”，被對方逼到了霍爾斯深淵的邊緣，看着身後漫山遍野的星際異形怪，慘笑出聲：“恭少白，你計劃這一天多久了？”
對方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言語中不帶一點感情。
喬逸航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當初竟然把這種人當成自己的至交好友，難道眼睛瞎了嗎？
他將槍口瞄準了對方，忽然大笑一聲：“恭少白，你真夠兄弟！”說完不等對方開口，他一槍打向了對方機甲的能量源。
可是恭少白早就做好了準備，在他開槍的一瞬，一個閃身輕鬆躲過，光彈擦過對方機甲金屬的臉頰，筆直地打到後方的山頭綻開了奪目的亮光。
恭少白在那之後就消失不見了，他駕駛着“星辰”頑強抵抗到最後一刻。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他的後果可想而知。
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結束了，意外的是，當他醒來時，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新的身份，新的環境，新的人和物。
沒有了從前複雜的一切，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原來可以有另外一面，但未必是壞的。
雖然剛開始，他對這個除了外表之外其他方面一無是處的軀殼不是很滿意，但既然重生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從前那些記憶，被他壓在了心底最深處，一切重新來過。
但這並不意味着死過一次的他，人變得平和了。只是在連政府也在極力抹黑他過去一切的情況下，回去報仇什麼的反倒成了最不明智的選擇。
世界沒了他依然可以運作，他的死也只不過給人在茶餘飯後增了個新的話題，只是那些關於他的話題，由原本的宇宙英雄事迹變成了殘害霍爾斯星球上千條無辜生命的敗類傳奇。
一夜之間，他從宇宙英雄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過街老鼠。
不過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上輩子在人世匆忙度過的二十三年裏，老天還算待他不薄。
“砰－－”
四周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大地隨之顫動起來，陳啟明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在他面前開始崩塌……
“明，快醒醒！出事了！”
黑暗空間猛烈晃動着，四周崩塌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陳啟明猛地睜開雙眼，視線漸漸變得清晰，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勞倫，還沒來得及開口，勞倫已經扯着他飛快地跑出了工作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