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夜色

天空呈現出淡雅的蔚藍，幾縷輕盈的雲朵遊盪空中，聖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柔和而溫暖的光芒，斑駁了荒蕪的大地。

一艘風舟劃破天際，猶如一隻靈巧的燕子在晴空中飛掠。

劉囂坐在船艙內，享受着微風拂面的舒爽，也在靜靜欣賞着下方不斷變換的景色，從繁華的城市到蔥鬱的森林，從冰雪覆蓋的凍土再到蜿蜒壯闊的江河。

要不是急着趕路，或許這一路又會是色彩豐富的旅程。

他不知道沐夜山確切的位置，兮玥給出的消息，不過是許久之前它曾經路過了一座城鎮。

以沐夜之主，任性、調皮又愛看熱鬧的性子，很難說現在已經跑到哪去了。

原本，完全可以通過玄武城的遊離門直接前往沐夜，可惜自從自己事發之後，沐夜就關閉了所有對外的門，也隔絕了與外界的絕大部分聯繫。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自己啊。

沐夜就像一個為孩子默默付出的父親，不求回報，只為給孩子保留下一個溫暖的家，哪怕，與整個世界為敵。

劉囂從不奢望有人為他付出如此之多，因為他總是覺得，自己還不了這份情義，而且這麼做的價值又有多大？

漸漸地，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甚至不想去面對。

不過，說實話，他還是很感動的，或許也正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堅持，才是最真摯的信仰。

這麼久了，劉囂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都想返回沐夜，回到戰靈院，回到屬於自己的岩壁穴屋，但他不敢也不能這麼做，因為後果，只是讓沐夜萬劫不復。

在聽到紅髮女子提起沐夜時，劉囂的心中，有三分緊張，六分憤怒和一分欣喜。

這一點點的欣喜，正是有了一個說服自己回到故土的理由。

不知何時，已經進入冥暗之地。

漆黑的天空被一層厚厚的雲層遮蓋，像是一張灰黑色的綢帷鋪展在無盡的視野之上。雲層厚重而低垂，顏色從淺灰漸變至深鉛，彷彿是即將爆發的暴風前的寧靜。

雨絲細密如煙，輕輕覆蓋在這座古老的城鎮。

隸屬於慵眠城的十三號城鎮，因為實在懶得起名，以至於這座城邦領區內的十五座城鎮，就是按建成順序給了個數字作為名字。

劉囂還是第一次見到，街道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家家戶戶連盞燈都不亮的城鎮。

要不是知道這個城邦的人都十分古怪，又懶又愛睡覺，真會以為這就是座被廢棄的死城。

沒有人，但靈獸確不少，本該是主人做的事，都成了它們在四處忙碌，類似這種奇怪的城邦，劉囂已經見怪不怪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劉囂本想找個字屋問問，因為這裏就是沐夜山最後出現過的鎮子，但轉念一想，即便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還不如自己在周圍找找，以沐夜山的規模，應該會留下明顯痕迹，而且，臻泉聖所沒準就會在這裏埋下幾個探子，自己這種外鄉人，過於顯眼了，很快就會被認出來。

沒想到，人懶，但這些人豢養的靈獸卻很勤快，城鎮內部被打掃的乾淨整潔也就算了，出門打打醬油種種田也能理解，可周圍居然沒看到任何山體經過的痕迹，也不知道是靈獸有潔癖，還是沐夜只不過是遠遠路過。

沒辦法，只能放出大量飛獸，以十三號城鎮為中心，向除了自己來時方向之外的地方擴散。

當初在沐夜時，總覺得山體移動的速度快得飛起，現在想想，其實並沒有特別快，以青鳶飛行的速度，應該不難追上。

一路上，都在思考臻泉聖所會在沐夜做出什麼樣的佈置，哪怕認為自己在斷天堡地牢內的分析是正確的，但還是希望給自己提前做好心理建設。

首先，臻泉聖所對於自己，不僅僅是因為砍掉守備第五軍團那個軍略師頭顱而接下的梁子，還要加上自己對於人族秩序和聖裁的威脅，特別是與星魂混在一起之後，所以，聖所完全有理由投入更強的戰力，更多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其次，在天下太平的時候，自己是個禍害，是個不可控的變量，但現在，這個變量也可能成為褒義詞，也就是說，聖所很可能並不一定想要做掉自己，或許，那次暗殺未遂，根本就是在向自己傳遞一系列消息。

至於這種行為能說明什麼，其實很多，其一，聖所完全有能力殺掉你，無論你在哪裏，哪怕是強者如雲的天落城，這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實力的彰顯；其二，在最後時刻沒有真正下手，說明雙方存在合作的可能性，也代表臻泉聖所，甚至是背後的人族聖裁對你感興趣，這是一種示好；其三，挑明了沐夜在聖所的威脅之中，你可以理解為恐嚇，引誘，也可以認為是一種暗示，或者兼而有之。

當然，這一點，也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可惜在血字屋時過於專註，沒有目睹從女人對自己行刺，到被萊特斬斷手臂的全過程，否則應該能夠有個清晰的判斷。

然後，如果聖所只想要報復，不摻雜任何外在因素，那麼，很可能沐夜已經淪陷了，當自己找到沐夜山，進入沐夜城，入目之處，或許滿是屍體，自己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只會化作滋長憤怒的養分。

必須，冷靜地面對這一切，然後，做自己該做的事。

其實劉囂不是沒有成為軍略師的潛質，人情世故，權謀鬥爭也不是不懂，但他只在對自己相關的事上才會格外細緻，其他時候，多少有些逃避吧。

藏在雲層中的青鳶，開始向西移動。

飛獸在13號城鎮以西幾十公裡外的區域，找到了被沐夜山體摧殘過的痕迹，成片的林野被一分兩半，中間，是一條足有三十多公里寬的殘骸。

不用懷疑，這種事，只有沐夜能幹得出來。

心中，多少有些緊張。

一部分是因為越靠近沐夜，就離危險越近，另一部分，是太久沒有返回家鄉，那種久違的親切感。

蒼茫的夜色之中。

一個龐大的陰影與冥暗融為一體，那巍峨雄偉的輪廓既朦朧又神秘，靜靜地，移動在這無垠的平原之上。

收回停留在飛獸體內的意識，劉囂將青鳶塞入空間容器，在雲層的掩護下，飛速朝西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