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坦言
雪陌神情卡了卡,陰陽怪氣道,“也是,主上回來連聲招呼也不打,我自然不該出現在這了。”
汐然自顧自的往谷內走去,“你這動不動就生氣的毛病還沒改掉么,我又哪得罪你了?”
“一去這麼久,主上你好歹寫封信回來啊。”雪陌快步跟上汐然,不曉得是有心還是無意,將玖言擠到邊上去一點,自己佔了汐然身邊的位置,“這位面如今還亂着,雖然有和善的精靈族,但也有抵抗我們的惡魔族。蒂斯帝國正和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您跑去沙利葉族,本就是冒了風險的事了,怎麼也……”再者,她身邊還跟着玖言,怎麼可能讓人放心得下。
汐然睇他一眼,平淡分析道,“若是有事,我便會將小銀召喚過去的,如果沒有,就說明我安好。”正走到谷口,盤踞在梧桐上的小銀聞聲趕來,一路蹦蹦跳跳,很是活潑歡喜。摸着小銀的頭,汐然證明般道,“瞧,它不是好好在這麼。”
雪陌瞅着小銀飛撲到汐然懷中后,不明所以天真的傻笑,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咬牙切齒低吼道,“你這沒心肝的主上,我不管你了!”
小銀正是心情大好,無端聽到雪陌這一聲低吼,嚇得一縮頭,復又見他噠噠噠的跑遠了,奇怪的仰頭問汐然道,“主上,他怎麼了?”
汐然瞄一眼雪陌離去的方向,點評道,“傲嬌了。”
玖言今天一天嘴角都是含着笑的,哪怕雪陌特意的排擠他,他也從容大度的讓了。一雙眸中流光溢彩,似浸一潭秋水,清波瀲灧。
汐然今個頭一會轉身瞧他,瞅見他面容上的笑容,默一會,認真道,“唔,你可不要學他,我招架不來的。”
玖言彎了眸,溫順道,“恩,我會聽話的。”
……
自一進谷,月冥,忘言,及留在谷中的執事統統迎了出來,清幽的小山谷中頓時熱鬧非凡。只是小銀不知道為何突然開始鬧脾氣,說什麼也不讓旁人近汐然的身,汐然秉一臉無奈的抱着小銀,遠遠的於執事們笑了笑,帶着它重回谷外的梧桐。玖言則被留在谷中,去看看悠辰的情況。
小銀身上帶着魔性,情緒不易控制,不曉為何只在棲息在梧桐樹上的時候,情況會好上一點。但這回縱然去了梧桐樹上,小銀也一直不安的在她的手臂上繞來繞去,怎麼也不肯下來。他身上魔性的殺意無法控制的傾瀉着,在周遭偶爾停落的鳥全然避得遠遠的,蟲蟻紛紛遷移。
汐然望着焦躁不安的小銀,什麼安撫的話都沒說,應該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陪他待着,直到暮時降臨。
絨絨軟軟的暮光從谷口的方向湧入山谷之中,那股好似無窮無盡的殺氣終於開始漸漸削弱下去,柔化在那抹夕陽之中。
小銀竄得累了,就趴在汐然堵得懷中睡覺。他現在正是處於休眠期,只是每每在汐然臨近的時候會自發的醒來,沒一陣又會被倦意催促着睡去,着實是在勉強自己的,也便難怪情緒會容易失控。
將小銀護在心口,小憩般的兩廂安靜時,暖光絨絨,有一紫衣男子披戴着萬丈霞光緩緩走近,停在梧桐樹下。即不催促也不離去,安靜的等候着。
樹影搖曳,迎面而來的風終於清涼幾分,小銀軟綿綿的小手耷拉在汐然的頸脖邊,涼涼的體溫很是舒服。
等太陽沉下地平線,汐然才將小銀從自己身上搬開,從樹枝上躍下。
不消汐然開口詢問,玖言便低聲告知道,“悠辰身上的封印我已經解開了,但畢竟他被禁錮凍結得久了,要讓他恢復精神力醒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汐然不動聲色的靠近玖言,拉上他袖中的手。那修長的手指如她想像般,微微冰涼,交疊在手心中,無端讓人覺着很安心。
“當初你對悠辰做了什麼?”像是閑聊一般的談及過往,不是一種追溯,單純的好奇而已。
“奪舍。”玖言平靜的吐出這樣一個詞語。
奪舍,以魂魄搶奪另一軀體的統治權。大多是發生在**被毀滅的修者身上,迫不得已才會侵佔他人的身體,有極高的風險,亦不符合人道,大抵只有魔修才做得出這種事。
汐然眼睫顫了顫,無言。且不說其他,玖言若是對悠辰進行奪舍,那他如何還能以自己的身份活着?
“我並非火屬性活着暗屬性的法師,沒有特定的屬性,生來如此,對所有元素的親和力都是一致的。等到七階精神力猛增的時候,自發分離出了第二魂魄,因為全屬性的關係,便能讓自己的精神力完全融於周遭的元素之中,在之後的修鍊之中亦摸索出了元素融合轉移的法術。便是主上所見的瞬移,那是所有結界都無法抵擋的。”玖言緩緩吐出一句句讓汐然震驚不已的話,便像是等着汐然發問,而後自己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當初在雪靈之森的洞穴中,不僅有我的第二魂魄,亦有神惟殿下的耳目。您同悠辰在一起的場景,讓神惟動了殺機,當然,我亦是。”
“只不過神惟殿下想用處理掉雪陌一般的方式處理掉悠辰,可那時的我卻無法再等,甚至於殺掉他這樣的下場都會讓我覺得不甘。”玖言稍微頓了頓,因為聲音像是不受控制般,低了幾個調,顯得冷漠,“之後神惟的耳目來尋我,那卻不是為了殺我,而是親自現了身,問我願不願意幫他殺了悠辰,用我的第二魂魄。若是他自己動手,被您知道,您定然會恨他的。而他答應我,三年之內不會再打擾我。我們就這樣達成了協議,我想我是不怕您恨我的。”
最後一句,讓汐然莫名的笑了笑。
“神惟屏蔽了您的感官,以兩名聖魔導對悠辰進行了精神攻擊,我便是趁那個時機,對他進行了奪舍。”玖言偏過頭來瞧汐然,“神惟原是命我直接吞噬了悠辰的靈魂,奪舍。然後就着我第二魂魄的虛弱之時,將我的魂魄也順帶抹殺,所以我給悠辰留了一絲心脈,並告訴神惟我奪舍失敗,悠辰隨時都可能醒來,而且在那之前,您就會知道真相。但實際上他的魂魄被我鎮壓着,只要我不離去,他便永遠不會醒來。”
玖言口中的神惟,與汐然想像中的有着難言的區別,印象中他是不會這樣執拗的要人性命的,彷彿永遠作壁上觀。
至於玖言,她從未想過他會是個善良的人,縱然表面上維持着面具般的溫順。但周旋與高於自己等階那般多的勢力訣不是他描述中的那般簡單,可想而知,當他說出奪舍失敗的那一刻,神惟便會就此抹殺了他。但他第二魂魄不至於力竭,於是留着後路逃離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之後的神惟會什麼都不作考慮的過來囑咐汐然,要將悠辰冰封在虛境之中。一則調離悠辰,二則,坦白從寬么?
從頭到尾,悠辰就像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的確,當無法預知的惡意加諸己身之時,人都會暫且惘然的,更何況這一次他連惘然的機會都沒有。
汐然鬆了握着玖言的手,“我今個想到閣樓中冥思,你先去歇息罷。”
夜色漸濃,玖言聽話的留在原地。
夜風拂過之時,他輕輕開口,“我做過許多不堪的事,亦從未想過要為此辨別什麼,即便主上無法接受,我仍是會道我無悔。若非如此,如今留在您身邊的人便不會是我。”語氣之清淡認真,讓人通體發寒。
若是許久之前,汐然或許會回過頭,斥他一句瘋狂。可時至今日,諸多事的累積下來,她當真沒什麼可說了。
翌日。
玖言踏入閣樓之時才發覺汐然是一夜未睡的,床上並無人卧過的痕迹,整潔如斯,倒是桌邊上的燭淚堆積。
汐然就坐在桌前,像是無聊般的翻着魔法書,等望見玖言進來了,蔫蔫的神情微微一震,笑着,“近來天氣炎熱得很,我們住去溪邊可好?”
玖言在汐然的淺笑中稍稍恍惚,一手撐在書案,身子前傾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笑道,“好。”
臨着山溪,有一間汐然用來消暑的竹屋,頭頂是高大喬木遮陽,屋邊是潺潺清冽的溪水,偶爾風過,全做清幽。
饒是如此,一夜未睡打算午休的汐然卻依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着床上的被褥似是可以將人煮熟一般,觸着就發熱。
玖言伸出手摸了摸汐然的臉,柔聲道,“主上是熱嗎?”
熱卻不會流汗,只得悶在胸中,因為汐然冰系體質的關係,一邊消磨着她體內的寒氣,一邊無法疏散熱氣,這樣的氣候簡直能要了人命。
汐然感知道臉上覆上的冰涼手掌,像是久旱忽逢甘露一般,立馬抬起雙手將之捧緊了。一絲遲疑都沒的直往玖言的懷中鑽,“恩,我想抱着你睡。”
那樣悶悶的聲音,幾乎不像是汐然發出的,不曉是因為疲倦難受還是如何,竟帶着一份難言的撒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