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萌動的青春(一)
家搬過去之後,屋裏冷得站不住腳。寶根揣着手,坐在炕上。秋月鋪好炕席,又去拾掇鍋台上的碗盆。
建誠穿的棉褲打了幾個補丁,這條棉褲已經穿了三年了,褲腿有些短了,露出一截腳腕。寒風一颼,徹骨的寒冷便從大腿一直侵略到心裏。漬在上面的灰塵時間一長,被磨得黑亮黑亮的。棉襖的袖子和前襟更是蹭得像塊鐵頭似的,又臟又硬。
建誠不時在屋裏蹦幾下,他聽到羊咩咩叫,知道羊餓了,就跑到羊圈去給他們喂些乾草。
羊們看見建誠,就像孩子見了親娘,一窩蜂似的跑過來,親熱地眼巴巴地望着他。
建誠我給羊填上草,又趕緊跑回屋裏去,屋裏雖然冷,但總算能避風。外面的小風刮在臉上,就像針扎一樣刺骨。
到了晚上,更冷了。秋月鋪開被褥,準備睡覺,三個人誰也不敢脫衣服。秋月圍着頭巾,寶根和建誠爺倆帶着帽子。三個人就這樣合衣而眠。秋月道:“真冷啊!”
寶根道:“冷就冷吧,寧可挨凍,也比看他倆吵架強。”
秋月自己嘟囔着:“眼不見心不煩唄!兒大不由娘啊!這個巧秀啊,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也備不住閑咱們礙眼呢!兒子娶了媳婦,就應該讓他們自己去過,在一塊就是費力不討好。”
建誠道:“爹,媽,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要蓋兩處大房子,我住一處,你們住一處,冬天有燒不完的炭,你們想吃什麼,就讓下人給你做什麼!”
秋月道:“我的兒啊!你要有那本事就成了活神仙了,這日子哪那麼容易就過那麼好呢!我和你爹再加上你咱仨能戳處房子,我也知足了,我和你爹住這兩間就行。等咱攢夠了錢,在你哥後面給你蓋一處新房子,再過幾年你也該成親了。”
早上一睜眼,建誠被周圍景象驚住了,只見屋子四周的牆上都掛着亮閃閃的冰花。秋月起來去做飯,掀開缸舀水,一看,傻眼了,缸里凍了半尺厚的冰。她找了一把斧子,吭哧癟肚地砸了半天,總算砸下來幾塊冰,她把冰塊拿出來放進鍋里,這才開始點火做飯。
這樣艱難的日子過了幾年,建誠也習慣了破衣爛衫的苦日子。他的羊由當初的幾隻變成了現在的一大群。他擠出時間來看的書,比這群羊的數量也少不了多少。而且他吹簫的技藝也長進了很多。凡是聽到他蕭聲的人,無不被那美妙的聲音所打動。
建誠已經十七歲了,他賣了一些羊,用賣羊的錢買了一頭牛,農忙時,寶根就用它耕地拉東西,平日裏,建誠便常常騎着它去放羊。這樣的話可以去的遠一些,羊便可以吃到更好一些的牧草。
自從買了牛,建誠經常騎着牛趕着羊群來到一條小河邊,河兩岸有一些稀疏的樹木,河兩岸水草豐美。建誠常常把牛拴在一棵樹上,羊兒牛兒吃草,他則坐在草地上吹簫。
優美的蕭聲,傳入附近村莊一個富家千金的耳朵。這個美麗的少女名叫玉環,她常常問她的丫鬟:“雲杉,這蕭聲真好聽,是從哪裏傳來的?”
雲杉調皮道:“小姐,好像是從天上傳來的,人間哪有這麼好聽的曲子,這明明就是天籟知音哪!”
玉環道:“別胡說,天上的聲音哪傳得到這裏。”
雲杉繼續調皮道:“小姐,這蕭聲挺勾魂啊,我猜你的心八成被這蕭聲勾走啦?”
玉環假裝生氣地追着雲杉跑:“小蹄子,再敢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雲杉邊跑邊求饒:“小姐息怒,快饒了我吧!我錯了,再也不敢胡說了。”
玉環兩手掐腰,歪着頭道:“哼,這還差不多。”
每當這時,雲杉便端過來一些櫻桃或草莓道:“小姐,來點這個吃,美容養顏。”
玉環便噗嗤一笑,放到嘴裏幾顆。
轉眼已是春末夏初,房前屋后,街上,地里,到處飄散着濃濃的槐花香!沁人心脾。
這天風和日麗,太陽暖烘烘地照着大地,讓人忍不住想投入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去。玉環和母親說:“媽,今兒個天真好,我想出去溜達溜達,”
玉環娘道:“一個女孩子,出去溜達什麼呀?”
玉環撒嬌道:“村子裏那些女孩子,人家不是天天都到地里去幹活嗎?”
玉環娘道:“你和她們比呀?她們都是窮人家的娃娃,她不去地里挖野菜,就得挨餓。你用去干那些粗活么?咱家也不缺吃不少穿的。”
玉環道:“我一天到晚總悶在家裏,都快憋死了,就讓我出去玩會兒吧!”
趙夫人禁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實在沒轍了,便對雲杉道:“杉兒,看好了小姐啊,若有半點閃失,我饒不了你。”
這麼好的天,雲杉也巴不得出去玩兒會,急忙應允道:“知道啦!太太,保准沒事!”
主僕兩人從富太太屋裏走出來。雲杉邊走邊問:“小姐,咱們出去玩什麼呀?”
玉環道:“拿着風箏,帶着小眯,放風箏玩兒去。”小眯是玉環最愛的一隻白花的小公貓。每次玉環不管去哪,它都會顛顛跟到哪。
雲杉擎着風箏,和玉環並肩走,小眯一會兒跑到她們前面,一會兒又跑到她們後面,兩個人也並不在意。
到了田野,微微起了一點風,玉環道:“杉兒,現在這個風力正好,把風箏給我。”
雲杉把風箏遞給玉環:“給!”
玉環手裏攥着線軸,先慢慢地、小心地把線軸倒了一點,風箏漸漸飄起來,玉環越跑越快,風箏越飄越遠。
兩個人都高興地望着越飛越遠的風箏,高興的合不上嘴。突然聽到玉環“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手一松,線軸被風箏一起帶上了天。
雲杉眼睛只顧盯着風箏,聽到玉環的叫聲,才收回眼神往下瞅,一瞅嚇一跳,原來自己只差一步就要踩到他們小姐。
雲杉右手捋了幾把自己的前胸:“哎呦,媽呀,嚇死我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說著走上前去扶起玉環。並幫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玉環拿腳踢了踢地上鼓起來的一溜土崗子上面還有幾塊破瓦片:“呶,這玩意拌的,”
雲杉緊張道:“小姐,我來看看你身上磕破沒?”
玉環道:“你先別管我磕沒磕破了,咱們的小眯呢?怎麼不見了?”
雲杉前後左右瞅了瞅,驚訝道:“咦,真是的,剛才還在咱們後邊,這一個眼裏不晃,跑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