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矛盾
寶根衝著建忠吼道:“混賬東西,還不快給我下來。”說著朝建忠沒頭沒臉地就是一腳,建忠向地上傾斜過去。隨後站起來道:“爹,你不知道她這玩意兒有多氣人。她就是欠揍。”
秋月這時從暈厥中慢慢醒過來。寶根一看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對建中道:“你對呀?你媽在地上躺了半天也不知道弄進去,就先和媳婦打起架來。還不快把你媽扶進屋去。”
建忠這才醒過味來。連忙把母親攙進屋。巧秀趁建忠在外面忙活之際,回到自己房間麻利地裝了一個小包袱背在肩上,怒氣沖沖往外走。建誠恰在這時從外面跑進來,看情形不對,問道:“大嫂,你幹嘛去?”巧秀也沒理他,繼續往外走。
建誠跑進屋裏,喊道:“哥,我大嫂走啦!你還不去看看?”
建忠欻地從屋子裏閃出來,巧秀已出了大門。建忠一溜小跑追上巧秀道:“你要幹嘛去?”巧秀生氣道:“你管的着嗎?我愛上哪就上哪去。”
建忠道:“秀,都怪我一時衝動,別生氣了,回家吧!”
巧秀道:“想叫我回去,沒門,”
建忠生氣道:“給你臉了,對吧?你別得寸進尺啊!跟你說兩句軟話給你台階下,你不下是吧。”
巧秀繼續氣鼓鼓地往前走,建忠緊走兩步拽住她的一隻手,巧秀用力一甩甩下去:“少碰我,要不是那死老婆子暈倒了,我和你打得着仗嗎?”
建忠道:“那是我媽,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巧秀道:“我就這麼說了,你怎麼著?”
建忠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巧秀道:“不回,今兒說下大天來也甭想叫我回去。”
建忠臉往下一拉,怒道:“行,給臉不要臉,這話是你說的,你他媽要是敢回去就是個私孩子。”
巧秀罵道:“你媽逼的,快滾蛋,倒是想叫老娘回去,我得去呀?哼。”
建忠哼了一聲賭氣扭頭就往回走,走了一陣,他猛然回頭一瞅,發現巧秀已經走遠了,變得很模糊了。
中午的陽光正明媚地照着大地,田野里瀰漫著一股春天的溫暖氣息。鄉間小路上的土在冬季凍得很硬,天氣一轉暖,凍着的泥土逐漸化開了,踩上去像踩在柔軟的棉被上一樣。
楊柳的枝條隨風輕輕晃動着,擺弄着迷人的舞姿,牙包漲得鼓鼓的,有一種要衝破束縛的衝動。
建忠回到家,秋月已經做好了飯,一家人正惴惴不安地等着他回來。建忠剛進門,秋月便迎上來問:“怎麼樣?追上了嗎?”
建忠道:“追上了,可是她不回來。”
一陣沉默,建誠道:“我哥回來了,還不吃飯嗎?我早就餓了。”
寶根道:“吃飯,吃飯。”
秋月去揭鍋,建忠硬着頭皮去端碗,本來他想對大家說一聲:“你們吃吧,我沒胃口。”可是他一來的確餓了,二來又怕別人笑他沒出息。(媳婦跑了,就連飯也不想吃了?)於是就把本來想說的話極不情願地咽了回去。
下午,建忠照舊去給果樹剪枝。一隻烏鴉撲楞着翅膀站在枝頭瞅着他“哇——哇——”地叫了兩聲,那叫聲叫驚恐又凄涼。建忠正站在一個粗壯的大樹杈子上拿着一把大鐵剪子剪那些礙事的枝條,他朝烏鴉撇了一眼,沒好氣道:“你這倒霉的玩意兒,在這裏瞎叫喚什麼?快給我滾開。”
烏鴉瞅着他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建忠跳下樹,彎腰拾起一塊土坷垃向烏鴉擲過去。土坷垃被烏鴉前面的一根樹枝擋住了,沒有擊中目標,但是它最終還是以粉身碎骨的結局完成了它的使命。
被打的樹枝牽動了它周圍幾根枝丫一起晃動起來,一些土渣子塴在烏鴉身上,其餘的都化作一溜塵土落在地上。烏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跑了,向著一棵乾枯的老樹飛去。
晚飯,秋月蒸了滿滿的一大鍋菜糰子。古銅色的炕桌在閃爍的油燈下發出幽幽的光。
寶根、建誠坐在炕里,秋月、建忠坐炕沿邊上。建忠吃完一個菜糰子,端起碗來喝了半碗綠豆湯,額頭上熱得浸出汗來。他又拿起一個菜糰子吃起來。剛吃了兩口,秋月道:“建忠,明天去把巧秀接回來吧!”建忠道:“等過兩天再說,她正在氣頭上,去了也是白去。”秋月道:“這樣也好。”
巧秀回到娘家,進了院子,堂屋的門開着,她看到母親正在燒火做飯。母親看到巧秀拎的東西和神情,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老太太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怎麼這個點回來啦?”巧秀道:“跟他打仗了,他奶奶那個球的。”
巧秀娘聽了女兒的敘述,責怪道:“他打你不對,做飯你不跟婆婆忙活忙活也不對。你婆婆有那麼個毛病,你們小輩就應該體諒着點。”
巧秀道:“媽,你別管了,不能慣他們那臭毛病。”
巧秀娘道:“你就逞能吧,早晚因為自己的小聰明吃個大虧。”
過了幾天,建忠套着馬車來到巧秀家。他把馬栓到木樁子上,然後進了屋。
巧秀見了建忠,也不答話,低着頭繼續縫着自己的一隻鞋面子。
巧秀娘道:“建忠來啦,快坐下!”然後又道:“呃,我出去背筐柴火,建忠,呆會兒吃了飯再回去啊!”
建忠忙道:“行,知道了,娘。”
老太太剛出了門,建忠便對巧秀道:“都好幾天了,還生氣呢?”
巧秀沒好氣道:“我說的事,和你媽說了么?”
建忠道:“就這一處房子,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輕巧,你讓他們搬到哪裏去?”
巧秀道:“不會蓋呀?”
建忠道:“蓋房子是招氣吹呀?哪那麼容易?”
巧秀道:“反正我不管,你不答應,我就不跟你回去。”
建忠道:“我答應你,有時間我肯定會慢慢跟我媽說,怎麼樣?”
巧秀斜了一眼建忠,嬌嗔道:“死樣——這還差不多。”
建忠見巧秀現出的嫵媚神色,知道她已經消了氣,身上暗流涌動,上前一步抱住她,低聲道:“想我沒?”
巧秀手裏拿着鞋幫子,撒嬌道:“想的美,才沒呢。你輕點,針吶,扎着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