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赤眀離火
陳江河早有預料。
按照目前的情形發展下去，自己定會成為房間裏的大象，一眼就被界主看穿。
所以他需要製造混亂轉移界主的視線。
顯然——
界主九位天賦卓絕的弟子就是最好的目標。
這幾人不甘心成為界主的養料，看似對界主極為尊敬，實則都各懷心思。
只差一個契機。
一旦雙方之間的信任出現問題，發生矛盾衝突就只是時間問題。
還沒有等到陳江河出手，起源之地就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慘烈的內亂，數位頂級仙王叛亂，欲要出走起源之地。
界主的九位得意弟子出手鎮壓。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九位仙王各懷鬼胎，所以都沒有傾盡全力平亂。
導致這場內亂的戰火越燒越旺，加上關鍵時候有人臨時反水，把戰火引到了內庭之中。
戰火繼續延燒，已成不可阻擋之勢。
陳江河趁亂之中繼續依附在他人身上，助人修行之餘侵吞部分邪念力量，並且通過宿主對這場戰亂推波助瀾，讓戰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戰亂持續了數萬年之久，最終還是驚動了界主。
界主親自出面平亂，起源之地方才平靜下來，進入休養生息的階段。
陳江河隱隱心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界主之前之所以沒有出面平亂，有可能是想作壁上觀，並且吸收因為戰亂而產生的打量邪念力量。
陳江河有預感，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很接近真實。
“也就是說，接下來還有可能會出現第二次大規模的叛亂，我要做的事情是繼續蟄伏。”陳江河沒有選擇露面。
經過數萬年時間的沉澱，陳江河已經觸摸到壁壘。
一旦突破，將得到極為恐怖的力量。
陳江河繼續化蝶遊走在起源之地上，可以說他已經對起源之地的地形爛熟於心。
在一次漫無目的的飛行之中，陳江河幻化的蝴蝶飛過山川河流，飛入磅礴浩瀚的海洋之中，無意間觸碰到了一座隱匿法陣，陳江河對這座法陣感到極為熟悉，思量再三之後進入法陣之中，卻一下子被突然出現的巨力席捲全身。
轉眼的功夫，陳江河幻化的蝴蝶出現在一位老者面前。
陳江河心中大驚。
眼前這位老者的實力，足以跟界主那九位弟子比肩。
起源之地什麼時候出現了如此可怕的強者？
“我的好徒兒，是你么？”老者開口，聲音沙啞且滄桑，讓陳江河虎軀一震。
再次打量老者模樣，陳江河猛然反應過來。
眼前的老者分明是數萬年沒有消息的赤王，陳江河之前覺得赤王已經仙逝，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
“師父，是我。”陳江河開口。
赤王滄桑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威嚴，而後死死盯着蝴蝶本體：“是老夫的錯覺？方才我似乎聽見了徒兒的呢喃。”
陳江河，“師父，我當真是陳江河，如今不便現身。”
赤王再次聽見陳江河的聲音，終於確定這隻蝴蝶就是他的弟子。
這位老者極為心疼。
當初的陳江河乃是天幕最有天賦的年輕人，被視為界主的挑戰者之一！
如今死後竟然不得不寄居在蝴蝶身上。
“我的好徒兒，為師定會讓你重現世間！”赤王開口，陳江河心底一熱，忙說道：“師父，您不必為我感到悲傷，其實我並沒有死。這蝴蝶只不過是我其中一具化身而已，我的化身千千萬萬，連我自己都數不過來。”
赤王自然不相信。
甚至認為陳江河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
陳江河好笑道：“師父，您若是不相信，徒兒這就演示給您看。您只需要觀察隱匿法陣之外的情形，就能知曉我所說是否為真。”
赤王將信將疑，目光透過法陣落在大海之上。
穹頂之下有雄鷹振翅高飛，海面上有猙獰的凶獸遨遊，還有身材靈巧的蜻蜓漫遊在雲層之間，更有錦鯉躍出海面，像是在魚躍龍門……
這些——
都是陳江河的化身。
赤王微微激動，看來弟子已經找到屬於他的路，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好，好，好，看見我徒兒這般出色，為師可欣慰了。”赤王開口，看向蝴蝶的眸子裏儘是欣慰之色。
這是陳江河給他帶來的驚喜。
師徒二人之前還沒有在正式場合見過面，哪怕是上次見面，也很快匆匆分別。
這一次陳江河在赤王身邊待了很久，希望勸說赤王返回小仙界，作為陳江河的後手將來再出世。
赤王搖頭拒絕。
並非不想，實則不能。
之前天幕被起源之地的巨頭肢解，導致一個個小世界墜入起源之地，其中大部分已經被起源之地攻破並且剿滅，赤王所處這個小世界還算平安，暫時不會被起源之地覺察，可這是因為赤王這些年並沒有越出半步，一旦赤王離開小世界就會被界主察覺。
這對於赤王所守護的這個小世界而言是致命的。
陳江河明白了師尊的苦衷，嘆道：“我輩所承受的苦難太多了，但能力越強責任越大，這是我們無法逃避的。還請師尊放心，將來我定會把界主鎮壓！”
赤王欣慰不已，再次開口說道：“你不必勉強自己，有些事情不是單憑一腔孤勇就能成功，可能需要一代代人傳承接力下去才能實現。”
說句實在話。
赤王特別心疼陳江河，認為陳江河身上背負着許多他本不該背負的東西。
要知道界主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生物。
誰能撼動？
陳江河，“師父，您放心，我沒事。”
越是簡短的話語，越是能給人以強大的信心，至少陳江河是這麼認為的。
赤王唏噓不已，想幫助弟子。
陳江河婉拒，“師父您就待在這個小世界就好，待來日弟子接您回家。”
回家？
赤王老邁的身軀顫抖了幾下。
家鄉對於赤王而言極其遙遠，而且記憶中的家鄉已經變得模糊。
這輩子還有機會回到家鄉么？
“你有這份心，為師已經欣慰了。”赤王嘆道。
師徒二人敘舊。
陳江河方才發現赤王所處的孤島其實只是一個小世界的入口。
這些年來師尊始終坐鎮於入口處，不讓任何人進出小世界，方才能讓這座小世界得以在起源之地存續。
否則——
早就步其他小世界後塵，成為飛灰了。
陳江河的這具化身沒有離開小世界，就這麼留了下來。
他的化身千千萬萬，並不在意這一個小小化身，而且他還沒有遊歷過赤王所鎮守的小世界。
歲月悠悠，轉眼間又過去三千年。
陳江河侍奉在赤王左右，盡到了弟子的職責本分。
然好景不長，小世界還是被起源之地覺察，並且派了幾位仙王聯手攻打。
陳江河自然不願意看見師尊落難，想要現身幫助赤王。
赤王讓陳江河沉住氣，不要被這件事情影響到他的計劃，陳江河說什麼都不答應。
“我的好徒弟，你不能任性而為。”赤王語重心長，“你關係到將來能否撼動界主地位，可以說你是破局的關鍵，難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么？”
陳江河立即說道：“比起那些，弟子更擔心師尊……”
赤王擺擺手，轉頭望向已經戰火四起的小世界，眸子裏倒映出毀天滅地的景象：“這一天總歸會到來的，或早或晚罷了。記住為師說的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現身，否則你的努力將會白費，計劃將會失敗。”
起源之地的大軍攻城掠地，勢如破竹。
小世界之中的真仙一個個戰死，僅剩赤王一人獨面三位仙王。
陳江河的蝴蝶化身在戰場與廢墟之上飛過，想要記住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然後飛到仙王的戰場外圍。
赤王不愧是頂級天才，面對三位仙王聯手而不落下風。
而且在廝殺的過程中赤王展現出極其可怕的實力，竟然硬生生將其中一位仙王斬殺。
不過也正是因此，起源之地又派了三位仙王前來坐鎮，導致赤王不得不面對五位仙王！
這一戰註定極其慘烈。
陳江河流淌熱淚，感應着師尊的氣息。
大戰持續了數千年，界主始終沒有露面，即便如此赤王也硬生生被五位仙王耗盡底蘊。
赤王看着面前三人，咧嘴笑道：“也就是你們三位走運，死的不是你們。”
起源之地的三位仙王膽寒，在這數千年裏赤王硬生生斬殺了他們三位同伴，其中還包括了第七仙王，那可是界主的得意弟子。
第二仙王凝望赤王，寒聲說道：“不得不說，你確實很強。若是給你足夠多的時間，將來沒準能超越我等，可惜你站錯了隊！你若是願意為我師尊效勞，興許我們會網開一面，請求師尊手下留情放你一馬。”
赤王仰天大笑。
對他而言，這些人說的話就是放屁，他不屑於當界主奴隸。
似是聽出赤王笑聲之中的譏諷，第二仙王臉色發黑：“如此說來，你不願意？”
“生為好男兒，為何給人當狗？再說了，等界主沒有了對手之後，就會對你們動刀。”赤王譏諷道。
第二仙王打斷赤王的話，“胡說八道，今日我們就聯手將你鎮壓！”
赤王披頭散髮，看上去極盡狼狽。
不過他那雙眸子裏似乎有一股不滅的光芒，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這天底下沒有人能夠殺我！因為，我是這宇宙間唯一的一朵十色異火！”赤王的聲音傳遍小世界的每個角落，化身蝴蝶的陳江河身軀猛然震了震，而後望向小世界的邊緣，那是幾位仙王的戰場，此刻竟然被一團十色異火熊熊燃燒！
轟轟轟！
十色異火炸開，吞噬了整個小世界。
陳江河看見火舌洶湧席捲而來，下意識閉上眼睛。
等了片刻，陳江河發現這具化身並沒有消亡，反而被一團柔和的光芒包裹，隔絕了恐怖的熱量使他不受傷害！
陳江河振翅飛翔，飛向戰場中心。
越是接近戰場中心，陳江河的心越是沉重，因為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師父赤王獻祭自身修為與生命，化為本體拖上了那三位仙王。
包括第二仙王在內的三位仙王都已隕落，死在十色異火的恐怖威力之下。
戰場的廢墟之上，只有一朵十色異火孤獨漂浮着。
陳江河飛到十色異火旁邊，眼裏早就飽含熱淚：“師尊，弟子說過要帶您回家，之前說的話依然算數。”
咔嚓！
虛空碎裂，一隻焦黑大手從虛無空間探出。
陳江河凝望那隻大手，緊接着就看見重傷垂死的第二仙王現身，讓他瞳孔不由得收縮。
第二仙王竟然沒有死！
“咳咳咳！”
“這老東西竟然是赤眀離火，難怪天賦這般卓絕。若非師尊給我的那件保命法寶，只怕已經死在赤眀離火之下。”第二仙王矗立在廢墟之上喃喃自語，而後目光就被廢墟上的赤眀離火吸引，一步步走到這朵十色異火之前。
赤眀離火是開天闢地之處就誕生的異火，生來就具備十種顏色。
亦是這世間最恐怖的異火。
在漫長的歲月之中，赤眀離火吞吐日月精華靈氣，使其誕生了靈智。
也就是赤王。
第二仙王眸子裏浮現一抹欣喜，自語道：“有了赤眀離火，本王應該就能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仙王強者，距離師尊那個位置又近一步。”
“赤眀離火是我的了！”
第二仙王焦黑的手掌抓向赤眀離火。
一隻彩色蝴蝶突然飛到赤眀離火之前，阻擋第二仙王收取異火。
第二仙王並未當一回事，繼續抓向赤眀離火，只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這隻蝴蝶肯定存在着貓膩！
“這……”
第二仙王瞳孔收縮。
凝望着彩蝶說道：“這怎麼會有一隻蝴蝶？赤眀離火早已將整個小世界焚成灰燼，按理說不會有任何生靈殘活。”
“不對！”
“這隻彩蝶，我似乎在哪兒見過！”
那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
第二仙王追憶當年，想起了諸多往事。
陳江河的聲音忽然在第二仙王耳畔響起，“拿開你骯髒的手，不要碰我師尊！”
第二仙王怔然。
這隻彩蝶竟然能發出人聲？
“是，陳江河？”第二仙王極為震驚。
陳江河與那十二人已經死在誅神殿之內，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第二仙王後退兩步，死死盯着彩蝶：“你是陳江河？！”
陳江河不願讓第二仙王取走赤眀離火，此刻不惜暴露身份，沉聲說道：“是你爺爺我！”
話音落下。
彩蝶身上散發光芒，幻化出陳江河的形體。
第二仙王更加震驚。
一個本該死去的人，竟然出現在這兒。
甚至讓他覺得，眼前的陳江河並不是人，而是鬼魂！
短暫的震驚過後，第二仙王目光森寒，冷冷說道：“你果然還沒有死，看來這次我能立大功了！能擋住我師父的一擊而不死，想必你身上肯定藏着天大的秘密，只要我把你擒住並奪走你身上的秘密，還有誰能擋我？”
第二仙王顯露貪婪本性，要生擒陳江河。
陳江河既然敢現身第二仙王面前，自然有一定的底氣。
雖說他之前的六道仙氣已經不復存在，但經過漫長歲月的修鍊，陳江河的這具分身已經超越當初的修為實力。
加上第二仙王受傷嚴重，陳江河這才想着為師報仇！
第二仙王當然提防着陳江河，生怕陳江河有什麼底牌，仔細想了想后說道：“故弄玄虛，你若是有實力殺我，就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師尊被我們聯手鎮壓！陳江河，這次誰來都救不了你！”
“你可以試試！”陳江河赤手空拳殺過去。
第二仙王目光戲謔，完完全全沒有把陳江河放在眼裏，緊接着就被陳江河教訓了。
堂堂仙王，被陳江河壓着一頭暴揍。
第二仙王氣得吐血，被陳江河逼得節節敗退，甚至沒有還手之力。
與之前相比起來，陳江河的實力趨於圓滿，以至於第二仙王挑不出半分缺點，完完全全無法還手。
幾番交戰之後，第二仙王落敗。
在他準備遁逃之際，陳江河催動赤眀離火，封鎖了四面八方阻截。
第二仙王瞳孔收縮，心底竟然升起絲絲絕望！
也就是趁着自己重傷，否則陳江河怎麼可能得逞？
“無恥鼠輩，怎敢欺我重傷未愈？”第二仙王斥道，陳江河望着掌心上的赤眀離火，眼裏流露出一絲哀傷。
雖說這是他第一次催動赤眀離火，卻有股天然的契合感。
哪怕赤王已經仙逝，也在為弟子鋪設道路。
聽到第二仙王的怒吼，陳江河方才回過神，幽幽說道：“你們六位仙王圍攻我師父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是卑鄙小人？”
第二仙王沒了脾氣。
隨後他打算與陳江河談判，請求陳江河放過他，作為交換他可以幫助陳江河離開起源之地。
陳江河聞言忽然發笑，讓第二仙王心中沒底：“你在笑什麼？”
“我笑你這老東西死到臨頭才知道恐懼，你可知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人有多少？他們被殺的時候，比你更加絕望！如今我不過是報仇而已，你就如喪家之犬般求我不要動手，有辱仙王顏面。”陳江河毫不客氣嗤笑。
第二仙王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陳江河沒說二話，仍舊打算斬殺第二仙王，第二仙王很快意識到了這點，咬牙道：“你要殺我，沒那麼容易！！”
“我可是仙王！”
第二仙王不甘心死在陳江河手下。
只是他的怒吼已經成為絕響，除非他如今處於巔峰狀態，否則根本阻擋不住陳江河腳步。
而且，陳江河要的不是殺死他，而是另有目的。
第二仙王苦苦支撐，最終被陳江河俘獲神魂，並將他的神魂放置於赤眀離火之上炙烤，讓這位仙王飽受折磨。
“陳江河，你不得好死！你就是大魔頭！”第二仙王哪裏受過這樣的恥辱？
面對第二仙王的咆哮，陳江河平靜說道：“我在誅神殿內所受過的折磨，比你如今所承受的要多千千萬萬倍。”
第二仙王徹底沒了脾氣。
陳江河藉助赤眀離火煉化第二仙王的神魂，使其達到極其虛弱的狀態。
最後關頭，第二仙王終於明白了陳江河的打算，這傢伙竟然要侵吞他的神魂！
“你這個畜生！如此歹毒的功法你從哪兒學來的？”第二仙王再次咆哮，陳江河不顧阻攔不斷侵吞第二仙王的神魂，使得第二仙王的肉身一半是原來的模樣，另一半是陳江河的模樣，而且樣貌還在不斷變幻。
數年過去，第二仙王的肉身驀然睜眼。
若是有熟悉陳江河的人在此，一定會認出來這道目光屬於陳江河。
“沒想到，還真讓我成功了。”陳江河喃喃自語。
這具化身之前幻化成彩蝶，沒有屬於他的肉身，在遇到第二仙王之前陳江河都沒有想過奪舍，直至那場可怕的大戰爆發，陳江河才考慮到這一層面，於是就有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感受着這具肉身，陳江河甚至可以動用比之前更加強大的力量。
“如果我的每一具分身都能擁有第二仙王的實力，豈不意味着有了挑戰界主的能力？”陳江河眸光閃爍。
胸腔之中沉寂已久的野心再次熊熊燃燒！
“屬於我的時代終於來了！”
陳江河閉上眸子。
識海深處，只有一縷第二仙王的殘魂，第二仙王已經認命任由陳江河侵吞。
這意味着陳江河還能保留他的些許意志而不被抹殺。
其實這也是陳江河不得已而為之，以他如今的實力還不能徹底抹殺第二仙王的殘魂，只能留給漫長的歲月磨滅。
“赤眀離火……”陳江河目光落在掌心的十色異火上。
“這是不是師尊在為我做嫁衣？”
想到這兒。
陳江河鼻子發酸，多半是這樣。
以當時的場面，赤王想要殺死第二仙王應該很簡單，只是在最後關頭留了一手。
也幸好陳江河隨機應變，否則就錯失這樁機緣。
收起赤眀離火，陳江河目光眺望遠方，喃喃自語道：“師尊，弟子說過要帶你回家，就一定會做到。”
“您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