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2章 成長的代價
冬申釋放全身氣息，肆無忌憚籠罩在陳江河身上。
他想要看見陳江河戰戰兢兢、萬分恐懼的模樣，所以冬申遲遲沒有動手，然而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陳江河不為所動，如高高在上的仙佛。
那雙眸子裏的冷漠幾乎觸及冬申靈魂最深處，冬申終於意識到一點——
陳江河並不怕死。
“你為何不怕死？”冬申沒有繼續動手。
陳江河，“我說了，我很怕死，但我無法決定我什麼時候死。與其戰戰兢兢，倒不如直面死亡。”
冬申收斂恐怖的半仙氣息，不再鎖定陳江河。
“好，你贏了。”冬申有些沮喪，沒有選擇繼續動手。
陳江河面露訝色。
此乃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冬申就這麼放棄了？
冬申自顧自倒茶，一飲而盡之後目光落在陳江河身上，苦笑道：“看來你什麼都知道，當年我確實很不服氣，就算下跪求你救助九天神宮弟子也是處於自保，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着報仇，把你殺之而後快。”
“後來我在第九天待的時間長了，心態發生了變化。”
這是連冬申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改變。
在過去三百年間，冬申與界海生靈搏殺，目睹第九天的生靈一個個隕落。
心中那點所剩無幾的仇恨早已煙消雲散。
如今他只有一個念想，那便是與界海生靈搏殺到底，恢復第九天的朗朗乾坤。
“可惜……”冬申搖頭。
“我的勢力太弱，遠遠不是真仙之敵，而界海那邊不缺真仙。”
冬申提到另一件事，上一任城主臨死的時候把這座城交給冬申，讓冬申肩上重若千鈞，即使如此冬申都沒有當逃兵。
看着對面的陳江河，冬申滄桑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洒脫之笑，淡淡說道：“我若死了，請你記得代我轉告姜師妹，就說我這個師兄沒有背叛天幕。我要讓她知道，我不是膽小鬼！我也是九天神宮的傑出弟子！”
陳江河發現冬申確實變化很大，與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或許這就是成長。
“對於未來，你沒必要如此悲觀，應該還有辦法。”陳江河開口勸慰。
冬申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沮喪與絕望，握住茶杯的手指關節用力得發白，同時緊咬着牙關說道：“沒有希望了，我與那些來自界海的生靈搏殺過，他們幾乎就是無窮無盡的，而且還有真仙級強者坐鎮魔井周圍，定時讓邪祟大軍侵襲第九天生靈的聚居地。每次衝擊過後，各大聚居地都會傷亡慘重。”
“你敢想像么？曾經這座城的規模是如今的百倍！最巔峰時期，甚至還有真仙強者坐鎮，如今卻變得如此落魄。”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我們的歸宿就是死亡。”
“這座城已是風雨飄搖，存續不了太久，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冬申極其沮喪。
陳江河默然，看來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最重要的是連陳江河都想不到解決之法。
正如冬申所言，看不見一丁點兒希望。
冬申搖頭驅散臉上的沮喪，再次笑道：“道兄，你抓緊時間離開這座城，回到鹿秧城去。那個地方比這裏安全得多，可供你休養生息，沒準等你實力恢復之後將迎來轉機。”
就差沒直說陳江河已是第九天最大的希望。
陳江河婉拒冬申好意，並說道：“就算我的實力能恢復過來，也無法改變大局。每一口魔井都有仙王意志加持，真仙不可將其磨滅。”
冬申更加頹然。
殿宇之內氣氛極其壓抑，冬申搖搖頭，舉杯笑着說道：“算了，大不了到時候死在一起，黃泉路上結伴而行，沒準能成一段佳話。”
二人舉杯痛飲。
陳江河這才肯定，冬申確實變了。
若是按照以往的性格，肯定早早為自己鋪好後路，而不是與界海生靈廝殺到底。
飲酒正酣，冬申吐露往事，向陳江河致歉。
當初他之所以急着要滅殺浩然宗，是因為冬申心裏有執念，當年他的父母親死於界海生靈之手。
陳江河啞然，再次與冬申碰杯，一切盡在酒中。
一轉眼數月時間過去，陳江河在這座城待的時間已經很長，打算繼續向東而去。
沒來得及動身，邪祟大軍已兵臨城下。
冬申作為城主傲立城頭，執劍俯視城門外浩浩蕩蕩的大軍，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絕望。
這次界海準備充分，邪祟大軍的數量比整座城的人數還多，可想而知結果會是如何。冬申閉眼片刻，再次睜眼時眸底浮現決絕！
“各位父老鄉親！我是城主冬申！”
“如今，黑暗的陰霾籠罩了我們的天空，邪惡的力量蠢蠢欲動，企圖將恐懼與絕望播種在每一寸我們摯愛的土地上。我，冬申，作為這座城池的守護者，深知前方路途兇險，生死茫茫，但我誓與這片土地共存亡！”
“敵人強大，其數量如潮水般湧來，而我們，似乎只是那風中搖曳的燭火，微不足道。但諸位請記住，燭火雖小，亦能照亮黑暗，給予我們希望之光！我們不是為了個人的榮辱而戰，而是為了身後這片家園，為了子孫後代能夠在這片藍天之下自由呼吸，為了正義與光明不被永遠吞噬！”
“我呼籲，無論你是農夫，是工匠，還是市井小民，此刻，讓我們放下手中的犁耙，離開溫暖的爐火，拿起武器，站在一起！讓我們的勇氣匯聚成無堅不摧的力量，讓歷史見證這一刻，我們雖凡人之軀，卻有着比肩神明的意志！”
“孩子們，告訴未來，我們沒有在恐懼面前顫抖；告訴他們，我們曾用血肉之軀築起堅不可摧的長城，對抗那看似不可戰勝的邪惡。即使我們的名字無法被歷史銘記，但我們的犧牲，將如同星辰般永恆璀璨，在夜空中指引後來者的道路。”
“此戰，無關勝敗，只關乎信念與堅持。哪怕是最微小的抵抗，也是對邪惡最響亮的回擊。讓我們以行動證明，即使面對絕望深淵，人族的精神也永不屈服！”
“各位父老鄉親，是時候展現我們無畏的勇氣，讓那邪祟大軍知道，每一寸土地都將被捍衛至最後一滴血！今日，我們不僅是戰士，更是這片大地的守護神，是光明與希望的傳承者！拿起你們的劍，舉起你們的盾，為了愛，為了家，為了光明永存，誓死抗爭，直到最後一息！直至最後一人！”
“殺！！！”
冬申的話傳遍城池的每個角落。
出乎陳江河意料，明知末日降臨的生靈並沒有顯露惶恐，反而默默拾起武器走向城門。
那似乎不是城門，而是鬼門！
陳江河內心深受震動，在絕望與天災面前，人果然才是第一武器！
轉頭望向冬申——
這位來自九天神宮的弟子已淚流滿面，握緊利劍隨時準備出擊。
陳江河輕嘆。
當初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已經不在。
冬申徹底成長起來了，只不過付出的代價太大，而且經歷過太多苦難。
覺察到陳江河的目光，冬申轉頭與他對視片刻，展顏笑道：“道兄，我要去了，望你保重身體，要活下去！”
陳江河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冬申輕撫劍身似笑非笑說道：“我這般英勇，若沒有人幫我把事迹與壯舉轉告九天神宮的師兄弟，會多麼無趣！”
“走了！”
冬申化為一道虹光，飛向邪祟大軍。
與此同時城門大開，數之不盡的生靈從城門湧出，沒有任何一人選擇逃亡，都抱着必死的決心殺向邪祟大軍！
陳江河矗立城頭，將這些景象盡收眼底，內心更是震動。
在這片被硝煙染成墨色的天空下，陳江河目睹了人族的不屈與英勇。
冬申的身影如同流星般劃過戰場，他的劍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每一次揮舞都伴隨着邪祟的哀嚎。
而那些跟隨冬申衝出城門的生靈，他們或許沒有強大的修為，但他們的眼中燃燒着不屈的火焰，他們的心中有着對家園的深深眷戀。
戰爭的殘酷在這片土地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邪祟大軍的數量遠遠超過城中的守軍，他們的攻勢如同潮水般洶湧，一波接着一波。
然而，城中生靈並沒有被這看似不可戰勝的力量所嚇倒。
他們以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道防線，用生命捍衛着每一寸土地！
在這場戰鬥中，陳江河目睹諸多震撼的場景。
一位老農夫，他的手中只有一把鋤頭，但他卻毫不猶豫地沖向了邪祟大軍。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對家園的熱愛和對敵人的仇恨。雖然他最終倒在了敵人的刀劍之下，但他的英勇和無畏激勵了周圍的人。
還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她的孩子剛剛學會走路。
在戰爭的陰影下，她本可以選擇帶着孩子逃離，但她沒有。她拿起了一根木棍，加入了戰鬥的行列。她的眼中有着對未來的希望，也有着對現在的不屈。她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孩子，什麼是勇氣，什麼是堅持。
陳江河瞳孔收縮，被這幅由眾生鮮血構造的畫卷所震撼。
從前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潛意識裏確實認為界海不可匹敵，因為對方的實力太過強大！
直至如今……
陳江河從天幕生靈身上看見不屈的戰意，悍不畏死的決心與誓死守護家園的信念！
或許這才是擊敗界海的法寶！
再望向那密密麻麻的邪祟大軍，陳江河瞳孔再次收縮。
按理說數量佔優的邪祟大軍會已摧枯拉朽之勢掃蕩第九天，而眼下雙方卻勉強戰平，人族生靈這邊甚至隱隱佔優。
陳江河眸子逐漸變得明亮，喃喃道：“我明白了，天幕的生靈知道自己為何而戰，而界海的邪祟大軍沒有強大的意志支撐，終究只是一盤散沙！正如我剛才所言，古往今來所發生的戰爭中，人族的信念才是最強大的武器！”
想到這兒。
陳江河縱身躍下城牆，來到那名手持木棍的年輕母親面前。
這位母親已被三名邪祟大軍包圍，眼看即將獻出生命，陳江河從天而降把三名邪祟大軍轟殺。
單憑肉身之力，便無可匹敵！
年輕的母親道謝，轉眼間已不見陳江河身影。
陳江河遊走在戰場之上，每一拳轟出都能帶走數十名邪祟的性命，堪稱戰場的大殺器。
所過之處，邪祟聞風喪膽。
陳江河沐浴在邪祟的黑血之中，如同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一路橫推無人可擋！
戰場上的異動很快被界海的渡劫境大能察覺，一閃身便出現在陳江河面前，阻止陳江河繼續大開殺戒。
嗯？
來自界海的渡劫境強者皺眉。
怎麼眼前的這個青年沒有絲毫修為氣息波動？
要知道死在陳江河拳下的，至少也是築基境界的邪祟生靈，而且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你是何人？”界海的渡劫境大能總覺得陳江河有些眼熟。
陳江河不為所動，“我就是我。”
界海大能冷哼：“狂妄！真以為沒有人能制裁你么？屠戮界海生靈，當殺無赦！”
跟這種小蝦米有什麼好說的？
直接鎮殺！
界海大能抬掌拍下，洶湧的真元朝陳江河襲來。
任何渡劫境以下的生靈都無法抵擋這一擊。
然而——
界海大能很快大驚失色。
洶湧的術法落在陳江河身上，陳江河竟然紋絲不動？
陳江河的肉身就好像一個無底洞，任何術法都被他吸納，並且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界海大能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傷到陳江河。
“不對，這是肉身萬法不侵！”界海大能駭然，意識到眼前的陳江河並非凡人，而是隱藏的絕世強者。
“好，好，好，你主動跳出來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界海大能不再動用術法，而是仗着強橫肉身殺向陳江河，彷彿下一秒就能看見陳江河被拍成肉泥的模樣。
陳江河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眼看對方的巴掌落下，陳江河抬掌迎擊！
界海大能冷哼：“螻蟻而已，不自量力！”
砰！！！
兩掌對碰，界海大能臉色狂變。
狂暴的力道進入他體內，使得他全身經脈都在震顫，真元竟然被硬生生震散！
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反觀陳江河仍毫髮無損。
“你……”
界海大能駭然！
至今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陳江河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界海大能面前，再次出拳轟擊對方肉身，使得這位渡劫境大能嘴裏接連噴出鮮血。
就連體內的骨骼也都不斷發出咔嚓的聲響。
完全不敵陳江河。
界海大能穩住身形，終於明白為何不敵陳江河，臉色難以置信說道：“我知道了，你是真仙級的肉身！”
陳江河，“被你說對了。”
修為雖然沒有恢復，不過陳江河在上次大戰之中獲益晉陞真仙肉身。
對付渡劫境自然輕而易舉。
“不過，你知道得太晚了。”陳江河幽幽開口。
界海大能甚是驚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位真仙強者，心中哪還有抵抗的心思，轉身亡命逃跑。
陳江河眸光平靜，抬手撕裂虛空出現在對方身後。
緊接着又是一拳轟出，將界海大能的肉身洞穿，後者後知後覺，低頭看向已經被陳江河鐵拳洞穿了的胸膛。
滿眼都是獃滯！
“這……”
“老夫怎麼會死在這兒？老夫不甘心！”
發出最後的嘶吼，界海大能應聲倒地，生機徹底斷絕！
陳江河踢飛此人的屍體，感悟着剛剛的肉身之力，這讓他嘗到了甜頭，銳利的目光巡視着戰場上的強大敵人。
在尋找下一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