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上陽城
“什麼?”蕭逸果然好奇。
程京妤一隻手護着唇湊到蕭逸耳邊,將話說完。
“什麼?!”蕭逸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你瘋了吧。”
“不是我刺激你,你要是不用我這招,被人識破很容易不說,千里迢迢送過來,還容易不被人領情。”
“那也不要按你那個餿主意!”
程京妤看熱鬧不嫌事大:“據本人所知,你跟聶文勛現在不清不楚吧?”
蕭逸一再被人揭短,惱了:“你很煩!”
兩個大男人,又不能花前月下的,而且聶文勛什麼都沒說過,他全靠自我理解。
程京妤恨鐵不成鋼:“你都千里迢迢來了,窗戶紙當然要他來捅,而且你不刺激一下,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樣在乎你?”
居然還挺有道理?
蕭逸開始猶豫。
程京妤說的有道理,但是道理不多。
萬一聶文勛不上套,會把他弄死的。
“你別光給我出餿主意,你自己跟傅硯辭不也不上不下的么,你自己怎麼不先給自己上上心。”
程京妤無所謂:“傅硯辭會為他的行為後悔的。”
她自有主意。
蕭逸看她的臉,越看越害怕。
好一會兒他認命:“反正我都到這兒了,你說吧,怎麼干?”
兩個人頭湊頭,嘰嘰喳喳說了一陣。
程京妤非要往交戰地去,就算春華勸,夙乙勸,都沒用。
更何況還多了個蕭逸,他是西楚的新皇,雖然不見得可怕,但是也不好直接打昏了拖回皇城。
程京妤偷偷將春華和大部分護衛遣送回了西楚京都,只留下幾個護衛和夙乙還有蕭逸的兩個親衛。
一行人穿過山脈,往北去。
但都沒有想到,原本以為只是試探打鬧的一場動亂,在另一個國家北越的介入下,戰火直接升級。
四國介入,戰事如火如荼,前線焦灼。
走在半路程京妤就發覺不對了,他們太樂觀,以為走到的時候戰事會收尾,沒想到只是開端。
七月的天,日光炙烤大地,曬在皮膚上時火辣辣得疼。
程京妤換了身男裝,臉用頭巾包了一半,只露出一雙眼睛。
看起來和難民也差不多了,只不過難民往南去,他們逆行向北。
程京妤沒閑着,她一路上都在看書。
醫書。
在西楚,她有段時間專門跟坐診的老大夫學過醫理,雖然不能算精進,但要把把脈包紮包紮傷口還是不成問題的。
一路走,越往北流民就越多。
蕭逸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他們背井離鄉,家就不要了?”
“仗打起來,越激烈,百姓受的侵害就越多,留在家鄉只有等死。”
蕭逸眼睛被日光照着,也不見什麼光亮:“所以為什麼一定要打仗。”
“因為野心和掠奪,是人的劣根性,在位者,要藉著吞併國土壯大權勢,自古以來就如此,不可避免。”
蕭逸不能理解。
也可能他真的不是什麼有野心的皇帝,連皇位都是被人架上去的。
“憐憫眾生是應該的,但你是皇帝,共情太過就會軟弱。”程京妤翻過一頁書,看前面的黃沙:“你應該想的是怎麼當好這個皇帝,減少戰亂帶來的流離失所。”
不知道蕭逸聽進去沒有。
但是從這天起,每經過一個城鎮,程京妤將買來的藥材研磨成粉,分給遇見的身上有傷的流民。
蕭逸也會主動幫忙,煎藥磨葯,笨手笨腳學着替人包紮。
越靠近北境,遇見的流民身上的傷就越重。
從前只知道在京都混日子,花天酒地的紈絝,有一天也會弄的身上髒兮兮,不顧形象地替程京妤摁住病人傷口。
拚命裝淡定,但其實眼神都不敢往那上面瞧。
兩個人說是趕路,倒不如說在路上找到另一種價值,走的慢,可是眼神漸漸堅定。
可能初衷都不是為此而來,但最後都覺得自己來對了。
“再往前是一個被北越入侵的小城,會更亂更危險,我建議不要再繼續了。”夙乙表情嚴肅。
他們現在都是喬裝打扮過的,曬了半個多月的太陽,皮膚也都不如一開始白皙。
尤其程京妤是個姑娘家,居然扛過了黃沙里大風。
蕭逸不聽勸:“這個城原本是大周的吧,豈有此理,那原住民定然會遭到針對,俘虜更不會少,我們去看看。”
這個講不通,夙乙看向程京妤。
程京妤揣摩了一下,要去大靖的地界,此處上陽城是必經之路,他們走到這兒了,沒有此時打退堂鼓的道理。
“去,”她將用來捂住口鼻的面巾又往上拉了一點,“但是等天黑去。”
夙乙無語了。
他只好將自己沿路削木做成的簡易射擊武器分給他們。
這兩隻東西看上去只是兩支笛子,但只要按住氣孔旁邊的一個凸起,就能發出尖利的武器。
用來近身防衛很適合。
尤其是這兩位對武藝一竅不通的。
“不可離身,但最好你們不要離開我太遠,萬一有萬一,用來自保。”
“你不要說這種話,”蕭逸很嚴肅:“話本上這句話出現,一定會有萬一。”
程京妤瞪他:“呸三聲。”
蕭逸:“呸呸呸。””
夙乙冷漠無動於衷:“別太樂觀,都在往外逃,只有我們是往裏進的,說不定已經引起暗中的注意,尤其——”
兩雙眼睛同時看向他。
都很大,都黑白分明。
夙乙:“……尤其你倆細皮嫩肉,在山匪惡霸眼中秀色可餐。”
不是吧,戰爭就夠可怕的了,還有山匪惡霸?
蕭逸比較擔心程京妤:“她是姑娘家,有事你先保她別管我。”
夙乙看了他一眼。
其實五洲內,男風並不稀奇,尤其在這種荒涼戈壁,男的和女的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的容貌都太過出色。
但他沒說,事情還未發生,沒必要太危言聳聽。
笛子掛在腰上,夜幕降臨時,趁亂混進城。
城裏城外兩副畫風,城內安靜的過分,許多人家門窗緊閉,一絲燭火也無。
長街上大風刮過,破布和幡子隨風起。
隱約的,有種詭異的感覺。
踩在地上的聲音,都落在自己的耳朵里,越發顯得寂靜。
“人呢?都跑去哪裏了??”
蕭逸小聲地問。
程京妤隨手指了一處石牆上的暗跡:“看見那個是什麼了嗎?”
一大片暗色的陰影,甚至還有微末的腥味傳來。
蕭逸不敢想那是什麼。
但除了人血,不會有別的。
北越的君王出了名的暴戾,想必上陽城內的百姓,稍有反抗的,都被他的兵活活殺死了。
“這、這跟屠城有什麼區別?”蕭逸的聲音發著抖。
沒有區別。
“北越王在意的是國土,人命對他來講算什麼?”
從城東穿越城南,他們需要從南城門出去,再快過一道關,就能進入大靖邊境的交戰地。
但上陽城內實在過於詭異,駐兵沒有看到一對,每家每戶都關緊門窗,不知道北越兵打的是什麼主意。
也不見任何大周兵。
突然,他們前進至成竹府附近時,才聽見裏面傳來慶祝的聲音。
北越人說外族話,嘰里呱啦,聽不大明白。
不過聽這個動靜,應該沒少喝酒。
估計是正式拿下了上陽城,在開慶功宴,就連防守都很鬆散。
幾個人盡量將自己當成影子,貼着牆根走,靠月光的殘影,終於行至南城門下。
但此處並非無人把守,一眼看過去,直挺挺站着的駐兵不少,鎧甲在月光下發出冷色。
“怎麼過去?進來容易,要出去就難了吧?”
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人,被斬殺在兩邊的城門口。
他們幾人貼着牆根蹲下來,夙乙想去探探有沒有別的出口。
但是剛要動,光影處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