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千里追妻(二更)
翌日清晨,顧師師換上素白的棉布連衣裙,用髮帶將及腰長發微微一束,不施粉黛,乍一看,年輕了好幾歲,褪去了都市成熟風,倒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她提着行囊邁下樓的時候,顧城看得發愣,硬生生把手中的杯子打碎了。
顧師師三言兩句,借口自己婚前出去散散心,交代顧城照顧好父母,便匆匆出了門。呆愣在原地的顧城,神遊太虛,完全沒記住她說了什麼。
出了門,顧師師直接乘着計程車來到機場。為了給霍霖霆一枚定心丸,登機前,顧師師給他發了一條短訊,“我不過去了,樂團要去外地演出,我回去了再聯繫你。”發送之後,直接關掉手機。
目的地,東城市。東城市作為李師師老家的省城,但實際上也只能算一個二線城市,經濟全憑旅遊業也帶動。顧師師雖然辭別了過去,卻依舊關切着老家的時事新聞,這半年來景鈺小鎮竟被發掘,曝光率大,遊客絡繹不絕。
還好,東城市距離都城並不算遠,只耗時一小時。
久未出門,顧師師為了保持體力,在東城市市中心一家甜品店安頓下來,打算先填補填補,再去汽車站購票回家。
倚在餐桌前等待之際,顧師師開了機,發現母親香頌發來一條短訊,囑咐她借這幾日放鬆放鬆,公司一切安好。顧師師何嘗不知母親是在提醒她,玩夠了,就收心。
此時,服務生呈上店裏的招牌甜點,蛋奶酥。
方才還覺得胸悶得難受,現在看着甜點倒是胃口大開,顧師師直接大快朵頤,將整個蛋奶酥幾乎吃個精光。
蛋奶酥是於中世紀誕生的法國著名甜點,有着雲朵般蓬鬆的外型,外表優雅實際上卻只是一道空無無物的美食,人在吃完之後感覺到似乎什麼都沒吃。
顧師師用餐叉有意無意地戳着盤中的“殘骸”,也許這正如她未來的婚姻,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只不是一個空殼。
常聽有經驗的女人說,男人就是鞋,合不合適,只有穿上了才知道。可顧師師還未試穿就知道,康亦風這雙鞋,硌腳,磨皮,不舒服。但當鞋櫃裏只能一雙鞋,屋外的道路又是佈滿荊棘的時候,除了穿上,沒有第二個選擇。
喝了兩口咖啡,顧師師離座,走到糕點櫃枱處,打算再選一份作為下午的小點心,以防舟車勞累餓壞了自己。隨着景鈺鎮的蓬勃發展,已與東城市有了直達的汽車,但即使如此,路程也算遙遠,三四個小時車程呢。
顧師師向來是個愛吃甜食的人,再加上吃不胖的體質,幾乎將甜品界各式各樣的品種嘗了個遍。
“歐培拉,幫我包起來,謝謝。”顧師師指着櫥窗里的甜品,笑吟吟地說道。
整整六層,三層浸過咖啡糖漿,還有用牛油、鮮奶油和巧克力奶油做成的餡。隔着包裝盒都能聞到咖啡與巧克力的香味,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實她本身並不怎麼喜歡這一款,只是看到那層薄薄巧克力海綿上,由奶油繪成一顆白色的星星,下意識地便點了。當然,也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夜晚,路虎車頂上那顆星。不知為何,自從那晚之後便對星星有着難以言喻的情愫。
“這位小姐你好漂亮,氣質好好耶!”服務生是個妙齡少女,操着一口本地話,嘴巴如同抹了蜜。
顧師師笑了笑,道了聲謝便從甜品店邁了出來。東城市不像作為都城那樣的國際大都市,街道上少見那些豪車超跑,就連陽光也溫和得多。
今早出了門,玉姨給她打了電話,說是雯雯是個孩子不懂事,把病情誇張化了。但顧師師依舊踏上旅程,禍兮福所倚,正好是給自己偷得半日閑,回來放鬆放鬆。
顧師師倒也不急了,按着記憶來到汽車站,嫻熟地給自己訂了票,走到候車室,等待着一日一趟的珍貴車班次。抬手看了看腕錶,正午十二點整,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下午三四點抵達,晚上就可以跟玉姨還有雯雯吃晚飯了,光是想想,顧師師就開心至極。
“姑娘,你也是景鈺的呀?”
微微愣怔,顧師師側過身,是後座的中年婦女在跟她搭訕。顧師師一時間不適應,還轉化不過來口音,只好含笑,點了點頭。
“哎呀,不像呀,景鈺什麼時候有這麼漂亮的姑娘了,我都不知道哩!說真的,姑娘你真好看,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吶,有沒有男朋友呀?我看你也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吧,我兒子也是今年剛畢業……”
顧師師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打斷這個熱情的“老鄉”,憋了好久,直截了當地說道:“我結婚了,大姨……”
“啊……”中年婦女只好拍了拍頭,也是一臉的尷尬,但也只是一瞬,頓了頓,又繼續湊到顧師師跟前,“姑娘,跟老公鬧彆扭了吧?自己一個人跑回娘家呀?哎呀,你還年輕,兩口子過日子就得相互包容……”
顧師師吞了吞喉,為自己找這麼一個爛借口感到後悔不已,只好訕訕一笑:“沒,我們沒吵架……”
“姑娘啊,你人長得這麼水靈,放心,你老公肯定回來找你,咱……”
中年婦女看着售票員招呼着檢票,終於捨得停止對顧師師耳膜的“摧殘”,很友善地拉着顧師師去排隊檢票。
顧師師哭笑不得,只好任由着大姨拉扯着,她也知道,這只是景鈺人熱情的表達,心底里是十分的淳樸和善良的。是那些大都市所沒有的,譬如宋馥萍之輩,即使穿金戴銀,內心卻灌滿了腌臢氣。
上了車,大姨依舊坐在了顧師師邊上,話題不斷。此時的顧師師卻不覺得聒噪,反而很是耐心地傾聽着。不時瞥了瞥窗外的光景,綠樹蔥蔥,群山纏綿,好不怡人!
車裏繞着山道,基於安全考慮,行駛得緩慢。顧師師蔥白的長指輕輕地敲着車窗,悠閑自得,臉上滿是輕鬆愉悅之色,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壓抑。
什麼康亦風,什麼葉正哲,全都滾蛋!
咦,這一秒顧師師才意識到,自己刪除腦海記憶時,竟沒有把他剔除……
呃,霍霖霆也滾蛋!顧師師撅了撅嘴,手指落定了在車窗上。
“哎呀,姑娘又想起你老公了吧?你看你這受氣小媳婦樣兒,沒事兒,你老公肯定馬上回來找你……”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聲鳴笛。顧師師跟着大姨坐在最後一排,下意識地轉頭,透過車窗望向車后。
“誰那麼缺德!”顧師師沒好氣地說,這美好的旅程給這噪音破壞了。
車后,是一輛比亞迪,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駕駛座上是一個男人。
顧師師轉過頭,忍受了十幾聲后,終於絕耳。側過身,繼續聽着大姨談天論地,不亦樂乎。
大姨正講到故事的高|潮,猛然地停頓下來,雙眼瞪得極大,直直地射向顧師師背對的車窗外。呆愣地拍了拍顧師師的手,大姨吞了吞喉才發問:“姑娘,你是不是叫師師?”
顧師師也是一愣,反問道:“大姨你怎麼知道!”
大姨頻繁地眨着雙眼,手指指向車窗外,嘴裏囁嚅着:“你,你老公真的來了……”
聽及此,顧師師完全摸不着頭腦,只聽到整個車子年輕女孩的尖叫,還有紛紛揚揚的議論聲,只好順着大姨的手望了出去。
車窗外,男人跟隨着車子跑着,一手拍着車窗,一手舉着牌子。
牌子上寫着,“師師老婆,我錯了,跟我回家吧!”
車外,奔跑的男人着一身休閑款,身軀凜凜,設計簡潔的白t恤較平日的西裝革履更讓他顯得活力十足,尤其是那俊顏架上一款墨鏡,將他身上那股子瀟洒公子哥氣質釋放得淋漓盡致!
顧師師咬着牙,狠狠低聲:“霍霖霆,你個不要臉的!”
當然,這話無疑躥入了大姨的耳朵里。
“唉,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能這麼說你老公呢。你老公都為你追到這兒來了,快,下車,跟他回家吧!”
說罷,大姨攥緊顧師師的手,沖司機高聲揚道:“司機停車,快!”
顧師師瞠目結舌,完全沒想到下一刻車子竟然真的停下,車子上的年輕人紛紛起鬨,中年人則是七嘴八舌地勸她下車。最後,大姨竟然活生生地將她推了出去,差點沒把她架起來。
拉着車門的把手,顧師師死活不願意下去,用着本地話跟大姨解釋道:“他不是我老公,真的不是,我沒結婚,我沒結婚啊!”此時,真是百口莫辯!
霍霖霆站在車門外,扔掉手中的牌子,張開雙臂,等待着顧師師的投懷送抱。
“老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逼你那麼早生孩子,我錯了,你跟我回家吧……”
“你!”顧師師氣結,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大姨掰開顧師師抓在門把的雙手,推搡着她,嘴裏儘是埋怨:“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什麼好商量嘛,生孩子而已,哪個嫁人了不生孩子的呀……”
車上年輕人起鬨道,“生孩子,生孩子……”,年長一些的,則重複着,“回家吧,回家吧……”
喋喋不休間,顧師師已被大姨推了下來。當然,正確無誤地投進了霍霖霆的懷抱。
霍霖霆摘下墨鏡,學着大姨的口音,連連道謝。被他桎梏在懷中的顧師師死死地瞪着他,卻也無力逃竄。
這一下更是讓大姨笑得合不攏嘴,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麼帥氣的男人,更何況為了追妻跑了這麼一段路的情種,簡直就是她年輕時分的夢中情人啊!
“師師是咱們景鈺的姑娘,你就是咱們的姑爺,小伙,好不容易來一趟,哪有不回去看看的道理!”
“不行,不能去!”顧師師狠狠地掐着霍霖霆裸|露手臂上的肌肉。
霍霖霆把着她的腰,直接將墨鏡往後一甩,扔下了溝間。笑道,“好啊!”
“但是我車子壞了……”
“上來!免費載你們兩夫妻!”駕駛座上憨厚的司機大叔倍兒豪爽地說道。
霍霖霆倒也不推辭,直接拎着顧師師上了車,衝著大家連連道謝。
車子裏氣氛頓時變得十足的喜慶,大家臉上均是喜笑顏開,正所謂“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能撮合這一對“小夫妻”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尤其是大姨,連忙提着自己的行李,坐到了前方,將最後的一排徹徹底底讓給了這對“夫妻”。
顧師師一屁股落在車窗邊,氣鼓鼓地捶着座椅,心裏吶喊着,怎麼會有那麼多事的大姨!怎麼會有那麼不要臉的男人!
霍霖霆蹭了過去,攬着她的腰,上下摩挲着,頭搭在她的肩頭,輕聲呼喚着:“老婆,老婆,別生氣了……”
“臭不要臉,把你的狗爪拿開!別在我這兒耍流|氓!”顧師師簡直要氣炸了,尤其是對上他那張嬉笑的無賴臉。
霍霖霆手指不疾不徐地在她的腰窩上打圈兒,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摸摸怎麼了?我可是你……老公……”他故意在“老公”一詞上加重了語氣,依舊是得意地奸笑。
忍受不了他的“動手動腳”,顧師師正想踢他,卻收到大姨在前方試過來的眼色,意思很明顯,姑娘,別欺負老實人。
索性算了,顧師師任由着他抱着自己,頓了頓,才記得發問,“那車子是你的?車子怎麼辦啊?”
霍霖霆挑了挑眉,風淡雲輕地說道:“哦,就那破車,江峯幫我搞來的。我來這兒總不能開什麼好車吧,壞了沒事兒,不要了。”
顧師師無語,再破,也是一輛車啊。他倒好,像是剛才扔墨鏡似的。
“再說了,你沒看我這麼低調,財不外露嘛,我要是出了什麼事……”霍霖霆低聲發笑,衝著顧師師耳朵里吹着熱氣,“你跟誰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