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逮誰咬誰

正聊着，萱萱捧着手機進到店裏，她手上已經拎了一盒米粉，見到施然和黃燕，靦腆的來打招呼，說是來幫同事買中飯的。

黃燕白眼快要翻到天花板，“你也太好欺負了，閆小胖好幾次想叫我給他帶飯，我都沒理他。你越聽話，人家就會越對你蹬鼻子上臉。”

萱萱點好了小炒肉木桶飯，見施然旁邊有位置便坐下來，輕輕嘆了口氣，“謝謝黃燕姐姐，不過大家對我其實挺好的，沒有欺負我，每次還給我轉感謝費呢。”

黃燕覺得萱萱病入膏肓無葯可醫，用上海話和施然吐槽了幾句。都是在說萱萱家境不好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很多人瞧不起她。

施然眼睛不斷往萱萱那邊瞄，發現她根本聽不懂滬語，像是被隔絕在聊天之外，從表情到動作都那麼無所適從的彆扭着。

應付了黃燕几句后，施然主動把語言切換成普通話，詢問公司里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黃燕打開了話匣子，“嗷喲，我和你們講，前幾天工會那邊不是想因為梅雨季到了給咱們定做公司LOGO的雨傘和雨披嘛，結果老張不同意呀，說又浪費錢啦，搞得工會那邊好鬱悶哦，跑過來和我在微信里吐槽好久……”

盛乾這家公司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但存在其他公司很少見的工會，總會見縫插針給員工謀一些福利。而拒絕工會提議的老張，就是盛乾的大老闆。

等萱萱拿着外賣走了，黃燕又針對這女孩講了很多恨鐵不成鋼的話，夾在其中也有家境尚可的女孩對貧窮女孩的貶低和挖苦。

一頓飯吃的施然疲憊不堪，她並不喜歡在背後嚼舌根，默默決定今後要和黃燕保持適當的距離。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施然雖然年輕，可她對話不投機的人總能做出果斷的關係切割。

飯後回到公司，施然打開姚遠發來的四個副本策劃案和他近十天來陸續給美術提的需求，在RTX里姚遠還發來幾句話，提醒施然小心美術組跟薇姐走得近的幾個人，那都是抱團跟策劃和程序搞對立的，而且特別田園女權，聊個大事小情的總被幾個美術曲解成對薇姐有着性別上仇視的歧義。

施然沒有對此做出回復，她不大相信姚遠的話，反而覺得他言語間頗有挑撥的意圖。

薇姐是美術組裏唯一的女性，就算搞女權，其他男美術難道也會迎合著去上綱上線的挑事？況且，就施然觀察來看，姚遠本身的為人恐怕也沒那麼正直。

將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施然認真看了三遍策劃案，趁劉宇從數值表中抽身而出，仰躺在椅子裏閉目養神的機會去請教，“宇哥，這些副本應該都開發的差不多了吧？我做劇情只能基於現有規則，不能再改了，對嗎？”

“你想改我的案子？”姚遠馬上皺眉站起來，“這幾個副本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先跟我提，直接問宇哥是什麼意思？你剛來就這麼膨脹的嗎？”

“我沒想改。”施然不得不抬頭望向姚遠，“我是提前問問，避免出現不必要的誤會和錯誤。”

“你把你劇情策劃該乾的事干好了就算我們策劃組積了大德了。”姚遠陰陽怪氣道，“看你悄么聲的還以為你挺穩重的，看來並不是啊，你想跟宇哥面前表現也得先掂量你幾斤幾兩，你現在有能力碰關卡的案子么？誰給你的自信？”

施然看姚遠的眼神里多了幾分不解。這個人哪來的脾氣？難道他diss別人的習慣都是從劉宇那裏學來的？

“不至於吧？”鄭存看不下去了，笑嘻嘻道：“我要是施然，開始工作之前也得問清楚邊界在哪吧？她才剛來，連遊戲都沒熟悉過直接開始做劇情，肯定一頭霧水的吧。”

施然雖然不至於一頭霧水，但她確實如鄭存所說，還沒來得及熟悉遊戲，並且在SVN的文檔中沒有看到項目開發進度一類的表格，她必須先弄清楚這四個副本的開發進度到哪裏了，這直接關係到她做劇情的自由度。

劉宇不知道什麼時候眉頭已然蹙緊，將眼睛眯開一條縫，盯着姚遠，“你坐下。”

姚遠狠狠瞪了施然一眼，還順帶丟給鄭存一眼刀，罵了句“舔狗”后才嗵的一聲坐回椅子裏。

鄭存嘴裏嘖嘖嘖，“我舔狗，也好過你是條瘋狗，逮誰咬誰。”

“閉嘴！”劉宇低吼。

鄭存又嘖了下，不說話了。

施然無奈的搖搖頭，餘光瞥見劉宇正面朝她，便轉過去遞出求助的目光。劉宇用力在頭上抓了幾把，叫施然跟他進會議室。

四個副本的玩法幾乎已經開發完畢，在遊戲裏用臨時資源拼湊而成，目前正在進行進行功能測試，這兩天修的很多BUG都是圍繞這四個副本以及衍生出的一系列任務和成就。

為了避免返工，劉宇不希望副本規則再做大的調整，畢竟那些方案是他判斷可行，點頭通過才投入製作的。

對話間劉宇用手指把一頭亂髮往腦袋後面梳了幾下，總算露出一整張臉。施然這才看清，其實劉宇的相貌是很端正的，只是眉宇間總壓着一團黑氣，顯得他十分陰鬱。

互相對視了幾秒，劉宇突然問：“你有什麼想吐槽的？”

那可太多了，為什麼沒有開發計劃表？怎麼不見專門管進度的項目經理？難道你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既要管遊戲產品還要兼顧一切管理事務？另外你好像也沒把團隊管的有多妥當，美術組和策劃組的矛盾眼看都要摁不住了吧？

施然淺笑着搖搖頭，“沒什麼需要吐槽的。”

她如果現在就認為她所見到的問題，是劉宇故意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放任自流的，那她就像姚遠說的，太膨脹了。

這些問題一定出現了不止一天，沒能解決也勢必存在許多複雜的原因。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施然不能對不夠了解的事情妄加揣測。

“不要裝，你眼睛裏全都是問號感嘆號和省略號。”劉宇杠精再度附體，“在研發團隊過於圓滑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況且你一個新人就這麼世故，會讓我認為你城府很深，難以駕馭。”

施然凝視着劉宇，她已經很清楚此人措辭可能尖銳或刻薄，考慮到今後的相處，她不想完全配合劉宇的步調。

思及此，她含笑用不卑不亢的態度答：“我會按要求做事，對我的工作負責。”

所以不存在難駕馭的問題，你是領導，我是下屬，我服從你是應該的。

而後又道：“我看到的問題，如果沒有具體的應對方案，我是不會提出來浪費你的時間的。”

吐槽有什麼用？來上班就是要做事，解決問題才是王道。

也不知道是否說服了劉宇，他沒有再去追問，率先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