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第519章 離了算了，清靜

“要什麼錢？”柳望雪一下子沒轉過彎來，她聽陶華歆說過，邱向榮每個月都會給他爸媽一筆錢作為贍養費的，雖然不多，但以老兩口的消費水平，不僅夠花，還能攢下一些來。

柳望雪想，不是有錢嗎？怎麼還要錢，而且還是來陶家村堵在陶爸陶媽門口要？

長秀嬸看了柳望雪一眼，十分確定地下了一個結論，覺得她家肯定沒有這種糟心的親戚，繼續小聲道：“還能要什麼錢啊，就是想要向榮賣蛋糕的錢啊！”

“啊？”柳望雪抬眸和許青松對視了一眼。

長秀嬸接着又飛快地補了一句，柳望雪就明白了。長秀嬸說：“是為了給小兒子在大城市裏買房子。”

邱向榮家的事，柳望雪知道個大概。

邱向榮第一次帶着他烤的小餅乾和陶華歆去柳望雪家坐坐的時候，話題延伸出去聊到的。十二月底柳望雪跟組回來后和陶華歆聊天，了解到她和邱向榮的感情故事，想以他倆的愛情為藍本寫劇本時，為了人設和故事情節更加貼合，又和陶華歆聊了幾次。

邱向榮不是家裏的獨子，上面一個大哥，下面一個弟弟，他是中間那個永遠被忽視的老二，爹不疼娘不愛。

大哥邱向傑考上了大學，畢業后就直接在大學所在的大城市工作了，後來找了當地的女朋友就徹底定居在那裏，婚前貸款買了房和車，順帶着掏空了爸媽的棺材本兒。邱向傑自出去上大學后，就很少回來，婚禮也是在大城市裏辦的，因為他女朋友不想回來，他自己也是。邱爸邱媽心疼大兒子，自然是他說什麼應什麼。婚後邱向傑更是一年都回不來一趟，兒子女兒現如今都上小學了，連爺爺奶奶都沒見過幾次。

弟弟邱向斌學習沒大哥好，但也勉強考上了一所民辦三本。原是不想讀的，老兩口硬逼着他去讀了，畢業后也去到邱向傑所在的城市，找了份一般般的工作混日子，每月的工資都不夠花，不是靠大哥接濟就是伸手跟爸媽要錢。邱向斌先後談了幾個女朋友，沒一個能談長久的，邱爸邱媽操心得不行，一直催着他，說要是不行，就回來相親，歲數也不小了，怎麼著也得趕緊把婚結了，好讓他們老兩口抱孫子。

邱向榮家所在的村子叫丘林灣，離陶家村不遠，長秀嬸的娘家妹子長英就是嫁到了丘林灣，趕巧與邱向榮家錯對門。因此，邱向榮也是長英嬸看着長大的，當初邱向榮和陶華歆的婚事能成，也少不了的長英嬸的助力。

陶媽在未出嫁前和長秀嬸是一個村的，倆人還是打小就親的好朋友。邱向榮和陶華歆結婚後，長英嬸就給自己派了個“眼線”的任務，出來進去的總會留意一下錯對門，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就給長秀嬸打電話，讓長秀嬸告訴陶媽提醒邱向榮，防止倆老貨作妖。不過通常來說都沒什麼大事，最要緊的也不過是邱媽裝病，想騙邱向榮回去。

但這次長英嬸留意到的可不一樣，錯對門那個三四年沒回來的小兒子，突然在除夕當天回來了。

過年嘛，鄉里相親的大家相互串串門送送吉祥話熱鬧熱鬧，長英嬸就跟着眾人一起去了錯對門，也是好奇想打探打探，這家飛出去的金疙瘩怎麼忽然捨得大城市的榮華富貴回來了。

一進屋，就聽邱爸和邱媽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說老三在大城市裏的工作有多好多好，一年能掙多少多少，現在又跟他大哥一樣，找了個大城市裏的女朋友，打算再過幾個月就在大城市裏全款買套房子，房子買好后就結婚了。

邱爸和邱媽笑得紅光滿面，沉浸在這種喜悅里無法自拔。

同村過來拜年的人就有看不過去的，覺得這倆人吹牛都不打打草稿，溪市市裏的房價都多少錢一平了，更別說再大一些的城市了。全款？那得好幾百萬吧？就他們倆剛剛說的邱向斌的工資，不吃不喝攢個十年也攢不到，除非是去搶銀行了，否則他們家哪來那麼多錢？

不過大家沒問這麼直白：“向傑爸，聽說向傑結婚的時候買的房和車都是貸款的，這貸款還完了？”

邱爸說：“沒，他那房子大，貸款還得再還二十年呢。”

有人又問：“那他哪有餘力支持向斌買房啊？”就算有餘力，也得先還自己的貸款吧。

大家看向耳朵上別跟煙坐在一邊翹着二郎腿抖着腳剝橘子吃的邱向斌，一點都不相信他有全款買房的實力。

邱媽接著說：“嗐，老大哪有那個余錢幫他呀，老大家倆孩子，平時開銷就夠大的了，自家都顧不過來了。這不是老二嘛，他賣蛋糕也掙了不少錢，幫一幫他弟弟是應該……”

邱爸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就住嘴不說了，生硬地換了話題。

拜完年出來，有人還問長英嬸：“你姐家不是就在陶家村嗎？她有沒有跟你說過，邱家老二的蛋糕生意怎麼樣，真有那麼掙錢嗎？”

邱向榮開私房烘焙前，陶家村人人都知道他在給劇組送甜品下午茶，後來劇組在溪市的戲拍完走了，陶華宇家院子裏的廂房便開始裝修，陶家村的人也就知道邱向榮要開私房烘焙的事了。大家閑着沒事兒聊天時又在親戚間一說，周圍的村子就也有人聽說了。搞笑的是，邱向榮的爸媽也是從別人嘴裏聽說的。

邱爸和邱媽知道后第一時間就使用老伎倆——裝病，把邱向榮叫了回來，意思是邱向榮現在又多了個營生，是不是該把給他們的贍養費數額往上提一提了。

烘焙間當時還在裝修中，邱向榮聽后也沒接話，反而伸手問老兩口要錢：“正好，裝修、設備、原材料這些都需要錢，我手頭上不夠，已經跟華宇借了一些，要不你們也給我湊一點吧，當你們投資，等年底給你們分紅。”

邱爸和邱媽一聽，立即閉嘴了，從此再也不提漲贍養費的事。

長英嬸心想，生意但凡是能做起來的，哪有不掙錢的呀，只不過掙多還是掙少她就不知道了，傻子才對外說。

“要是真有那麼掙錢，他家老二還能跟個上門女婿似的住在岳丈家？”長英嬸反問，而後又把另外一些打聽的問話都含糊過去了。

和大傢伙一起在村裡走一圈拜完年，長英嬸回到家后第一時間就給長秀嬸打了電話過去，把邱爸和邱媽的原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長秀嬸聽：“姐，你趕緊去一趟月華姐家，把這事兒告訴他們，讓向榮提防着。”

長秀嬸當天下午就過來找陶媽，悄悄地跟她說了：“那倆老的不要臉，又想把算盤打到向榮頭上，華歆現在還懷着孕，你可得跟向榮好好說說，讓他別犯糊塗，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小家最重要。”

長秀嬸就是覺得邱向榮這孩子太心善了，要是她以前也被家裏父母那麼對待，別說贍養了，能當個陌生人不再往來都算她大度。反觀向榮，不僅給贍養費，倆老的只要一有個頭疼腦熱叫他回去，哪怕知道是裝的，他也會回去看看。

長秀嬸對邱爸邱媽的作態十分鄙夷：“老大和老三都是心肝肉，掏心挖肺疼了一輩子，到頭來還不是老二在身邊給養老？真是滿腦子漿糊，到現在還看不出誰能依靠呢，還不安分，萬一鬧得向榮徹底寒了心，我看他們喝西北風去！”

長秀嬸此時也是隨口一說，哪想到成了真。

長秀嬸走後，陶媽就悄悄地把事兒告訴了邱向榮。邱向榮有段時間沒回家了，邱向斌回來也沒告訴他，他都不知道。不過他聽了之後也沒太大反應，還反過來安陶媽的心：“媽，你放心，這是大事，我肯定不糊塗。”

而且他已經拿捏住了這老兩口的軟肋，不就是怕老得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嘛。他們隱隱地也知道，大兒子和小兒子是不可能在身邊伺候的，真有事還是得指望邱向榮。這些年老兩口其實已經被他治服帖了，只不過偶爾還是會有逞口舌之快的毛病。如果這次真的是想打他烘焙坊的主意，邱向榮想，八成是受了老三的挑唆，不知道老三又給他們許了什麼不切實際的夢。

陶媽知道邱向榮對他親爸親媽是個什麼態度，反正她是做不到拿着生養之恩道德綁架女婿讓女婿以德報怨，不是有血緣關係的才叫一家人。她常和邱向榮說的一句話就是：“做你該做的，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主要是別給別人留什麼話柄，反過來戳你脊樑，萬一到時候黑白一顛倒，因不在你也是你的錯了。”

陶媽現在還是這句話，又囑咐他：“明天你回家，要是你爸媽真為了這事兒和你鬧，你千萬要冷靜處理，實在不行你就先回來，他們還能追着你過來不成？”

初二這天上午，邱向榮就獨自一人拎着東西回家了。他從和陶華歆結婚後，就把自己當成了上門婿，一年到頭在這邊住着不說，就連除夕都不回家，即便回，也是在大年初二這天或者是十五元宵節。

回到丘林灣，碰見同村的人，有些喜歡開玩笑的長輩就會調侃似的搭個話：“喲，向榮，帶着媳婦回娘家來了啊。”邱向榮聽了不但不生氣，還樂呵呵地應聲“是”。每回對話傳到邱爸邱媽耳朵里，老兩口都要生一肚子氣，順帶着不給邱向榮和陶華歆夫妻倆好臉色。

今年邱向榮都沒讓陶華歆一起回去，因為知道回去后八九成會發生不愉快，再加上邱向斌回來了，老兩口仗着有老三“撐腰”，恐怕會更加口不擇言。陶華歆懷孕已經快八個月了，邱向榮不想讓她被風險波及，哪怕一丁點都不行。

沒想到回到家后邱向斌居然不在，一問才知道，他就回來過了個除夕，初一下午就走了。

邱爸和邱媽破天荒地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飯——以前邱向榮和陶華歆回來，要是留下來吃飯，飯就是他們小夫妻倆自己做，這回可真是不一樣了，邱向榮心想。

邱爸邱媽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問了句：“華歆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邱向榮敷衍：“她身子重，路又遠，我怕累着她。”

邱媽暗地裏撇撇嘴，心想，路哪裏遠了，你倆又不是走着回來，騎個電瓶車還能累到了？再說了，華歆天天去那個外地老闆開的公司上班不也是走着去的嗎？當她這個做婆婆的什麼都不知道呢？但今天不是鬧不痛快的時候，她只好把這些話都咽進肚子裏，他們老兩口有更重要的事情和邱向榮說，不，這個時候說話得好聽一點，是商量。

吃飯的時候邱爸和邱媽一反常態給邱向榮夾菜，邱爸甚至還把邱向斌帶回來的好酒拿出來開了，說是要好好和邱向榮喝一杯。

邱向榮在心裏冷笑，他平時不怎麼喝酒的，要喝也是陶華宇拿回來的低度葡萄酒，就這多喝兩口都醉，他爸給他倒的是五十多度的白酒，怎麼著，是想把他灌醉了好提要求是嗎？

邱向榮只拿起筷子吃菜，酒是動都不動。

邱爸和邱媽見勸不動，只好放棄。他們平時和老二交流的少，這猛地想拉近關係了，話題都不知道該如何找，只好東拉西扯拼拼湊湊，邱向榮的應答也是很敷衍。最後好不容易才把話題拐到了私房烘焙上，問邱向榮營收怎麼樣。

邱向榮沒回答，放下筷子，拿出手機，低頭點了幾下，打開錄音機開始錄音，而後按了熄屏，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放，直接把話挑明：“想讓我出錢給老三買婚房？”

他如此直白，倒是讓他爸媽心裏生出了那麼點不好意思，不過這種不好意思是被人看穿了心思的尷尬。老兩口索性也不裝了，累。

邱爸說：“你弟在外面打拚不容易，好難才有個願意嫁給他的女朋友，人家女孩又是大城市本地人，心氣本來就高，答應和你弟結婚的前提條件，就是得在那裏買套房子。”

邱媽接著說：“不僅是房子，還有車和彩禮。車可以不用買那麼好的，平時隨便開開就行，但是彩禮人家要18萬8，圖個吉利。”

哇哦，邱向榮笑了，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筷子都要拿不住了，他問：“當年我哥結婚的時候，我嫂子的彩禮是多少來着？”

“你嫂子不是沒要彩禮嗎，你這什麼記性啊。”邱媽說，“她傻，沒想到她爸媽也傻，讓你哥撿到個大便宜。”

邱向榮點點頭，又問：“那我結婚的時候，華歆的彩禮是多少來着？”

邱媽想到這個就來氣，嘴巴快邱爸一步：“那我哪知道啊，你不是把你所有的積蓄都給她了嗎？要我說，你也是個傻的……”

邱爸一個眼神，按下了她繼續往下說的衝動，擔心她把人給氣走了。

邱向榮無甚反應，接着問：“老三要買多大的房子？”

邱爸以為他都這麼問了，那就說明有答應的可能，滿心歡喜：“也不算太大，就兩百平。”

邱媽又跟着接話：“前天向斌回來，還把房子的圖給我們看了，三室一廳的，他說其中有一間留給我和你爸，等他結了婚之後，就把我們也接過去住。”

邱向榮心想，果真讓他猜對了，老三許的是把他們接到大城市裏養老的夢。

邱爸說：“論理，我們生你養你一場，你把這房子的錢掏了，也算是孝敬我和你媽了。論親，向斌是你親弟弟，他結婚，你應該出一份力，車和彩禮加起來其實也不多。”

哇哦，邱向榮接着笑：“爸，媽，你們覺得我賣點蛋糕和餅乾，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邱爸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在說“你可別蒙我，我都知道的”，他反問：“你要是掙不到這個錢，我們會跟你開這個口嗎？”

邱媽的表情和邱爸如出一轍：“你弟都已經上網查過了，蛋糕啊餅乾啊那些原材料根本花不了多少錢，你那個什麼網店，你弟也看過了，每天的銷量都那麼好，他幫你算過這筆賬，開網店又不用花錢，你又沒請人工，扣除原材料，你每個月都能掙十多萬。”

人工其實是有的，就是陶爸和陶媽，不過老兩口沒把領工資的事對外聲張，一是財不外露，他倆的月工資加起來就五千塊錢了，誰聽了不會問一句“向榮一個月掙多少啊光工資就給開五千”，二是這筆錢老兩口是存着的，不會花，留着以後給孩子應急。

陶家村的人也不會想着去問陶爸陶媽有沒有工資拿的事，大家的想法都一樣，自家孩子的生意，做父母的肯定要幫忙的呀，談什麼錢，孩子過得好了，當父母的就肯定能過好。

再說回這“十多萬”，這個數字根本不是邱向斌通過觀察計算得來的，他只是在網上隨便搜了搜私房烘焙的話題，看到有個“門店經營”類的課程廣告，裏面提到了烘焙店，還附了門店張盈收表，他一看訂單數量和邱向榮小程序店鋪的數量差不多，就想當然地認為邱向榮也能掙這麼多。

其實，這個數字打個對摺再降一點差不多才是邱向榮私房烘焙的月營收。場地和人手都有限，一天下來做不出太多東西，而且邱向榮做甜品之類的初心就是為了自家人以及他還未出世的女兒，所以用料都很是講究，這樣一來成本必然增加，他又不想把價格訂太高，否則良心上過不去，另外還有水電費、包裝費、快遞費，如果商品送到顧客手上有損壞，他還得免費補寄，這些都要算到成本裏面去。

另外，陶華歆的預產期在四月下旬，到時候會提前去市裏的醫院待產，他還早就訂好了市裏的月子中心，再加上給寶寶準備東西，算下來，“不甜”從正式營業到現在，邱向榮和陶華歆手上也沒剩多少錢，因為賺來立馬就花出去了。

邱爸還在算他自以為的那筆賬：“你一個月掙十萬，你從十月份的時候不就已經給那個什麼劇組送了嗎，應該也不少掙吧？不過劇組人不多，就算你五萬。”他說完問邱媽：“他這個網店是什麼時候開的？”

“十一月初？”邱媽說，她記得老三是這麼說的。

“那就算二十天，”邱爸接着算，“二十天得有個六七萬了吧？這十二月、一月，還有二月的半個月，全部加起來，你手頭上現在怎麼著也得有個——”

邱爸掰着手指頭掐了掐，跟算命大仙兒似的，停頓了一小會兒，說：“怎麼著也得有個三十七八萬吧！”

邱媽聽到這個數字並不驚訝，因為邱向斌回來之後，他們一家三口已經算過一遍了，現在當著邱向榮的面再算一遍，就是專門算給他看，藉此彰顯他們的“了如指掌”。

邱媽點點頭，說：“你弟看上的那套房子，大概需要三百萬，他跟他女朋友商量好了，車買十萬的就行，再加上彩禮的18萬8，一共就算三百三十萬，這筆錢對你來說，也不難。”

三百三十萬，這個數字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彷彿就只是個數字而已。邱向榮想，他們見過三百三十萬嗎？他們知道三百三十萬的紙幣摞在一起有多高多重嗎？他們這輩子連三十三萬都沒見過，怎麼就能這麼空口“黃”牙地說出三百三十萬也不難這種話？

再說到車，說什麼“十萬的就行”，真當錢是這麼好掙的啊？他之前連一萬不到的二手車都捨不得買，去市裡給劇組下午茶，開的是華宇淘汰下來的舊車。華宇要不是做生意需要裝門面，他也不會換車的。舊車沒賣，就是知道他捨不得買，給他開了。

邱向榮懶得向他們自證私房烘焙一個月到底能掙多少錢，真實的收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問：“你們不是說要給老三全款買房的嗎？我手頭上也沒這三百萬啊，怎麼辦，剩下的你們補？或者讓大哥補？”

邱爸邱媽看他的目光里立即帶上了譴責，邱爸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都說了，你大哥有兩個孩子，他不容易，你怎麼還想着讓他出錢？”

“就是啊，老二，”邱媽接話，“我和你爸說全款，那也只不過是對外說的，好聽啊。我們知道你一下子也拿不出來這麼多，可你不是一直都有收入的嘛，就貸款買。”

這小老太太連“貸款”都知道了，邱向榮想，此刻他真的挺佩服自己的，冷靜，他真的無比冷靜：“貸款的話，首付好像要30%？那一下子就得付九十萬啊，我沒有這麼多。”

“沒關係，不着急的。”邱爸邱媽都打算好了，邱爸說，“你弟也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他說了，你這個蛋糕，不對，是什麼什麼烘焙，做出名氣來了之後收入還會再往上漲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付不起，他結婚怎麼著也得半年之後了。”

真好，邱向榮想，他們可真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做父母的什麼都為孩子考慮到了，還好他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實如何殘酷也擊潰不了他分毫。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點不甘的，特別想問一問眼前的這對所謂“父母”，大哥婚後要養兩個孩子不容易，老三在外打拚不容易，那他就容易了嗎？以前的很多事他真的不想提了，知道說也無用，他只問了一句：“爸，媽，我和華歆的孩子也要出生了，你們都沒想過我將來容不容易嗎？”

“你有什麼不容易的？”邱媽脫口而出，還帶着微微的怒氣，“你不是入贅到他們姓陶的家裏去了嗎？既然入贅了，他們就得對你負責到底。”

邱爸也說：“你那個小舅子不是在外面開了大公司嗎，你的孩子生出來就得喊他一聲舅舅，他能不管？他必須得管！他管了，還能用得着你為錢的事操心了？”

邱向榮閉了閉眼，起身去靠牆的條几上拿着紙筆過來，坐下后給這老兩口算賬：“確實，我們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小舅子華宇在管，別的暫且不說，就說我開的這個私房烘焙，其實也不算是我開的——”

邱向榮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

邱爸邱媽對視一眼，問：“你什麼意思？”

邱向榮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半真半假地回答：“不知道你們和老三有沒有了解過烘焙間裏那些設備都是什麼價位。當初烘焙間還在裝修的時候你們叫我回來讓我給你們漲贍養費，可我那時候是真沒錢，也想讓你們借我一點，不白借，當投資，年底給你們分紅，你們拒絕了。你們也知道，開私房烘焙之前，我就是個農民，我和華歆還沒結婚的時候，爸你摔斷了腿，咱們家的地從那以後就只能由我來種，結婚後，這幾年我岳父岳母他們年紀也大了，家裏的地也是由我來打理，我平時再去早市上擺個攤賣賣菜。爸媽，你們種了一輩子的地，我一年能有多少收入肯定瞞不了你們。我那次跟你們開口，是真的沒辦法。你們不支持我，我又拿不出那麼多錢，這裝修和設備的錢自然是由我小舅子華宇掏的，可我這個做姐夫的怎麼能占他便宜呢？所以這個烘焙店，寫的是華宇的名字，我就是個給他打工的。”

邱向榮說到這裏，在心裏默默地跟陶華宇道歉，對不起，姐夫暫時拿你擋一擋。

見他們沒吭聲，邱向榮探身把紙放到邱爸面前——邱媽不識字，邱爸雖然識字，但是懂得不多。

邱向榮再接再厲：“爸媽，你們想要這個錢給老三買房子，也成。華宇很好說話的，只要你們把裝修和設備的錢一分不差地都付給華宇，我就可以跟他說把店轉到老三名下，我以後就給老三打工，只要老三按時給我發工資。”

邱爸耷眼一看，當即惱了，抓起那張紙就朝邱向榮砸過來：“九十萬！你怎麼不去搶？！”

邱向榮躲都沒躲，他就是故意算成九十萬的，正好是邱向斌要買的那套房的首付。他盯着邱爸的眼睛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聲音又輕又冷：“對啊，你們怎麼不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