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乾凈
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時,我跟梁墨冬開了房。
在市中心一間新開的快捷酒店,裏面很乾凈。
我只有校服,就找了我媽那條老氣橫秋的綠花裙子。我不會化妝,就抹了我媽那支黯得發黑的口紅。
我到時,梁墨冬已經來了。
他穿着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運動衫,前襟寫着大大的“27”號。
他是我們班成績最好的男生,長得也最好看。他個子高,皮膚白得像娃娃,睫毛很密,眼尾上揚,笑起來尤其好看——是我目前唯一的選擇。
我倆一起坐在床邊。
起先,梁墨冬在說話,直到我解開了裙子背後的拉鏈。
我在他的沉默中扒開衣領將它脫下來,扭頭見他遲遲不動彈,便拉着他的手,放到了我身上。
於是他按住了我的肩膀,嘴唇在我的嘴巴上觸了觸,又扣住了我的下巴,用拇指仔細地擦掉了我的口紅。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貼近一個異性,可能是因為對方是他吧,感覺並不壞。
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夕陽將所有道路和建築都鍍成了金色。
梁墨冬一直在跟我說話,說高考、說志願、說天氣、說星座、說《名偵探柯南》……
突然間,他叫了我一聲:“玫瑰?”
“嗯。”這是我整個下午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怎麼突然……”晚霞似火,他的臉頰也被染紅:“你昨天跟我說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
21路來了。
我說:“我坐這個回家。”
“哦。”他好像有點驚訝:“不要一起吃飯嗎?”
接着又說:“一會兒我送你,不會太晚的。”
我搖了搖頭,車門開了,我轉身上了車。
車上擠得就像沙丁魚罐頭,我站好后,看到梁墨冬還在原地,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他也發現了我,笑着朝我揮了揮手。
21路的終點站是火車站。
我家住在火車站旁的巷子裏,最裏面是個小院,院裏一共兩間房子,一間是房東自己住,一間租給了我家。
我回家時,房東屋裏正亮着燈。
我家依然瀰漫著那股濃濃的血腥味。
我歇了一會兒,找出砂紙打磨着牆上的血跡,太多了,怎麼都除不凈。
房東敲門進來,這個男人三十多歲,長得還算憨厚老實,操着一口濃濃的本地口音:“我老婆下禮拜一才上夜班,不耽誤你媽開庭吧?”
“不耽誤。”他是唯一的證人,只要我媽和證人的供詞一致,案子就有希望判成正當防衛。否則就是我媽故意殺人。
當然,她就是故意殺人。
她根本打不過我爸,所以她是趁我爸睡着才砍死了他。
我沒再去上課,忙着領我爸的屍塊,送到火葬場燒成灰,找了棵樹埋了進去。
我沒有掉眼淚,因為我很高興。
他終於死了,我再也不用被他用腳踹,不用被他拿皮帶抽,不用被他喝醉了摸。
這個禽獸終於死了。
我真高興。
星期一晚上,我去了房東家。
他給我拿出他老婆包的包子,我沒有吃。